《秦时墨凤之天不负》作者 团灭也算糖 文案 我曾说飞鸟就该属于天空。等到你消失不见,剩我一人独自遨游天际时,我才发现没有你的天空到处都是牢笼。——白凤 抽风版文案: 什么?ヽ(?Д?)?不是做梦,真的回到了过去?(*^__^*) 什么?ヽ(?Д?)?怎么会在这个时候?( ? ^ ? ) 什么?ヽ(?Д?)?怎么和记忆中不一样了?ヽ(?Д?)? 正常版文案: 乱世沉浮,白凤机缘巧合回到了过去。 本以为能够改变一切,却在一开始就失去了机会。好在前世他已经习惯,只憾没能亲手杀了姬无夜。今生难得有机会弥补遗憾,白凤决定亲手解决姬无夜。 在这个过程中,他发现事情对比前世有了许多变化…… 入坑须知: 1、本文cp已定(墨鸦x白凤),坚持1v1不动摇。 2、 由于作者只看过秦时动漫系列,所以原著党、小说党和考据党慎入。 3、由于秦时、天九更新中,人物设定和剧情走向很多不明确。所以,本文很可能只参考部分设定,其余全靠脑补。 4、纯娱乐产物,逻辑什么的,作者已吃。 5、作者的目标是:掰甜所有虐过我的cp。 内容标签: 重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白凤,墨鸦 ┃ 配角:卫庄,韩非,紫女,姬无夜 ┃ 其它:不虐,绝对不虐 第1章 亦真亦幻   “害死她的不是别人,正是你自己。因为,你还不够强。”      颈间窒息传来,白凤有片刻恍惚。这情景……好眼熟。树边,弄玉没了生息,惨白的脸庞上淡淡微笑定格。身前,赤练……不现在她还是红莲。她,卫庄和紫女站在一起,居高临下看着自己。      这……是怎么回事?我不是死了吗?为什么会看到这些?      “人在将死之时,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情就会浮现在眼前,一瞬百年,最终定格在最想见的一幕。”黑衣青年迎着夕阳,脸庞浸在阳光中,模糊朦胧看不清表情,唯有那双眼亮得惊人,灼灼地看着自己。      思绪混乱之际,白凤忽然想起了很久前的事,久到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音容笑貌,唯有漫天鸦羽中那人缓缓倒下的身影,永不褪色。      最想见的?      哼!      这一生,哪有什么想见的?不过……能再见见故人也不错,至少到了黄泉也不至于认不出来。走在前往紫兰轩的路上,白凤看着四周,心下五味杂陈。故地重游,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不断浮现。      “伤药和梳洗用品我都命人备齐了,你先打理下自己。”女子声音优雅雍容,夹着丝丝魅惑。      白凤回过神,眼前只剩下紫女一人,站在门前看着自己,眸光冷冽。      “嗯。”      “最近几天,将军府搜查肯定频繁,没事少出去。”说到这,她唇角扬了一下,似笑非笑,“如果,你被抓了,可没有另一个傻·子愿意舍命相救。”她看了白凤一会儿,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。      ——      将军府。   砰!   青铜酒杯砸在地上,瑰红酒浆四溅。姬无夜怒火中烧,眸色隐隐赤红:“跟丢了?一个白凤你们抓不到,一个带着一口气儿的人你们也抓不住,本将军养你们是干什么的?拉下去,处理了。”   “将军饶命!将军饶命……”   求饶声渐去渐远,很快一阵惨叫声响起,须臾又弱了下去。姬无夜躺在榻上,一旁的女子轻柔地为他上药包扎。感受着腰脊刺骨的痛,姬无夜心中对墨鸦白凤的恨意更深。白凤从来不是恭顺的属下,那双眼睛拥有的神情让他讨厌;墨鸦则完全相反,看在这个忠心属下的份上,他不去计较白凤规则内的小动作。   这次的背叛,既在意料之中,又在意料之外。   姬无夜睁眼看向女子,那女子猛地缩回手,噗通跪在地上,面色苍白,瑟瑟发抖:“将军饶命,妾身……”   “让人把赤雾叫来。”姬无夜摆手制住女子的话,吩咐道。   “诺。”   命令传下去不久,便有一人踏入房内。身形瘦小,整个人拢在黑袍内,看不出模样。随着她步伐点动,袅袅红雾升腾,凝聚不散。香甜气味弥漫,如同温柔梦乡令人昏昏欲睡。   砰!   姬无夜瞥了一眼倒下的女子,眼神淡漠:“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声音嘶哑干涸,如同用钝刀锯木头,让人禁不住掩耳。   ——   “嗯,好酒!紫兰轩的酒就是不一样!”韩非端着酒杯,满脸沉醉,“卫庄兄,你要不要也来一杯?”   “你来,就是为了喝酒?”卫庄抱臂站在窗前,眼神悠远。闻言,斜了他一眼。   韩非拿起酒壶又斟了一杯,对着卫庄笑道:“当然不只是喝酒,我还没恭喜卫庄兄又添两员助力。”   “和这个比起来,他们只能算做顺带。”卫庄从袖中取出一卷东西扔了过去。   “哦!这么重要啊?”韩非接过东西,挑了挑眉,随意轻扫。突然,眼神一凝,面色肃然。他花了些时间看完,神情又恢复了原样,调侃道,“我说你们怎么干起了救人的勾当,原来对方已经付了报酬啊!不过,这上边的东西可信吗?”   “我并不知道它的真实性。但是,我知道一点。”唇角轻勾,眼中露出凌厉寒光,“欺骗我的代价,他承受不起。”   乍闻此言,韩非一头雾水,不解其意。脑中忽然闪过一段消息,他恍然大悟。当一个人愿意用生命去成全另一个人时,必然不会做出危及那人性命的事。   “卫庄兄的意思,互相牵制。”   “他们还有选择吗?”紧闭的房门开启,紫女拿着白玉酒壶,走到一侧坐下,顺手将酒壶搁在了案上。   一见酒壶,韩非两眼放光,边倒酒边笑道:“还是紫女姑娘心疼我。”   对于他这种时不时暧昧的调戏,紫女早就见怪不怪。转头,看向卫庄。   “那两人的伤我看过了。白凤没什么大碍,皮肉伤擦了药很快就会痊愈。只是,这次的事情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,还得他自己缓过来。”   “至于另一个嘛!非常棘手,要不是他体内有股强劲的生机护着心脉,估计早死了。”   “带有强大内力的箭穿胸而过,肺腑损伤严重,经脉多处破裂,又强行运功,导致伤势更加严重。我暂时保住了他的命,若要痊愈,恐怕还得让师妹来一趟。”   韩非有些诧异:“紫女姑娘,你师妹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便被紫女横了一眼,这才意识到自己关注的重点有问题,忙清了清嗓子,“一个完好无损的墨鸦要比半死不活有价值,救吧!”   姬无夜的左膀右臂知道的□□定不会少,很快就能看得更清楚了。   “我们的运气真不错!只是,可惜了弄玉。那么美妙的琴音,不应该消失。”言之最后,韩非脸上带着些哀伤,仰头灌了大口酒。   “弄玉妹妹,求仁得仁。”紫女亦是一叹。姬无夜要是这么容易杀死,韩国又何至于此?   “找些任务给白凤。”卫庄向着门外走去。   紫女微惊,柳眉轻皱:“这段时间,搜查肯定严密,他……”   “流沙不需要弱者!”嗓音一如既往冷静沉稳,他微侧头,“而且,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?”   “紫女姑娘,卫庄兄说得也有道理。而且,让白凤离开新郑,或许恰好避开了将军府的锋芒。”韩非见紫女皱眉,笑道。   ——   整个人沉在水中,白凤隐隐感到不对劲。从郊外一路走来,一切都那么真实,没有半点虚幻。这水的温度,袅袅升起的熏香,前院的莺歌燕语,全部清晰可感。这……绝不像是回忆。然而,凭空增长的内力又是怎么回事?   真?假?   橘黄色烛光柔柔亮着,水面微微荡漾,反射·出点点银光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哗啦水声乍起。几息后,一道白影从屏风后掠出,径直向着窗外而去。   眼看着整个身影就要消失在黑夜。与此同时,嘎吱一声,紧闭的房门从外面打开。紫女扫了一眼,柳眉微皱。还真是被他说对了,这个小家伙一点儿也不安分。心中想着,人走到窗边,看着庭院中站定的白凤:“你准备出去?那就顺便把这些人也解决了吧!时限一个月。”   白凤心底没有任何惊讶,紫女的到来,早在意料之中。他接过名单看也没看,放入怀中纵身离去。他要去证实一些事,为了过去,也为了现在。   出了紫兰轩,借着夜色掩映,白凤迅速游走在房屋阴影中。四下巡逻搜捕的人铺散开来,却无一人看清他的身影。   迎面清风带着自由气息,这曾是他最渴望、最期盼,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。即便,搭上自己的性命。然而,世事变幻莫测,最后的走向谁也预料不到。若早知代价如此惨重,他是否还能坚定地突破樊笼?问过自己很多次,始终没有答案。   脑海中各种思绪翻腾,脚下半点不慢。渐渐的,视线中·出现了一座庞大建筑群。夜色中,那紧闭的大门幽深晦暗,如同巨兽张开了獠牙,等着猎物到来。   “将军,好久不见了啊!”多久没想到这人了,白凤眼神有些悠远,低声呢喃着。   很快,他便敛了心思。面容清冷,眸光锐利,整个人如清风拂过,悄然融入黑夜,借着感知躲过巡查,慢慢摸向府邸深处。   夜色愈浓,银月渐渐西垂。   空旷的广场中,有一处离地约三尺的高台,高台上一排排悬挂着十来具尸体,巡逻队伍在四周来来往往,戒备着任何一丝异样。白凤隐在视线死角,冰蓝眼眸看向高台,一扫之下,眉头紧皱,眼中露出些许疑惑。   姬无夜一贯喜欢将得罪他的人杀了,然后挂在此处,警告其他人。可是,怎么会找不到?难道……   心底隐隐有些猜测,白凤面色更冷,眼底杀意涌动。他脚尖微点,顺着清风游走在将军府中。须臾,他已经来到府邸边缘 ,只要翻过墙,天高海阔任他驰骋。   出乎意料的是,白凤并没有翻墙离去,反而纵身一跃,跳上院内大树,悄无声息掩去身形。就在他消失的刹那,细碎脚步声渐进。很快,一队五人的巡逻队出现在他眼中,越走越近。   身躯悄然绷紧,内力蓄势待发。巡逻队越来越近,第一人已经走过了树旁,紧接着第二人、第三人,直到第五人也走过了树边。白凤骤然暴起,如闪电般,身形微晃,原地留下残影。几人还没反应过来,已经失去了意识。   唯一活着的那人,看清动手的是白凤,霎时间脸色一变,喉头微动,就要大声示警。   白凤掐着他脖子的手收紧,让他半点声音也发不出。接着,唇角轻轻勾起,从怀中摸出一物,塞到那人嘴里,顺便帮助他咽下:“当初走得太急,也没看拿了哪些毒·药。不过,将军的东西,怎么也不会差吧。你猜,你吃的是哪种?”   “唔唔……”那人面露惊恐,剧烈挣扎起来。   “别动!”眸色微沉,白凤低声警告,“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,我就给你能解毒的东西。否则,我就把剩下毒·药都喂给你。”   闻言,那人面色蜡黄,两腿颤颤如弹琵琶,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。白凤迅速问道:“墨鸦的……他在哪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小说同步发布于墨凤吧,名字相同。在下工作党,码字时间有限,所以更新尽量隔日更。不过,在下保证完坑。小可爱们尽可放心!么么哒! 第2章 皑皑血衣   “将……将……将军有吩咐,让人扔……扔到城外山里了。白凤大人,别杀我,我什么都告诉你,给……你……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,白凤嗤笑,趁着巡逻队未发现,抽身离去。   新郑城外的山,虽然算不上什么巍峨,但方圆绝对不小。白凤不知道墨鸦被扔在哪里了,只能从山脚找起,每一丛灌木,每一簇草垄都不放过。   银月逐渐西沉,天边泛起了鱼肚白,有微红霞光透出。白凤恍若未觉,焦急地四处寻找,头发散乱开来也顾不得整理,随意拨到脑后,视线紧盯着四周,深怕一不留神就看漏了。   “白凤……”   隐隐有熟悉的声音传来,白凤浑身一颤,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了出来,仿佛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。   “……墨鸦?墨鸦!”出口的呢喃带着颤抖,起先还有些不确定,下一瞬已经分辨了出来。   与此同时,白凤整个人飞掠而去,速度快若闪电,以致于身上多出被树枝划破,就连脸上也不例外。可是,此时的白凤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。天地间,只有那一抹墨色,占据了他整个视线。   繁密树叶间,熟悉脸庞探出,刺目的血色衬着惨白脸色更加让人心悸。不断有鲜血顺着树干淌下,墨羽零落一地。   一见如此场景,白凤浑身如坠冰窟,眸色悲痛:“你……”   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还不快走!这里……咳咳……”一句话未说完,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艳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淌下。   “别说话,我带你去疗伤。”白凤飞身而上,打横抱起墨鸦。脚尖在绿叶上轻点,向着山下而去。   墨鸦挣了挣,没有挣开。皱了眉宇,摇头道:“白凤,不用……咳咳……不用了……嘶。”说话间牵动了内腑,他不得不靠在白凤肩头平缓内伤。   “你会没事的。”白凤感到鼻翼微酸,眼前很快变得朦胧。脚下不停地点在树梢,新郑城郭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。   突然,心底涌·出莫名的危险感,浓烈到近乎窒息,似乎下一刻就会生死幽冥。   白凤眸光微动,松开双手,整个人急速下坠。接近地面时,脚尖一点,身形暴射而出。他刚离开,数道凌厉到极致的双色剑芒狠狠劈下,尘土四溅,树木纷纷倒下,根须散乱,残枝断叶落了一地。   避开乱窜的劲气,白凤站在树梢,双手环臂,眉微挑,神色没有丝毫波动。   心下却狠狠抽疼,果然是奢望吗?那么重的伤,他怎么可能还活着?嗤!真是好笑!这时候回来了,又有何用?   “真是小看你了!没想到,被人紧紧护着的稚鸟,也还有些本事。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本侯的?”   一片狼藉中,一人长身而立,血衣白发,赤雪双剑。即便在这荒郊野外,这人也仿佛站在雕梁画栋的宫殿,清贵无双。举手投足间优雅迷人,带着窒息般的引诱,直叫人恨不得溺在这人怀中,纵死无悔。   皑皑血衣候,白亦非。   “将军竟然出动了你,还真是我的荣幸。”余光瞥到密叶间跃动的无数黑影,白凤心中暗自计较着。如今自己带着前世的内力,对上白亦非必能杀了他。只是姬无夜依旧大权在握,流沙人不多,且隐在暗处。此时,不适合打草惊蛇,得快点儿离开。   “你的血液很特殊,本侯一直对它挺感兴趣。若不是你背叛了将军,本侯也不好下手。”白亦非舔·了舔唇,血色眸子紧盯着白凤,过了几息,似才想起一般道,“对了,那黑衣小子好像也看出了什么。防本侯防得厉害,可惜就这么死了。他……”   听到白亦非垂涎他的血,白凤眼皮也没抬。不论白亦非的目的是什么,都是敌人。因敌人的话心神震动,那是愚·蠢的行为。   直到他说起墨鸦知道这事并防着他,那双血色眸子异光流动。白凤明知对方是故意的,却控制不了自己。心神恍惚下,回忆起曾经的一幕幕,那些疑惑不解的地方,似乎都在这里得到了答案。   就是此刻!白亦非敏锐地抓·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。森白寒气猛然炸开,数条藤蔓牢牢圈住白凤,另有几条顺着脚踝而上……   突然,平地一阵风起。白羽轻扬,混合着纷纷冰屑,美得目眩神迷,不可直视。   察觉到被暴力震断的藤蔓,白亦非血眸微讶,显然没料到他能挣脱。   “追!”音落,整个人已出现在数丈以外。随后,无数黑影腾起,哗啦啦地惊了无数飞鸟。   风迎面袭来,如同利刃。白凤脚尖轻点白羽,整个人飞速窜向密林深处。同时,挡在前路的黑衣人,下饺子般跌落,血落如雨。急速飞行了五六千里,才突破敌方阻挡。他没有丝毫停留,将身法运到极致,所行之路刁钻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。   前一刻看他的架势还一鼓作气奔向东方,眨眼间转到了南方;零零碎碎的痕迹,走着走着回到了原点;明明看着他走进灌木丛,追了一阵才发现追错了方向……   太阳越升越高,渐渐的,日头开始西斜。将军府的死士已经没有人再追下去了。大部分死于白凤之手,剩下的想追也追不上了。唯有白亦非紧追不放,血瞳中兴味更浓,唇角笑意越发邪气:“真是不错的猎物,越来越期待了!”   时间缓缓流逝,眼见着暮色将至。白凤眉头紧皱,额间有冷汗滴落,面色更加苍白。黑夜对于白亦非来说如同白昼,但对自己多少有些妨碍。更何况白亦非对血腥味极其敏锐,跟丢的可能几乎没有。   怎么办?   想到这里,白凤心下暗叹,若是没有那一刹那的恍惚,也不至于让他跟了上来,形成如今的局面。   夜色渐浓,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缩小。鼻翼间越加浓郁的血腥味,让白亦非眼中浮现出愉悦。   没力气了吗?   绕过山坡,眼前空无一人,血腥味却停在一处久久不散。   白亦非有些疑惑,这是打算束手就擒?心中想着,脚下施施然走了过去,寒气凝成的蛇迅速包围了方圆五丈。看着高大粗·壮的树木,他屈指轻弹,清脆回声在密林里扩散。   哼!真是天真,以为躲在里面就可安然无恙?我白亦非要的人,还从来没有逃掉的。   冰顺着指尖扩散,很快便布满整个树身。   咔嚓!哗啦!   白亦非好整逸暇地看了过去,愉悦神色一僵,血瞳陡然阴沉。他拾起地上沾满血迹的白袍,抖开一看,正是白凤身上所穿。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间,一时间,竟无法嗅到其他气味,更别说辨认出白凤所逃方向。   “哈哈哈哈哈……有意思。失去庇佑的稚鸟,也开始成长了?还是以前故意隐藏实力,早有异心?”   白凤的行为和情报中有很大出入,若不是他依旧在乎墨鸦,几乎可以看做是两个人。墨鸦的死,影响就如此大?还是有别的势力介入?    白亦非随手扔掉白袍,身影消失在原地,紧接着出现在百丈开外的湖边。水能隔绝气味,以白凤的速度,最近最容易的就是此处。再远些的,还在数千丈外。   湖面薄雾轻氤,约方圆十丈,枯草腐叶堆叠,散发着刺鼻气味。湖中芦苇丛生,水草丰盛,只有最中心的那一片波光粼粼,煞是好看。白亦非沿着湖岸搜寻,视线紧盯湖面。此地气味驳杂,又有水流隔绝,倒真是躲避我追踪的好地方。白凤,我倒要看看,你能在水中坚持多久?   “嗯?”晃眼间,枯枝腐叶下似有白影。白亦非一步上前,冰藤钻入水中转眼间化作一张巨网。哗啦!巨网浮出·水面,网中百来条鱼摆着尾,张着腮,眼睛看着白亦非既迷茫又无辜。   咔嚓!湖面以肉·眼可见的速度结冰,幽蓝冰层直到充斥整个湖面才停止。白亦非拍了拍手,林中跃出两人,单膝跪地,静默不语。   “多找些人守在此处。一旦他破冰,立刻拿下。记住,本侯要活的。”   ——   “侯爷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树木旁倚着一个瘦小的黑袍人,身周红雾缭绕。白亦非停下脚步,森白寒气将红雾隔绝在外:“白凤对本侯有点用处,他的生死你就不用管了,将军那里自有本侯去说。”   “将军的意思是墨鸦必死,至于白凤,还不在将军眼中。侯爷大可自行处置。”   白亦非了然,墨鸦知道姬无夜那么多事,他能放心就怪了。   ——   冷!   好冷!仿佛全身已冻结成冰,稍稍一动便会米分·身碎骨。   眼前一片漆黑,不知过了多久,黑暗中有了丝光亮,很快扩散开来。   “你们这次做得很好,将军非常高兴,承诺满足你们一个不过分的要求!现在,都说说想要什么。”男子面无表情,出口的话语也没有丝毫温度,仿佛整个人是没有生气的冰雕。   满天大雪,朔风凛冽。空地上站着七八个少年,衣着单薄。明明露出的肌肤已经冻得通红,却没人哼一声。听到男子的话语,也只是眉眼微动,旋即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:“多谢将军赏赐!”   第3章 往事如烟   男子没有阻止他们的举动,将军需要忠诚的人。而这些人,基本达到了要求。等他们行完礼站好,男子示意他们说说要求。   没有混乱,没有吵闹,就这么无波无澜地按照顺序一个个说了下去。大部分要的不是金钱就是美女,或者两者兼之。   “我想从训练营里选一人做我的副手。”   乍然听到这么个与众不同的要求男子愣了愣,随后眯着眼看向黑衣少年:“你的能力不弱,为何要找人?”   无形的力量如泰山压顶,黑衣少年膝盖以下的部位生生陷进雪里。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了,一个不好就会身首异处。可是,想到当初无意间看到的那双冰蓝眼眸,天空般明净,溪水般清澈。即使经历过杀戮,也依旧不染半丝阴翳。他觉得就算冲着这双眼眸,也值得冒一次险。   “为了更好地替将军效力。找个副手帮我处理些琐碎,我也能更全心地替将军办事。而且,我会教导他,让他更快成长。”   闻言,男子看了他良久,想到他能力卓然,此次又立了头功,将军对他也多有赞扬,应道:“你这想法不错。这样吧,你们每个人都去挑选一个做副手。帮你们打理琐碎的同时,你们也要好生教导,争取早日为将军效力。”   男子的话刚说了一半,黑衣少年就察觉有几道视线落到自己身上,其中蕴含的冰冷毫不掩饰。可是,他完全没心情在乎这些。所有的心神都被男子最后一句话吸引了过去。   什么?一人选一个?万一晚了一步,那小子答应了别人就糟了。   “你们要的赏赐会有人送来。选好副手后直接报给对应管理人,不用来烦我。好了,去吧!”   男子说完转身离开,等到他身影消失在风雪中。刷刷刷!数道破风声响起,黑衣少年抢先一步掠至三十来丈远的训练营。   说是训练营,其实就是圈起来的一块空地,一侧有整齐的简陋房屋供人居住。   风雪中,百来道身影两两纠缠在一起,寒光,血色。一刀一剑,一拳一脚,极尽残忍疯狂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  从战场中掠过,黑衣少年四下一扫,直奔目的地而去。那里,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正在交战。单看体格,没人觉得大男孩会败。但是,事实上偏偏是小男孩压制着大男孩。   察觉到有人过来,小男孩冰蓝眼眸微动,警惕悄然浮现。脚下一转,身影加快,长剑直直划过大男孩的颈动脉。他没空管死去的人,长剑顺势袭向黑衣少年,剑尖直指心脏。   黑衣少年半点儿也不惊讶,似笑非笑地挡下了杀招:“小子,上次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样啊?我已经做到了,你的答案呢?”   小男孩眼眸微微睁大,启唇欲语。一道青影突然出现,手掌抓·住他的肩膀:“小家伙,你很不错啊,做我的副手吧!”   啧,这小子好像有洁癖啊,这么久就见他一直独来独往,从不与人亲近。想当初不过碰到他衣角,这家伙就提剑砍人,脾气真不怎么样。   黑衣少年心中想着,就见小男孩眉头轻皱,眼底快速掠过嫌恶。那副样子,铁定在琢磨着怎么摆脱青绝。   小男孩却如黑衣少年所想,然而,不等他有所行动,一阵风过,人已经到了黑衣少年身旁。他握紧长剑,眼底警惕更浓。与此同时,心中不禁浮现些许迷茫。  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?加上这次,已经找了自己三回了。若是想找个帮手,训练营里有更出色的,自己又没有其他特殊之处。他这么做,有何好处?   小男孩回过神,四周零散着围了些人,训练已经停止。从周围断续的交流中,他知道黑衣少年出现的原因。不由侧头看了看对方,方才所言,竟然是真的?   “青绝,这小家伙已经答应我了。这里这么多人,你再挑一个就是了。”黑衣少年施施然收起袖刀,挑眉轻笑。   “这里这么多人,你怎么不换一个?”青绝捂着手臂,鲜血从指缝渗出。   闻言,黑衣少年摸着下巴沉吟,状似在考虑青绝的建议。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小男孩,见他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动,只是握剑的手微紧了紧。啧啧……总算有了进步啊,这要放在以前,这小子该直接拔剑了。   “嗯,大概是因为他漂亮吧!”   “哼!”这般敷衍的话,把人当傻·子吗?谁信?青绝眸光冰冷,却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副手。   “墨鸦,你眼光够毒的,这小孩儿潜力很不错。”不远处,有一少年走来,狭长眼眸微眯,笑若春风。其后,跟着个女孩儿,身形略显纤弱,一张小·脸沾满灰尘却不掩清丽姿色。   “还行吧!你找的这个,看着也不错啊。”墨鸦随口回了一句,拉过小男孩儿,笑嘻嘻捏着他脸颊,“小子,从今以后,你就跟着我吧!”   小男孩侧过脸,暗暗皱眉。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出言反驳,副手一事已成定局,不是墨鸦也会是别人。至少,这个墨鸦还算熟悉,目前看来没有恶意。   “这小家伙看上去,好像不大乐意。”那人好像没察觉墨鸦的敷衍,眼带担忧。   墨鸦冷睨了他一眼,轻笑道:“兰雀,副手又不是下人。他这样挺好,我看着很不错。”   瞥见身侧女孩眼眸泛起波动,兰雀面色一沉,斜眼看着小男孩,意有所指道:“不错,美人是有特权的。云莺,我们走吧!”   “他,不好。”   耳畔的声音清冷稚·嫩,带着微微沙哑,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。墨鸦惊讶地看向他,和这小子见了三次面,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开口。啧,还以为是哑巴,原来会说话呀。   “嗯,这人很危险。我不在时,你最好避着他。”   说完,墨鸦带着他去管事那儿做了记录,随后将人带回住处。那是一间小院,不大,也不精美。但比起训练场的房屋,已经好了很多。   “小子,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“那你跟我姓吧,我叫墨鸦,你就叫墨……嗯,墨乌怎样?”   “不,白。”   “白乌?”   “不要,脏。”   “呃……算了,这事不重要,你自己决定吧。这间屋予你住,我在隔壁,有事可以过来找我。院中各处,你可随意走动。今天暂且休息,明日开始训练……”   声音渐渐悠远,画面也开始泛起模糊。白凤睁开眼,想到失去意识前的事情,猛地坐起身,一边摸着身上武器,一边环视四周。   他惊讶的发现此处一个人也没有,没有白亦非,也没有将军府死士。三面都是石壁,只有北边开了个洞口。洞内,零零散散堆着些药草和罐子,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大石头。   白凤松了口气,不禁回想起方才所梦。那是当初发生过的事,却和记忆中的有了细微差别,多了些墨鸦的事情。他愣愣地看着石壁,神色有些迷茫。那……还是梦吗?墨鸦,前生数十年你都不曾入梦,此时是来看我吗?难道你也知道我回来了?   可是,这时候回来又有什么用?该失去的,依旧会失去。不论是你,还是弄玉。   我终于明白当时你为何那么生气,可惜,一切都太迟了!   心中突然涌现出无尽疲惫,白凤深深一叹,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风霜尽数吐出。   “醒了?”冰冷嗓音响起的同时,洞外走近一人。身形娇小玲珑,一袭绿衣可人,面容柔美,与她的声音并不相符。更出奇的却是她手中托着只四五寸大的蝎子,颜色艳·丽,尾针泛着幽芒。   “这是何处?”白凤抬眸问道。   “往西南两千里就是阳翟。”女子走到那堆药草旁摆·弄起来。   “是姑娘救了我?”   “我是在颍水边遇见你的,有人要我救你。”女子端着竹筒走近白凤,“喝了它。”   接过竹筒,白凤发现女子眼眸竟是灰白色的,不由多看了几眼,那眼眸却似化作旋涡,要将人吸进去。他想移开视线,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。心中微惊,指尖内力凝聚,白羽虚影浮现。   “怕我下毒?”女子移开了视线,“我劝你最好别运功。你的内力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承受度,不想死,就安分点儿。”   白凤仰头一饮而尽,要想杀自己,大可趁昏睡时动手,犯不着多此一举。他勾唇笑道:“姑娘说笑了,还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。不知姑娘可否告知,是谁请姑娘救我的?”会是谁呢?紫女?卫庄?或者……韩非?   “这些草药都是与你有益的,既然你醒了,我就告辞了。”女子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。白凤微蹙眉,却未出言阻止。此女颇为诡异,况且敌友未分,走了也好。   洞外杂草丛生,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,即便是正午,也极少有阳光能透过密叶照进来。女子缓步行于林中,离山洞越来越远,植被开始稀疏。   “人,我已经救了。我要的东西呢?” 第4章 意料之外   随着女子话落,她身侧一颗树旁似出现一道身影,光线太暗,看不太清楚,只听见一道声音传来,悠远模糊,辨不清男女。   “他怎么样?醒了吗?”   “醒了。血衣侯在他身上种的蛊已解,死不了。只要养好伤,以后不过度运功,或者增加身体强度,使之能容纳多出来的内力,便没有问题。”   “你要的东西放在约定的地点。”   闻言,女子眼中露出稍许欣喜,脚尖点地,整个人飞掠而去。其后一道黑影紧随,不论女子是快是慢,两人始终保持着三尺距离。   岸边大小鹅卵石铺满沙滩,其中却有几株植物摇曳生姿。女子一见,眼中喜色愈浓,轻喃:“竟然真的拿到了?”这些药的守护兽实力可不低,自己思虑良久也没法活着摘取。看来,这笔交易不亏。   女子仔细打量着药草,见植株完整,色泽莹润,显然药性并未流失太多。心下微松了口气,立刻取出工具,就地将药草处理了,以免时间太长药性流失太多,就不顶用了。   一切弄好后,女子起身理了理散碎的发。转身欲走,却发现那人还在,不由奇道:“明明放心不下,为何不去看看?”   “在下信得过姑娘的手段,相信姑娘不会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。他既没事,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。”   “看在你为了帮我找药消耗良多的份上,此物与你。它能助你补回消耗,同时消除你困扰的问题。”女子从包袱里翻出一只玉瓶,放到地上,淡淡道,“此举说到底有违天道,使用时必然锥心刺骨痛苦难言。若忍不了,还是莫要轻试,以免丢了性命。”   “我已在此地耽搁良久,告辞。”   ——   白凤目送女子出去后,压在喉头的鲜血再也忍不住,一口喷出,旋即咳嗽起来:“咳咳……”   幸好没有和白亦非硬拼。怎么忘了这茬?只念着内力增长,却忘了自身是否能承受住如此庞大的内力。多久没有这么冲动了?怎么一回到这里,还是像年少一样。呵呵……   唇角划过一抹自嘲,心念急转间,他已彻底融入了如今的时代,不再像之前一样,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。   撑起身子,他慢慢走到那堆药草边,走近了才看到地上还有数个瓷瓶。随手拿起一个,拨开瓶塞嗅了嗅,同刚才喝下去的气味一样,显然也是治疗内伤的。他又看了看地上,都很熟悉,皆为凝血化瘀的。 除了这些外,还有几个包裹,他一一拆开细看。发现里面有衣袍、火折子、食物、干净纱布等各种现在能用之物。   白凤看了看身上沾了灰尘草叶和血迹的白袍,皱了皱眉。他除去衣服,简单地处理了外伤,穿上包裹里的黑色衣衫。随后,又喝了瓶治疗内伤的药汁。这才盘膝坐下,调动少许内力缓缓调息。   ——   “你说什么?”白亦非站在殿阶上,抬眼看着下属,眼底阴翳浓重,“没找到人?”   “侯爷,不……不是属下不尽力。实在是,谁也没料到那湖底竟有数个洞窟,直通……直通地下暗河。这……”冷汗划到眼睛里,酸涩得难受。地面上寒气迫人,冻得人直哆嗦,他却一动也不敢动。   地下暗河?白亦非皱眉,脑海中快速划过四周地形:“起来吧!既然如此,此事也怪不得你。”   “立刻派人沿河(此时的河、江,专指黄河长江)、颍水、汝水去找,若再找不到,你就提头来见。别让本侯失望!”   “诺。”   白亦非抬眼望向天边,血眸中流转着奇异光芒,轻声呢喃:“只要得到他的血,这世间便再无东西可以桎梏本侯。到时候……”   ——   “我已经暗中核实,那消息可信度达九成九。”韩非执杯轻笑,“姬无夜大概怎么也想不到,墨鸦会背叛得这么彻底。说句实话,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。”   “知道这些消息,只是增加我们对姬无夜的了解。想要真正扳倒姬无夜,没有足够的实力,就算勉强为之,韩国也会陷入混乱。”紫女摇头轻叹。姬无夜这么多年的经营,其势力早已渗透到韩国各阶层,一旦连根拔起,韩国势必伤筋动骨。到时候,如何抵挡四面八方的觊觎之人。   “循序渐进,逐步吞食。”张良从袖中取出一卷丝帛,“这是良依据墨鸦所提供的信息,结合各处消息后绘制的势力分布图。”   韩非见那图上除了有势力划分外,还有许多批注,显然制作的人费了不少心血,忙道:“辛苦子房了。”   “哪里?良只是尽己所能。”张良眉眼谦逊,勾唇浅笑。   丝帛平铺在几案上,四人看着上面遍布七国的势力沉思。   叩叩!   “姐姐,有人找你。”   “什么人?”紫女向韩非行了一礼告歉。韩非晃着酒杯,轻笑:“紫女姑娘自便就是。”   “是位女子,她披着黑袍,看不清长相。”   闻言,紫女心中一动,莫不是她来了。缓步走出,顺手合上·门,看着来人道:“她在哪?”   “沁芳阁。”   “知道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挥退来人,紫女向着沁芳阁走去。不多时,已到了目的地,她推门入内。只见屋内一女子捧茶而坐,身侧搭着件黑袍。听到开门声,女子抬眼望去,灰白色眼眸在触及来人时柔和了几分:“师姐。”   “怎么晚了三天?路上出了什么事?”紫女拉起女子上下打量,见没有受伤才舒展眉目,松了口气。   听到紫女的担忧之语,女子眸色更柔,只是出口的语气依旧似裹了层寒冰:“师姐别忘了阿兮是做什么的?想找我麻烦的,都不在这世上了。阿兮在阳翟附近做了笔交易,得到了不少珍稀药材。有些对师姐信中所言的伤者有用。”   “离兮,师姐知道你于医毒一途造诣颇高。只是,如今乱世将起,人心叵测,你行走于世,自当谨慎才是。”紫女柳眉轻蹙,师妹一向自负自己医毒双绝,万物不放在眼里,这么多年了,还是没变。唉!这性子……   “生与死不过是生命的两种形态,并无分别。”离兮轻语,眉目间平淡悠远,她一把拉住紫女手臂,“师姐,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你说的伤者吧。耽搁这么久,要是死了,可就砸阿兮的招牌了。”   紫女无奈地摇摇头:“跟我来。”两女出了沁芳阁,沿着院中小径前行,约百息左右,眼前出现一片建筑群,各房屋鳞次栉比。紫女领着离兮在其间穿行,“这一片尽是沐浴之所,越往内部规格越高,价格越贵。”   两人来到一座屋前,离兮打量着,却并未发现同其余建筑有何不同之处。屋内,屏风、浴池及各类洗漱用具一一齐备,同时这些器具用料金贵,模样精巧,一见便知造价不菲。   紫女掩了门,手中寒光一闪,链剑直飞屋顶与墙面的一处夹角,剑尖轻点,浴池靠墙的那一面悄无声息开了一扇暗门。两人掠过水面,进入门内,随后那门又悄无声息关闭。   暗道盘旋向下,墙上每一丈便点有一盏灯。紫女侧头对离兮道:“此处有机关,跟着我的步伐别错了。”说着身形一闪,飞掠而出,离兮紧随其后。   “他就在里面。”推开石门,紫女率先入内。   “姐姐,你怎么来了?”屏风后绕出一位女子,她行了一礼,秀丽脸庞上满是惊讶。   “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。他怎么样?”紫女伸手去扶,却察觉她手指微颤,心下生疑。   “和往常一样。”   早在两人说话之前,离兮就绕过屏风,看向榻上,从来缺少情绪的眼眸有了三分惊讶。榻上男子合目安睡,面容苍白如纸却不掩妖·娆,那眼角紫色纹路为其更添了几分邪魅。   离兮走近为其把脉,眼角扫到男子颈间一抹血痕。抬手沾了些许,捻了捻。血液新鲜,显然受伤不久;伤口平滑,为利器所致。   “站住!”看着女子即将走出石门,离兮眯了眯眼,出声阻止,“此处是否还有他人?”紫女挑眉,眸色微沉,知她是发现了什么。   女子停住脚步回身,闻言看了看紫女,见她没有阻止,这才皱眉道:“除了来送饭的小香,此处一直只有我一人。”   “小香几时到此?”   “通常情况下每日辰时和酉时,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偏差。”女子唇角带着淡淡笑意,“她有时见我无聊,也会留下陪我一会儿。”   “那今日呢?”   “辰时一刻和酉时左右到此,送完饭后,她陪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。”   离兮冷笑:“这么说,是你动的手?”   “是。”事已至此,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。   尽管早有猜测,紫女心中还是有一瞬难受:“清舒,为什么?”   “姐姐,你忘了弄玉姐姐了吗?你忘了她是怎么死的了吗?为什么要救他?为什么?”清舒握了握拳,面色渐渐悲苦,泪珠顺着脸颊流下,“我很想听姐姐的话,好好照顾他。可是,一看到他,我眼前就会出现弄玉姐姐,她问我,为什么不帮她报仇?为什么要照顾她仇人?”   “姐姐,当初是弄玉姐姐救了我这条命。如果没有她,也就没有现在的清舒。”   “我挣扎犹豫了很久,终于决定动手。可是,姐姐偏偏在这时候来了。”女子面目狰狞,咬牙切齿,“为什么不再给我一点时间?只要一点点,我就能杀了那个恶魔。”   石室内一片沉寂,只有清舒痛哭的声音。紫女沉默良久,叹道:“弄玉故去,我也很心痛……”   离兮眯着眼,出声打断紫女的话:“师姐,别信她,她说谎。” 第5章 梦魇渐近   “嗯?”紫女眸光陡然凌厉,看着清舒的眼神如利剑出鞘。   清舒嘲讽一笑:“已经快到亥时了,这个时间内只有我一人在此。我有必要骗你吗?”   “动手的是你。但,下手的原因绝对不止弄玉一桩。”离兮紧盯着她,清晰地看到她瞳孔微缩。   “空口白牙凭空诬陷的事,谁都能做。你说我不是为了弄玉姐姐,可有证据?”   离兮冷哼:“我看到你灵魂的虚假。”清舒惊愕地移眸,正好对上那双灰白眼曈。只觉那双眼眸似化作了旋涡,要将自己吸进去。她惊骇着想移开视线,却怎么也做不到。渐渐地,脑海一阵迷茫,意识尽失。   “师姐,那人叫什么?”下巴指了指屏风后。紫女答道,“墨鸦。”   得到了答案,离兮将目光重新放回清舒身上:“为什么杀墨鸦?”   “阿逸接了命令,完不成会死。”   将军府?紫女眼底浓雾更甚,爪牙伸得够长。   “阿逸是谁?”   “三年前,我与阿逸在郊外偶遇,此后又见过几次。我渐渐发现自己心仪于他,他也一样。他对我很好很好,他说等完成这个任务,就脱离将军府娶我。我们一起离开韩国,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……”絮絮叨叨良久,全是两人甜蜜的海誓山盟。离兮换了个问题,“阿逸接了谁的命令?”   这个问题似乎让清舒察觉到对情人的威胁,眼中露出几许清明,挣扎良久终是化作茫然:“似……似乎是……叫……赤雾。”   “梦魇,将军府最隐秘的势力。”紫女看向清舒的眼神彻底冰冷,“和百鸟一样,直接隶属于姬无夜,由赤雾和青影两大高手统领。这么些年来,只听说有这个组织,却从未有人见过。还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,没想到竟是真的。”   “看来墨鸦白凤兀鹫相继离去,让姬无夜不得不调动梦魇了。”   离兮又问了些问题,最后见再也问不出什么,她从袖中取出毒蝎,准备直接灭口。紫女拦住她:“放了她,我问点事?”   清舒意识清醒后,脑海中迅速回放着刚才所言。面色瞬间惨白,眸中光彩顿失:“姐姐,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再怎么说,我也受姐姐庇佑良多,紫兰轩的秘密妹妹从未宣之于口,姐姐大可放心。”   “姐姐,我能最后求你一件事吗?”清舒抬眼看向紫女,眸中满是哀求。   听得她还算有分寸,紫女眼中冷意稍解:“说说看。”   “找到他的尸骸,将我们合葬。”说完取下发簪,一拔,竟是把短匕。清舒淡淡笑了,仿佛那人已经出现在她眼前。血液挥洒如同烈火燃烧,她嘴唇轻轻蠕动,无声地说了句,“对不起……”   “阿兮,这里就交给你了。”紫女抱着清舒向外走,眸中有淡淡悲凉。离兮皱着眉,话到嘴边却换了词,“嗯。”   等紫女远去,离兮转回屏风后。刚才已经诊过脉,此时直接用药就行。她取下随身包袱打开,看着其中的数个药瓶,突然皱了皱眉。阳翟的那笔交易,貌似亏了啊!心中想着事,手上动作一点不慢。快速调好药汁,给墨鸦灌下。   ——   紫女走出房间,却见卫庄和韩非向这边走来,便顿住脚步等着。韩非眼见有异,吃了一惊,加快脚步。卫庄早就嗅到了血腥味,不过见紫女没事,眉宇微舒,步履未改。   “紫女姑娘,出什么事了?你没受伤吧?”   紫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,等卫庄也到了跟前,开口道:“我们进去说。”   三人走近紫女刚出来的屋内。紫女将清舒的尸身放下,微微叹了口气,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。韩非看向清舒,眉宇微锁,也不禁叹了口气。   “看来他确实知道不少隐秘,竟然让姬无夜派出梦魇来杀他。”卫庄面色如常,迅速从这次事件中分析出了关键。   韩非忙收敛情绪,皱眉想了想,突然勾唇似笑非笑道:“对我们来说,这是件好事。不是吗?”   “你是指墨鸦还活着,还是指梦魇出动?”紫女垂眸,眼底一片沉思。   “都是。”韩非眯着眼,笑容似胜券在握,“暗处的敌人永远要比明处的可怕得多。姬无夜主动暴露出来,总比我们满韩国的找要省事。”   “只不过,清舒姑娘这一行动,可就等于告诉将军府的人,墨鸦在紫兰轩。赤雾势必不会善罢甘休。”   紫女回想着方才清舒所言,摇头道:“清舒说她行动一事,只告诉了那个叫阿逸的人。而且,她曾提到,阿逸接过命令,无法完成就会死。所以,我猜墨鸦在紫兰轩这件事,目前只有那个阿逸知道。”   “依紫女姑娘所言,清舒姑娘情深如许,定是如此。”韩非摸着下巴,沉吟了片刻又道,“那么,我们就顺水推舟。”   “我会安排下去。”紫女了然,柳眉微微舒展。恰在此时,内室传来细微破风声,卫庄一跃而起,身影消失在原地。   叮!叮!叮!  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响起,紫女暗叫糟糕,忙大声喝道:“自己人,停手!”疾步走近内室,只见墙壁上地板上密密麻麻全是毒针,针尾轻·颤,针身泛着诡异的绿光。离兮单脚立于屏风上,神色冰冷,手臂交错在身前,十指间寒光迫人。卫庄长剑横胸,将仅剩的毒针打落。   紫女揉了揉额头:“时间太匆忙了,怪我没有先给大家介绍。这是我师妹离兮。这是韩国九公子韩非,这位是鬼谷派的卫庄。阿兮,先把这些毒针收拾了,大家坐下聊。”   闻言,离兮看了韩非和卫庄一眼,纵身跃下。衣袖轻拂,一阵风吹过,屋内毒针纷纷飞出汇聚一处。她素手轻探,将之收入掌中。手腕翻转,毒针消失不见,不知被她藏于何处。   韩非看看紫女,再看看离兮,再看看紫女,不禁缩了缩脖子。这丫头乍看和紫女完全不同,除了神色略冷外,柔柔弱弱的。可现在看来,似乎比紫女姑娘还要可怕啊!   “嗯?”紫女斜了他一眼,眸色危险,“你在想什么?”   “嗯咳……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清了清嗓子,韩非正色道。   四人走出内室依次坐下,离兮见清舒尸身仍在,有些诧异,却没多问。   “他怎么样?”紫女倒了杯茶递给离兮。   离兮轻呷一口,道:“死不了,身体机能会很快恢复。至于何时能醒,早有定数,不必挂心。”说着,她想到了阳翟所遇之事。   那道魂魄和密室中的人一模一样,应该就是墨鸦。魂魄采药给身体续命,也算前无古人了。阳翟交易果然亏了,就付一次报酬,却要我救两个人……   不过,若是没有那小子,他估计也不会答应采药了。   ——   白凤用了两天时间调理内伤,所幸洞内食物充足,不至于让他拖着伤体去狩猎采集。闲暇之余,他想到那个救了他的女子,不禁皱眉。此人究竟是谁?前生,从未见过此人,更没听说过。   随后,他想到自己前生在这段时间内,同样接了紫女的任务,但是由于精神沉浸在悲痛中,意志消沉。整个人在紫兰轩足足待了七日才出门。自然不会像如今这般,遇到白亦非进而遇到神秘女子。至于此后未闻,或许她已隐退,或许已经遇难……   “咕咕!”   熟悉的声音让他有些恍惚,举步出洞。只见林中一小团白影忙乱无措四处徘徊,冰蓝眼眸瞬间盈满喜悦。   是它!   似乎察觉到他的气息,白影加快速度径直向他飞来。离得近了,可以看见那是只小白鸟,尾羽修长优美。它飞到白凤头顶,用喙轻轻啄着。白凤抬手将它捉住,手指轻拂它脊背,唇角慢慢勾起,眸中一片怀念。   “老伙伴!你有回来吗?”   “呵,是我想太多了。这种事情,逆天而行,有我一例已是苍天垂怜。”   “虽然,这并非我愿。不过,我答应了一个人,要好好活着。老伙伴,从今以后,又是我们两个并肩作战。”   白凤带着小白鸟走回山洞,取出些干粮捏碎,将它放到食物旁。小白鸟也不认生,埋头啄食。很快,石上的干粮就被它吃光。白凤又捏了些,看着它吃东西,脸上笑容久久不散。   如是三次后,小白鸟才跳到白凤肩头,用喙理着自己羽毛。白凤摸了摸它,想着紫女给的任务名单被他放在新郑城外山上。本来,他打算过几天出去找找鸟,现在,就直接让它去吧。   想着,白凤在它耳边低语一阵,小白鸟偏了偏头,振翅飞去。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,小白鸟飞了回来,嘴里衔着张丝帛。   “辛苦了。”白凤接过丝帛揣入怀中,在洞内收拾了些东西带上。走出山洞,林深草密,辨不清方向。白凤干脆直接沿着一条路走,打算走出这片密林再做计划。   半个时辰过去,白凤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洞,皱了皱眉。怎么回事?他进洞看了看,确定是自己方才离开的地方,更加迷惑。   走出山洞,他沿着另一条路前行,半个时辰后,再一次回到了山洞。   嗯?   不对,这片密林有问题! 第6章 谁人入局   白凤拧眉,垂眸沉思片刻。侧头看向小白鸟:“你刚才从哪走的?带我去。”小白鸟抖抖翅膀,飞了出去。白凤脚尖轻点,跟在它身后。两人径直向外飞去,走了一段时间,小白鸟突然停下,在天空盘旋,嘴里发出焦躁的叫声。   刚才能出去,现在就出不去了吗?   看来,此处确实还有其他人!林中被人布下了阵法,是谁?脑海中突然想到那神秘女子的所言:有人要我救你。   是那人么?不过,既然不是敌人为何不出来相见。   “我不知道你是谁。但是,我现在有事,烦请撤掉阵法。”   密林中一片寂静,只有小白鸟扑闪着翅膀的声音。白凤眸色微冷,瞪着设了阵法的前方,暗自咬牙。当初墨鸦教的时候,自己怎么就没好好学学?要是当初学了,现在就能直接破了这见鬼的阵法。   又等了片刻,林中一直没有任何回应。白凤皱眉冷哼,我就不信你四面八方都设了阵法。   三个时辰后,白凤面色难看地举着火把回到山洞内,却见洞壁上歪歪扭扭写着行字。   ‘养好伤,再走!’   这字?笔画凌·乱扭曲,大小不一,简直连初学的幼儿都不如。白凤皱眉看了半天,摇头叹气。算了,实在看不出半点端倪。那人明显是为了不暴露身份,故意为之。   “咕咕。”   小白鸟跳到他肩头,将头埋到翅羽下,准备睡觉。白凤本来想打坐调息一夜,见它如此,也有了几分倦意。这两天,除了疗伤几乎没怎么睡过。想着,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柴,靠在石壁上合目睡去。   夜沉如墨,洞外很快连各种虫鸣兽吼都消失无踪。洞内,火堆还时不时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。阴暗处渐渐浮现一道人影,向着白凤走来。到了有光的地方,才看清那是位男子,眼角紫色纹路在火光下更加邪·异。奇怪的是,他的身体微微透明,地上也没有影子。   墨鸦走到白凤身前,静静地看着。良久,终是忍不下心中怒火,瞪着睡着的人,恨恨道:“小子,真是白活了这么久,还是那么天真!白亦非说什么,你就信什么吗?”   瞪着瞪着,他重重一叹,面上露出些许无可奈何,眸光慢慢柔和下来:“唉!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,受了伤就好好歇着,逞什么强?”抬手覆上白凤头发,却在要触及的那瞬间收回了手。   墨鸦清晰地记得,自己身亡后弄玉又香消玉殒。白凤跪坐在地,面容呆滞,泪珠滚滚而下。当时,自己就在一旁。见此情形,仍是忍不住上前拥住他,想开口安慰却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。能做得,也只是静静陪着,即便他不知道。   然后,卫庄他们来了,白凤却和以前有了区别。他似乎记起了很多事,很多……他现在不该知道的事。   墨鸦想到了长大后的白凤,高傲、强大,却终日与鸟为伴,拒绝任何人走近自己。那日,他从胜七手下救了赤练后,独自一人到了山顶,面对曾经新郑城的方向站了两天两夜。   没有说话,没有流泪。只是,那双眼中的悲凉是那么凝重,仿佛要冻结成块,再也化不开。   时间为什么回到原点,他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他不想看到他一直宠着的少年,变成那样。然而,他很快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。就像前世那般,只能看着白凤受伤,却连触碰也做不到。   事情的发展一如前世,眼看着又将重蹈覆辙。他终于夺得了身体控制权,不敢迟疑,立刻准备了件礼物送给卫庄。他不知道自己能控制身体多久,有些事情不能告诉白凤。一定要有人知道的话,卫庄是最好人选。   可是,天意难测!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。或许是由于自己的触碰,白凤唤醒了前世记忆。就是,不知他想到了多少。   “唉!”眼见他睡梦中也紧皱眉头,墨鸦再一次有了强烈的愿望,希望自己活过来。或者,他能看见自己。   想着,他嘲讽地勾勾唇。今生,也算有进步了,至少能触碰东西,能救人,也能杀人。   墨鸦又停了盏茶工夫,消失在洞内。那女人说用了那药,便可消除对白凤的影响。   但是,他,不敢冒险。   ——   “哎!清舒被姐姐关进沁芳园地牢了,你知道吗?”女子甲悄声道。   “知道啊!怎么了?”女子乙道。   “那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?”女子甲道。   “哎哎哎,我知道,我知道。清舒嘛,听说她行刺姐姐,没有成功,反而被姐姐给抓了。”女子丙道。   “不对,不对。是行刺九公子。”   “不是,是卫庄公子。”   “就是九公子。”   ……   众女如火如荼地争论着,无人发现暗处一道黑影掠过画廊,跃上院内树枝间。   沁芳园地牢,清舒被抓。莫非她真的去刺杀那个叛徒了?看紫兰轩的反应,似乎成功了?   黑影心中嘀咕着,又探了几座阁楼。听着女子断断续续的议论,大都如先前所闻,心中已肯定了五分。遂不再犹豫,直扑方才路过的沁芳园。花了半个多时辰找到了地牢入口,黑影打晕守卫潜了进去。   说是地牢,其实就是一间石室,里面空荡荡的摆着张石床,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气息。   昏暗烛光下,只见那石床铺着干草,清舒面朝墙壁侧躺着,似在熟睡。黑影打量着四周,忽然轻巧地跃上头顶石壁,壁虎般扒在屋顶,小心翼翼地挪到石床·上方,轻轻落到床边,悄无声息。   他推了推清舒,触手却一片冰冷,完全不似活人。   糟糕!   莫名危机感袭来,黑影顺手拍上床楞,一扭·腰,借着反冲力向着门口跃去。   咔!砰!   红色链剑破地而出,毒蛇般迅速游走,电光火石间,已到了黑影身前,直刺咽喉。与此同时,一道冰冷声音响起,无尽杀意弥漫:“你叫阿逸?”   人在半空中无法借力,为了躲避杀招,黑影只好落地。咻咻咻!无数破风声带着锐气袭来。   果然有机关!   黑影脚下踏着繁复步伐,每次都恰到好处躲开必杀之箭;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匕,寒光连闪,将长箭打落。左手暗扣两把短匕,内劲一吐直接朝着紫女刺去,一指眉心,一指心脏。   这一连串动作看似很长,其实也就是一刹那。   “清舒背叛紫兰轩,该死。你是诱·因,也该死。”链剑横扫,两把短匕断成四截,跌落在地。   “墨鸦死了?”阿逸趁机冲出箭雨,缩短了与门的距离,手中寒芒挥出。紫女只觉星星点点扑面而来,不由后退数步,再向一侧移开,同时链剑挥舞如屏风乍立,“你死了就知道了。”   阿逸冷哼,眸中晦涩难辨。他接连甩了五六种暗器,趁着紫女抵挡之际,不断缩短距离。紫女察觉到他的意图,再往后的暗器,她只抵挡,却一步不退。   “没力气了?看来,你要下去陪她了。”见他再无暗器可用,紫女冷笑着,链剑蜿蜒而上,牢牢将他圈住,剑尖直刺心脏。   不!不能死在这里!   阿逸眼中凶光掠过,仅剩的内力沿着奇特路线运转。突然,他整个人高高跃起,避开了致命一击。但是,链剑自胸·膛到小·腹,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鲜血汩·汩流出,透过伤口,似乎还能看到内·脏。   然而此时,他没空管伤口,身化利剑,直扑向紫女,掌中运起十足内力拍下。哼!紫女唇角勾起轻蔑弧度,也不躲避,直接一掌对出。   砰!   气劲肆虐,石屑纷飞,整面墙生生薄了一层。   本就强提内力,和紫女相比根本无从抵抗。三息后,阿逸一口血直接喷出,整个人倒飞出去。千钧一发之际,他腰身一扭,擦着石壁飞出石室,速度快若闪电,眨眼间便消失在沁芳阁。空中唯余他淡淡淡带笑的声音:“多谢紫女姑娘相送。”   紫女愣了愣,很快反应过来,立马追出沁芳园。外面,弯月孤悬,四处莺歌燕语,风平浪静,没有任何异样。她在各处找了半个多时辰,仍是不见人影。   看来,已经不在紫兰轩了。   “紫女姑娘好演技!”韩非站在灯下,见她走过来,拍手轻笑,“若是紫女姑娘真想杀他,便不会让他逃出石室。即便逃了出来,如此浓烈的血腥味,怎么会找不到?”更何况,那家伙还没出手呢。想着,他不由看向对面二楼,那里有一扇花窗,半掩着。细碎白发偶尔调皮地跃出花窗,在月色下泛着点点星光。   闻言,紫女移眸看向他,面上焦灼和冰冷尽数消失不见。唇角含笑,调侃道:“此事能成,还得多谢公子指点了。”   “呃……我就动动嘴皮子。要真论功劳,还是当属紫女姑娘。”韩非面色微微尴尬,讪笑道。   见他这这副模样,紫女挑眉:“公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?今日说话,怎么这般动听?”   “啊!没有,没有……”韩非连忙摆手笑道。却见紫女半眯眼眸,冷冷一哼,明显不信。他面色微僵,支支吾吾道,“那个……刚才不小心,打碎了酒窖里的几缸酒。”   “你打碎的是哪几缸?”紫女回想着酒窖中的情况,突然皱眉道,“不会是那几缸照月旨酒吧?”   “咕嘟……呵呵……紫女姑娘真聪明……”韩非吞了吞口水,不着痕迹退后几步,讪笑着说。   闻言,紫女面色阴晴不定,她定定地看着韩非,突然冷笑道:“公子好酒这毛病,确实该改改了。难得公子下定决心戒酒,连酒缸都砸了,我一定会好好提醒公子,务必做到滴酒不沾!”   “别啊——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旨酒,是先秦时期的美酒。不要嫌弃这名字不好听,我百度了很多出来,也有名字好听的。但是,大部分不是用于祭祀就是天子王侯专有,或者酒精度数太低。看韩非的表现,应该喜欢烈酒。而且,我猜好酒应该度数都不低吧……嗯,应该。 第7章 密林暗杀   咻!   天边响起一阵破风声。   “什么人?”普通平房中掠出两人拦在了来人面前,手中寒光闪烁。   “咳咳……是我。”阿逸停住脚步,一手撑在腹间伤口上,剧痛让他不禁佝偻着身子,出口的声音虚弱无比,“我要见……赤雾大人。”   “影逸?”左边那人打量着他的伤,“任务完成了?”   “少废话,还是快点送他进去。”右边那人冷声低喝,上前扶着影逸。   另一人也闭了嘴。赤雾大人一直在等影逸的消息,若是被他这一耽搁,导致人死在路上,自己就完了。   两人抬着影逸走进平房,绕过影壁,向着左侧厢房前行。有人远远见着他们,忙打开密道。三人走了进去,一路上的守卫之人,见此情形都立刻打开机关,以免耽搁时间。又行了约半炷香,面前出现了一间石室。   “赤雾大人,影逸回来了。”   石门悄无声息打开,赤雾走了出来。见影逸重伤,皱了皱眉:“失败了?”   赤雾没有询问自己的伤势,而是直接问任务完成的情况。影逸突然感到刺骨的冰冷,整个人如同处在数九寒冬。他抑制不住地咳嗽,鲜血顺着嘴角流出。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蠢女人,除了第一次是偶遇外,其后每次相遇都是自己设计好的。   梦魇早就注意到了这股不寻常的地方。对于像这种的势力,梦魇并不会直接铲除,而是埋些棋子,伺机而动。   至于是安排人进去,还是引诱人出来。其实并没有定论,端看哪种容易获取对方的信任。   而自己,就是那枚棋子。   若是没有感受过太阳的温暖,或许自己就不会恐惧夜幕的寒冷。想到每次自己受伤,那个女人就会着急难过,一边絮絮叨叨,一边替自己包扎熬药。   尽管自己言语上一直嫌弃她这种行为。但是,心中的暖意却怎么也骗不了自己。   阿舒,对不起。这一生,是我亏欠了你。黄泉路上,你一定要等我,我马上就来找你。下一世,我们一定不会再遗憾了。   “墨鸦……已死。”话到嘴边,终是和路上所想背道而驰。   清舒,你为了我背叛了紫兰轩。我知道,你一直心存愧疚。这次,我便替你还了恩情,你可以瞑目了。   “恭喜大人,任务完成。”两人单膝跪地,满面笑容。   赤雾看着失去生机的影逸,皱了皱眉,总感觉哪里不对。她仔细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,却找不出有哪里不对劲。   “再派人悄悄去紫兰轩查探情况,务必证实墨鸦已死的消息。”   “诺。”   “大人,影逸怎么办?”   “拉到乱葬岗,埋了吧!”   ——   “啧啧,这些人还真是有毅力。”收回手,墨鸦飘然离去。在他身后,五六具尸体如同商量好一般颓然倒下,皆双目圆睁,面上神情惊恐,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事情。   此时的墨鸦在林中飘荡,黑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阻碍,他可以直接感知到活人的气息。很快,前方出现了亮光。林中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,四周聚着八个人,稍远些的地方还有两人放哨。   由最初的五人一组变成十人一组了吗?呵!墨鸦轻轻一笑,眸中尽是漠然。将这批人埋在此处,那小子的行踪就无从泄露了吧。   他飘到一颗树上坐着。虽然,就算他站到这些人的面前,也不会被发现。但是,习惯就是习惯。反正也不妨碍动手,他也就懒得去改正。   “卒长真的不打算撤回去?”坐在火堆边的魁梧男子语气暴躁,他往火堆中扔了些干柴。由于情绪激动,用劲大了些,砸得火星四溅。   一时间,众人纷纷躲避,骂娘声一片。那魁梧男子也被火星烫了手,跳将起来,见众人怒目瞪视,尴尬地挠了挠头。   纷乱过去,众人又坐了下来。   “唉!你说我们耗在这里干什么?一百多人来此,抓不到人不说,还白白折损了三十多位弟兄。就连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哽咽了一下,“就连我弟弟也……明明来时,我们约好了任务完成后,痛饮三日。可是……他……”说至最后,已是泣不成声。亲人的逝世,死亡的阴影,让他承受不住痛哭流涕。   唉!   见此情形,众人皆是长叹一声,面露凄凉。他们不怕死,在这乱世,作为一名军人,从此征战沙场保家卫国,死而无憾!但是,死在这等冷血杀手手中,怎能让人甘心?   有人拍了拍那人肩膀,无声地安慰着。   “那又有什么办法?卒长已经斩了好几个提议撤退的人。为今之计,只能快速抓·住白凤!”   “抓?哼!怎么抓?没看见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吗?就凭我们几个?送死还差不多?”一人站了起来,眼中如同烧着两团烈火。   “那你说怎么办?真抓不住,侯爷那边怪罪下来,多半也是个死。”另一人冷哼,同样怒不可遏。   墨鸦听了一耳朵,见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,便准备动手。指尖鸦羽浮现,正要甩出去。突然,他顿住了手,散去鸦羽,眸中掠过淡淡懊恼。   怎么又忘了?用这东西,不是暴露身份了吗?如今这情形,那小子还是不知道为好。   心中想着,手上动作一点不慢。咔嚓!咔嚓!两声细微的声响恰好被火堆爆裂声掩盖,墨鸦小心地放下尸体。随后他走到火堆边,见刚才发怒的两人已经扭打到一起,眉梢一挑,唇角微微勾起。   咔嚓!  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近在咫尺,劝架的六个人心中一个咯噔,忙掰开两人掐向对方脖颈的手。只是似乎晚了一步,两人的头颅都诡异地往后垂了垂。   “这……”   六人瞠目结舌,目瞪口呆,呆若木鸡!   我去!什么情况,不就吵几句嘴,至于下狠手吗?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啊?这两小子这么浑!   “不对!敌袭——”   尖锐的示警响起,六人条件反射拿起武器戒备着四周。魁梧男子发现了不对:“阿寿和小安呢?”   “多半……已经遇害了。”方才哭泣的男子此时尽敛悲戚,眸光阴狠如狼,似要撕碎一切敌人。   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破碎的声音溢出喉咙,似乎是想要大吼却被人掐碎脖子。噗通!一人软倒在地。   “混·蛋!该死的杂·碎!”魁梧男子见状,眼睛瞬间血红,怒骂道,“你这冷血的刽子手,就只会躲在暗处放冷箭吗?你出来啊!”   有了一人开头,就仿佛是打开了闸门,各种谩骂充斥其中。墨鸦眸色如常,出手如电,仅仅数个呼吸间,各种声音消失,此地恢复了平静。   他低头看着先前哭泣的男子,眸光微动,抬手合上那人双眼。本是守疆卫土之人,合该受万人敬仰。可惜,你们跟着的主子却不做保家卫国之事。   抱歉!我们都没有选择。如果你们不死,那小子的处境就危险了。你所受的痛苦,我不想经历。下辈子,愿你和你弟弟生在太平盛世。   微风拂过,人影消失不见,空中唯余淡淡叹息。   ——   “大人,已经确定白凤就在此林中,您的人什么时候出动?”几人方才谈论的卒长此时站在一顶营帐内,低着头,声音恭敬道。   他面前坐着一人,黑巾覆面,只露出一双残酷眼眸:“什么时候真正确定了白凤所在的地点,我会让他们动手的。”   “大人,林中被他布下了阵法,兵士们根本无法接近。而且,从昨晚起,他便开始暗杀兵士。今天傍晚统计,我们已经牺牲了三十多位弟兄了。”卒长单膝跪地,垂着头眼圈通红,其中盛满了痛苦。但是,出口的声音依旧冷静沉稳。   “这事我已经知道了。我去看过尸体,从杀人手法上来看,不是白凤所做。所以,我对你所说的,表示怀疑。陈卒长,我觉得你不应该将主要时间耗在这林中。若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,导致任务失败……哼,到时候别说你众多弟兄的性命,就连他们的家人,甚至是你自己都跑不了。”   “大人,他有可能故意改变杀人手法。请大人,出手!”卒长猛然抬起头,神色恳切地请求道。   “以白凤的高傲,他是绝对不屑于伪装的。我的人另有重任在身,恕我无法答应陈卒长的请求。”   “可是?大人……”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一个一个窝囊的死去,他心痛如绞。今日,舍去面子前来求助,只希望能救回一些兄弟。他不想再辜负兄弟们曾经的信任了。   昨天半夜,被逼着斩了那些弟兄,他做了整整一夜噩梦。弟兄们抱着头颅,浑身是血,他们质问他,为何要这么做?为何背信弃义?清晨醒来,营帐外弟兄们异样的眼光刺得他心颤。想到这,他声音有些哽咽,眼中难堪掠过:“求……求大人出手!”   “够了!下去!”   “大人——诺!”强忍着怒气,卒长起身离开营帐。那背影微微佝偻,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。   蒙面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内,眸中冷意不减。陈田,不是我不帮你。怪只怪你跟着冯渊,而他一直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,侯爷容不下你,我又怎敢帮你? 作者有话要说: 谢谢小伙伴的支持,喜欢的小可爱点点收藏,写写评价呀!嘿嘿…… 第8章 斩梦酥魂   细雨绵密,落在树叶间发出沙沙的声音。   白凤自沉睡中醒来,仍觉脑海一片困顿,仿佛一闭眼又能睡过去。他揉了揉眉心,恰好听到洞外沙沙雨声。遂准备起身去弄点水清醒一下。突然,他想到了什么,侧头看去,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。   小白鸟见他醒来,探头蹭着他脸颊。白凤面色微僵,一把捉住它,扔了出去:“浑身都是灰,自己去洗干净。”也不知这小家伙几时醒的,又去哪儿钻了一圈,明明白生生的一团,现在都快成煤球了。   虽然此地环境恶劣,不容许他挑剔。但是,小家伙这脏兮兮的样子……还是不能忍啊!   这么一搅和,白凤也没了睡意,他径直起身走到洞外。提前放好的叶子中聚集了许多水,草草梳洗一番。听外面山雨淅淅沥沥,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停下。   他歇了出去寻找阵法漏洞的心思,安心调养内伤。同时,他还想着测试一下·身体对内力的承受极限。这样,才方便他完成任务。   想到任务,他拿出怀中的丝帛打开。一个个名字映入眼帘,和前世并无二致。待看到结尾时,三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他眸光微凝。说陌生,是因为前世并没有;说熟悉,是因为这三个名字姬无夜曾提到过,表面上忠于王室,实际上早就秘密倒向了将军府。   既云秘密,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丝帛上?   白凤思索了数息,就丢开了。管那么多干什么,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而已。他看着这些名字,勾唇冷笑。   或许,自己可以做得更多。将军,你准备好了吗?   “咕咕!”   冰凉水珠溅到脸颊上,白凤回过神,看着眼前扑闪着翅膀的白绒绒一团,阴鸷的眼神柔和了下来。随手将丝绢扔到火里烧毁,他取了些干粮,自己吃一些,剩下的喂了小白鸟。   “雪色,换个名字好不好?”看着在石上啄食的白团子,白凤支着下颚,沉吟道:“从今以后,你叫斩梦。陪我去斩碎那些人的美梦。”   小白鸟……阿不,现在该叫斩梦了。斩梦歪了歪头看了他一眼,接着又低头啄食。对它来说叫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跟的那人是不是白凤。   白凤似明白了它的意思,轻轻一笑,走到一侧盘膝坐下。现在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缓缓调动内力运转,从这些天所能调动的量慢慢增加,直到他感觉到刺痛,方停了下来。   心中暗暗估算着,能无伤调动的内力仅三成,若是拼着受伤,可以达到七成左右。八成是极限,一旦超过便会立刻丧命。   了解了大致的情况,白凤却皱起了眉头。三成的内力也就比前世的此刻多了半成,对付丝绢上的人绰绰有余。但是,对付梦魇中的人甚至是姬无夜却是不够的。不行!得想办法提高身体强度,至少也要有五成,对付梦魇才有胜算。   而提高身体强度,最稳妥的就是找一门对应的功法,慢慢借着内力滋养身体,只是需要的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三载。功法他倒是有,且一直练着,只是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。   其实呢,也有快的。只要每次强行多提半成内力拓宽经脉,养好伤后,继续如此,差不多半年左右就能完全调动十成内力。嗯……时间依旧不够,而且,这种方法还会在体内留下暗伤,影响日后的修炼。   白凤皱眉思索着,突然想到当初他练那功法时,墨鸦曾带回一种果子,让他同时服用。借着这种果子帮忙,他很快便达到了墨鸦的要求。   那种果子……当初墨鸦说……在哪找到的呢?好像那果子喜阴暗。嗯,这片密林里树木异常繁茂,遮天蔽日,即便正午也少有阳光。说不定会有,等雨停了好好找找。   心中已有论断,而现在又无法出去找果子。白凤蓦然想到了一个困扰多时的问题。从回到这个时空,他一直隐隐有种玄妙的感觉,却怎么也抓不住。他相信若是能将其想明白,就能够突破速度的极限。不管是身法还是攻击,都会有很大的提升。   ——   “打探到了什么?”赤雾倚着树,淡淡道。   她面前一青衣女子单膝跪地,恭敬道:“今晨,紫兰轩主人紫女带人去了乱葬岗,他们挖出了影逸的尸体,和另一具女尸一起点火烧了。”   “紫兰轩中表面上一如往常,但暗地里属下察觉到他们戒备很森严。”   “还有就是,九公子和紫兰轩主人间似乎有了嫌隙,就今天一天已经听他们吵了三次了。”   见她没有别的话说,赤雾递了一个瓶子:“这东西,你知道该怎么用。小心一点。”   “属下明白。”青衣女子恭敬地接过瓶子,“大人,属下告退。”   青衣女子离开此处,小心地绕了几条街,不着痕迹地融入人群。她走到一家脂米分铺,拣了些胭脂水米分买下,这才朝着紫兰轩走去。   ——   “唉!”看着面前的茶盅,韩非苦着脸叹气。   紫女唇角悄悄勾起,在他察觉之前又隐了下去:“怎么?上书的折子又被打下来了?”想博取同情要酒喝?哼!想太多了。   “是啊,这么三番五次地,我都怀疑这些折子,究竟有没有送到御案上?”韩非从袖中取出竹简,随手扔到几上。竹简自然散开,其上最醒目的便是“五蠹”二字。   紫女轻轻摇了摇头,叹息道:“如今姬无夜手握大局,即便韩王有公子这般的雄心壮志,也不敢妄动。”   听了她的话,韩非嗤笑,眸中神色透着几许嘲讽:“父王要真如此,韩国也不至于是如今的局面。”   “此事,不可操之过急。小心狗急跳墙。”紫女看着他,劝慰道。   “师姐,我出去转转。”透过花窗,离兮看见园中一青衣女子,没有来由的,她觉得此人有问题。跟紫女说了一声后,她起身出门。   刚走到园中,正好和青衣女子擦肩而过。鼻翼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,离兮眸光微沉,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。仿佛两人的相遇,只是一场巧合。   过了约半盏茶,离兮端着盘葡萄走了回来。她走到榻前坐下,顺手将盘子放到桌上。   “我刚才看见一个人,她身上有酥魂香的味道。”离兮端着茶,饮了一口,“我怀疑她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梦魇之一。而且,只怕身份不低。”   听了她的话,紫女面色一变。韩非见状,有些好奇地问道:“什么是酥魂香?”   “酥香·软玉,蚀骨销·魂。”离兮垂着眸,淡淡道,“它能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沉入美好梦魇,再也无法醒来。就算你实力高强,只要你心中有所求,就不可能逃脱。”说到这,离兮轻轻瞟了卫庄一眼。   韩非震惊,他当然知道离兮这一眼的含义。离兮没给他反应的时间,继续道:“这只是酥魂香最基本也是最不起眼的能力。”   “酥魂香,其实是一种毒源。它可以和其他植物混合,组成混毒。植物不同,毒性也不一样。”   听到最后,韩非面色凝重:“梦魇想在紫兰轩下毒?离兮姑娘既然识得酥魂香,是否有应对的办法?”   “这么珍贵的东西,你以为很多吗?给普通人下酥魂香,太浪费了。”抬眸看向韩非,离兮慢慢说道,“我倒觉得,对方毒杀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。或者,控制你。”   闻言,韩非摇头失笑,叹道:“离兮姑娘,果然不是俗世之人。姬无夜是不会允许梦魇如此行·事的。”   “不可否认,我们都想杀死对方。但是,毒却是双方都排斥的,尤其是这种最直接的毒杀。姬无夜虽然行·事不折手段,但有一点是不可避免的。他非常骄傲,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。所以,对他来说可以动武,可以用智,却绝对不会毒杀我。因为,一旦这么做了,便等同于他承认怕了我韩非。”   “至于控制……”韩非笑了笑,突然直视离兮双眸。离兮皱了皱眉,眸中异光流转,数息后她收回目光,“难怪你不怕?公子心志坚定,天下少有。”   离兮皱了皱眉,只是韩非还可以撒手不管。可是,紫兰轩是师姐的,不能不救。紫女见她皱眉,揉了揉她额头,笑道:“不用着急,能防就防。实在没办法,就直接杀了吧。反正梦魇已出,不怕揪不到尾巴。”   “办法倒是有。”离兮从袖中取出三颗黄豆大小的紫色丸子,“只是,一颗仅能保护一人。”   “梦魇的主要目标是我们几人,其他人不会有太大的危险。”紫女沉默了数息,道,“公子,庄,阿兮,你们一人……”   没等她说完,离兮打断道:“其实,公子还有一种办法可以用。”没给韩非说话的机会,她继续道,“听说,你妹妹红莲公主手上有一条赤练王蛇。只要你把那条蛇借来,随时带在身边,有毒的东西,它都能帮你吃个干净。这样,既能增长王蛇能力,也能保你性命。”   “至于我,师姐难道忘了?任何毒·药对我来说,都没用。”   韩非思索着她的话,很快摇了摇头:“红莲在宫中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,王蛇跟在她身边也能保护她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喜欢的小可爱点一波收藏呀!顺便评论鼓励下作者。嘻嘻…… 第9章 棋盘变数   “那你把它带上。”王室纷争,权利倾轧。师姐怎么能掺和进去?得和师姐好好谈谈。离兮一面想着,一面抓出只三四寸长的蝎子放到几上。   看着这只颜色艳·丽的蝎子越走越近,韩非神色有些僵硬。   “金蝎和赤练王蛇一样,有它在,可保你平安。这些毒丹,带在身上就好,它会自动吸收各种毒,不管是外界的还是体内的。”离兮起身拉着紫女,紫女有些诧异,猜到她有话要同自己讲,向韩非致了歉,跟着她离开房内。   “怎么了?”来到一间无人的房内,紫女看着坐在一旁的离兮问道。   “师姐,等酥魂香事了,你随我一起回去吧。”离兮转头看向窗外,天阴沉地没有一丝阳光,乌云大·片大·片聚集,如同这新郑城,各方势力风起云涌,却不知最终谁人登临高位,谁又深埋泉下不见天日。   紫女眸光悠远,她看着离兮,淡淡笑道:“阿兮,等此事了了,你就回去吧。此次,确实是我考虑不周,不该将你牵扯进来。”   闻言,离兮猛然回头,眼眸带着浅浅薄怒,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,如同地底埋藏万载的玄冰:“你认为我是怕死?”   紫女移眸,没有再看离兮。她心中自是明白,离兮说这话不是怕死,也明白她的目的为何:“你不是说生与死不过生命的两种形态吗?为何现在倒计较起来了?更何况,这连影儿也没有的事。”   “师姐,你知道我从小就能看到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。那你可知我也能感觉到一些未发生的事情?师姐,你有没有想过,你要是折在这里,到了九泉之下,你如何交代?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师父?”   “阿兮,你不懂。”紫女眼眸带笑,看着她如同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“我虽不是长在这个国家,却也是这个国家的人。我若什么都不做,眼看着国家灭亡,就算我能苟延残喘活在世上,又有何意义?我虽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,但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。虽死无憾!”   “而且,我相信母亲若是泉下有知,她也是支持我的。”   闻言,离兮默然半晌。师姐的意思她明白,但是,韩国乃七国最弱小的国家,一旁又有强秦窥伺,要想保存,几乎没有可能。她皱眉思索半晌,终是开口道:“师姐可知,在出发前我就察觉到自己此来,怕是生死幽冥,黄泉永堕。”   “什么……那你为何还……”紫女大惊,正想详细询问,就见离兮摆手示意听她说。   “我的事和你的事不是一件。”知她想问什么,离兮解释道,“在阳翟附近,我找到了一直寻找的药材,只是守护兽太强,险些丧命其手。后来,我碰到了两个人,不对,是一人一魂。借着那魂魄的帮助,我得到了草药。”紫女默然,自家师妹自家知道。从小就痴迷医毒一道,为了珍奇草药不要命也不是一两次了。   “这一人一魂你认识。”   “我认识?”紫女有些诧异,皱眉思索。突然,她想到了什么,眼前似浮现一黑一白两人,难道是他们?   “看来师姐已经猜到了。”离兮肯定道,“就是墨鸦和白凤。”   “难怪你说墨鸦醒来需要机缘,原来如此。”到了此时才明白,为什么身体都恢复了,却迟迟无法苏醒。   “他们很特殊。”说到这里,离兮皱了皱眉,她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这种特殊,“就像……就像是一局本已注定的棋局,突然跳出来的棋子。嗯,也不对,说跳出来也不准确,他们本就在棋局中。就像,看透执棋手的招数,可以改变某些局势。”她眉头皱得更紧,似乎还是不满意这形容,却不在这上面纠结,“师姐,以后做什么危险的事情,带上他们,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”   紫女见她面色严肃,很是诧异。墨鸦白凤曾经作为姬无夜的左膀右臂,对姬无夜的事情知知甚多,这有什么特殊的?更何况,现在对付姬无夜,他们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,自然要带上。   离兮也知道紫女疑惑,但她实在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觉,只得严肃叮嘱:“他们很重要,即便不是对付姬无夜,师姐也可多问问他们的意见。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紫女也不去想原因了,反正阿兮不会害她,“你明日收拾行李,回去吧。以后采药遇到强大守护兽时,别眼里只有药材,保护好自己。母亲只有你一个传人,你可不要让她的绝技失传。”   离兮等她说完,罕见地勾了勾唇;“等处理完事情,该走时我自然会走。短时间内,就在师姐这儿叨扰了。”   “你小心一些。”紫女知她性子倔强,却不是迂腐之人,也不多劝。   ——   暮色渐沉,天边残阳如血。   密林外,一队人疾驰而来,约有十来个。   “统领,你没说笑吧?这才五天不到,陈田那支队伍就全军覆没了?据我所知,白凤还没有这个实力吧。会不会有诈?”   “二刀说的没错,统领,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。冯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此次调陈田出来,他难保不会看出什么。”   先前陈田所求的蒙面男子冷哼一声,嘲讽道:“冯渊还没这个胆子。好了,闲话少说。不是的话,就杀了吧。侯爷要的,只是白凤。”   “明白。”众人齐声应道。   一行人鱼贯而入,没多久,叫骂声一片:“我去!这是什么鬼地方?天还没黑了。”真正到了此处,他们才明白为什么陈田那支队伍败得这么快。这里,简直就是杀手的天堂。   该死!统领暗骂一句,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怒火。这地方的诡异,陈田从未汇报。就是不知这是他自己的主意,还是冯渊的意思。哼!管他谁的主意,侯爷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付冯渊,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。   “大家都是杀手出生,有什么好怕的?”见众人情绪不稳,统领低声呵斥,“各自小心些,别阴沟里翻船了。”   众人都是刀山火海走过来的,刚才只是一时间不适应,抱怨几句。听到呵斥,都心下一凛。纷纷收起了玩笑的心思,三三两两四散开来,却每一组之间都遥相呼应。一旦有动静,瞬息间至少可以聚集三组。   随着越来越深入,四周黑暗渐浓,眼睛除了认路,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,想要察觉动静,只能靠耳朵。   在他们不远处,墨鸦无声无息跟着,看着这十二个人,眼神阴森可怖,心中止不住的杀意翻腾。白亦非,不知道这十二个血衣卫的陨落,会不会让你肉疼。   他轻飘飘落到一组人身后,如同整个人没有丝毫重量,连尘埃都未激起。手腕翻动,数根墨针凭空出现。手掌贴近两人胸膛,劲力一吐,墨针直接钻入对方心脏爆炸开来。   “嗬嗬……嗬……”对方用针,创口极小,鲜血尽数倒灌腹腔。同伴他们绝对无法察觉敌人已到。两人拼尽最后力气想要呼唤,但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。心脏生机已失,意识渐沉。两人怎么也想不到,他们连人影也没看到就已经败了。只希望,这点声音能提醒同伴。   墨鸦轻蔑一笑,提醒了又怎样?听不到也是白搭。在这黑暗中,无人可以发现三人所处的地方有些不同,微微虚幻,不似人间。   随手将两人放到树上,墨鸦又悄无声息接近另一组人。不过盏茶工夫,三个两人组尽数步入黄泉,现在剩下的就是那两个三人组。墨鸦看了看,决定先解决那个没有统领的组。   “咦!”   寂静密林中突然响起一道惊疑声,随后耀眼金芒炸开,刺得人眼睛生疼。   咻!咻!咻!   三道人影从不远处掠来,统领站定后,一扫周围的人,面色瞬变,厉喝道:“人呢?还有的人呢?”   “应该已经遇难了。刚才,要不是……要不是许大人出手,我……”说话之人捂着左肩,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倒着的尸体。要不是许大人出手,他也成了对方手下亡魂。做杀手这么多年,鬼门关前也打转过几个来回,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接近死亡。   闻言,统领看向一处,那里中年男子手持金色长弓,面色冷肃,似乎在和谁对峙。他扫了对面一眼,空荡荡的黑暗什么也没有,不由问道:“许尽,怎么回事?”   “你们从哪招惹的这东西?”牢牢锁定前方,许尽丝毫不敢放松。眼睛看不到对方,但是,他知道那里有东西,“要不是我有点门道,只怕早就栽了。”   “什么东西?”仅剩的四人看向许尽盯的方向,后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。什么也没有?那究竟是什么东西?连许尽大人也搞不定吗?   许尽沉声道:“魂魄,强者的魂魄。”   嘶!  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:“这这这……大人,不是开玩笑吧?”   那东西真的存在?有人抬头望了望天,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,要不就是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。   “若是可能,帮我抓·住他。”许尽眼底炙热掠过,如此强度的魂魄若是能炼成傀儡。光是想想,他就觉得心底一阵火热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谢谢小可爱不可修也投的地雷!日常求一波收藏,评论!嘿嘿……爱你们,么么哒! 第10章 帝国踪影   阴阳家!   墨鸦看着许尽手中凭空凝出的金色长弓,眸色微讶。没想到帝国这么早就在各国埋下爪牙了。心中算了算时间,阴阳家此时确实已经倒向秦国。前世,正是借着秦国的势力,让阴阳家快速发展壮大,最后竟然超过了本宗道家。   听到对方打自己的主意,墨鸦勾了勾唇。胃口还真大?就看最终鹿死谁手吧!   想着,墨鸦蹂身而上,手掌一握,一柄墨色长剑突兀出现。寒光如流星划过,半空中绽开三朵血花,除了统领和许尽之外,其余三人颓然倒地。   “混账!”   “找死!”   统领和许尽出离的愤怒,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,竟然被人直接斩杀了自己的手下,这无疑让他们颜面扫地。心中想着,手上动作半点不慢。几乎在墨鸦杀掉三人的瞬间,许尽挽弓,金色箭矢闪电般直奔墨鸦而去。与此同时,统领挥刀斩下,丈长的刀芒紧随箭矢。   双方之间距离太近,墨鸦又正处在旧力已卸,新力未蓄的时刻。两人的攻击他根本避不开,只能眼睁睁看着攻击落到自己身上。   许尽眼中喜色渐浓,只要将这魂魄打成重伤,他就可以抓·住。统领唇角残色浮现,挥刀狠劈,又是一道刀芒袭去。   墨鸦勾唇邪笑,眼中戏谑深沉。他没有做任何防御,就这么由着三道足以轰杀他的能量接近。   “不——这不可能!”许尽瞪大眼睛,满脸不可思议。那些能量接触到对方时,竟然直接穿过。别说重伤对方,就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溅出。反倒是,不远处的树木纷纷倒下,枝叶横飞,尘土高扬。   统领也目瞪口呆,突然,他似想起什么,只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。靠,对方又不是人,他们的攻击怎么可能奏效?许尽脑子坏了,怎么自己也跟着掉智商。   “对方是魂魄,我们的攻击怕是无效。”   许尽摇了摇头:“到了我们这个地步,一招一式已经能融入天地之力,对任何生灵都是有效的。对方之所以能避免,是有特殊原因的。”见到攻击无效,许尽眼中炙热不减反增。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,这个魂魄怕是领悟到了某些特殊的力量。   这种魂魄,整个阴阳家也没几个。自己若是得到了,也不知能不能保住。许尽眸色几经变化,终是拿不定主意。   他们没有反应,不代表墨鸦没有动作。长剑挥洒,剑芒如星辰漫天罩住两人,每一道剑芒都紧紧锁定两人的要害,眉心、喉头、心脏、百会穴……他最擅长的是袖刀和鸦羽,但是,这并不代表他其他武器就弱了。从训练营中·出来的,若是不能将任何东西当做武器,怕是坟头草都茂盛如林了。   咫尺的距离让许尽的箭术施展不开,他想拉开距离。但是,墨鸦怎么可能让他如愿,连绵不绝的攻击让他无暇思考其他,只能挥着长弓抵挡。   砰!   “许尽!卑鄙……啊……”一道怒吼响起,其中所蕴含的愤怒似要焚天灭地,同时,无尽凄凉涌上心头。   越是打下去,许尽越是心惊肉跳。己方攻击对敌方完全无用,然而,敌方的攻击自己大半要照单全收。再打下去,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。他眸中狠色掠过,抬手将统领推向墨鸦剑下,自己身化流光向着林外飞去。   弥留之际,统领想到不久前,他拒绝陈田的请求,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。想来,他们当时的心情和自己现在一般无二。哈哈哈哈……报应啊!报应啊!兄弟们,你们等我。我马上就下来找你们,陈田他们也在下面,我要是再不下来,你们会被欺负的。 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墨鸦也来不及反应,解决统领后,他追了过去。一炷香后,他停了下来。周围活人气息增多,想要分辨出哪个是许尽·根本不可能。失去方向后,墨鸦转身离去。   这许尽倒还算聪明。知道事不可为,立刻抽身而去。只是,终究留了后患。墨鸦眸光暗沉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很快,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山洞。视线触及此处,眼神柔和下来。   还好,白凤的行踪总算彻底掩盖了。许尽还想抓他,不会蠢到到处宣扬。   他走近洞中,打算看看白凤的情况就离开。转过拐角,眼前的情形让他愣住。只见白凤上身衣衫尽褪,背对着他站着,蓝紫发丝披散肩头,光洁脊背,柔韧腰·肢。果然像当初说的那样,很漂亮呢。   只是,此时的墨鸦没空欣赏美景。   白凤背上数十道细长血口让他沉了脸色,这是怎么弄的?难道那群人混进来了?墨鸦在心中算了一下,死在他手中的人头数没错。既然不是人,难道是野兽?看来,这密林应该再清一遍。   “嗯?”白凤豁然转头,见洞内一切如常,皱了皱眉。明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,怎么什么都没有?   墨鸦微怔,心念一动,他的身上似附了层流质的东西,整个人看上去飘渺了许多。明明昨天都没有察觉,难道是自己刚才杀了人,杀气未消?   “咕咕。”斩梦被白凤的动作惊了一下,振翅绕着他飞翔。   白凤挑出药膏涂抹伤口,视线移到斩梦身上,喃喃道:“斩梦,我刚才似乎感觉到故人的目光。”说到这,他猛然回过神,唇角渐染自嘲。   “斩梦,明天,我就能掌握那股力量了。将军应该等急了,不过,不会等太久的。”   幽幽的声音就像从地狱渗出来般森冷,带着无边杀意席卷开来。有了那股力量,即便内力不足五成,他也不怕梦魇来袭。   这样的神情?这样的语气?你,还是知道了全部。墨鸦一时不知心底浮现的是惊是悲?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些伤口,那些白凤努力的证据。   突然间,有种冲动,想告诉他自己还在,就在他身边。可是,墨鸦只能徒然站着,什么也做不了。已经阴阳殊途,知道了又如何?   ——   紫兰轩外,袅袅婷婷走来一名女子,绯色裙摆曳地,面容绝美,清雅若莲。   “参见公主殿下。不知殿下到此,有何贵干?”   红莲款步行于室内,四处打量着,似在找什么人:“我哥呢?别以为躲到这里,我就不敢来了。让他出来,把我珠花弄坏了,还敢跑?”   “呃……公主,这……”那女子有些为难。   红莲挑眉冷哼:“看样子,他还真在。算了,我也不为难你了。前面带路,我自己去找他。”   “诺。”女子躬身行了一礼,只得在前面带路。两人走了没多久,到了一扇门前,红莲没等女子通报,直接推门入内。   “红莲,你怎么来了?”韩非正在伏案写着什么,听到响动抬头,很是惊讶。   红莲眸中喜色掠过,很快就化作怒火。她挥退带路的女子,随手关了门,这才走到韩非面前,瞪着他,满脸不高兴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   韩非有些莫名其妙,挠了挠头,笑道:“告诉你什么?红莲,你不会生病了吧?”抬手想要试试她额头的温度。   “有人要下毒的事,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红莲拍掉他的手,眼中有些失落,更多的却是愤怒,“哥哥,我可以帮你,我也想帮你。”   呃……这件事情,红莲是怎么知道的?韩非心中嘀咕着,这边也没忘记安慰红莲:“啊,你说这事呀。我们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,就没必要再多说了吧。”   见她余怒未消,韩非揉揉她额前发,温柔道:“红莲,哥哥相信你能帮忙。只是,你在深宫,也不知会遇到何种危险,有赤练王蛇在,哥哥也放心些。你也不是小孩子了,要自己保护好自己,不要让哥哥伤心,嗯?”   红莲看了他良久,终是点了点头。正要说话之际。突然,她察觉到腕上的赤练王蛇有了动静。嗯?怎么回事?   与此同时,韩非也发现袖中金蝎开始躁动起来。从昨天接过这只金蝎,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它有异动。难道附近有毒?   “嘶嘶——”   赤练王蛇滑到地上,高高昂起头,朝着韩非袖子吐着蛇信。金蝎也爬到袖口,挥舞着前肢,眼睛牢牢盯着赤练王蛇。   见到这一幕,韩非总算明白了过来:“红莲,让赤练王蛇别慌。这是离兮借我防下毒的金蝎,没事。”这金蝎倒还真能识毒,只是样子渗人了些。他一面想着,一面伸手抓·住蝎子两侧,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,“不是敌人,别动手!听话啊!”金蝎仿佛能听懂似的慢慢放下了前肢,趴在他手中打起盹儿。   与此同时,红莲也召回了赤练红蛇。她看着金蝎,眸中闪着好奇:“哥哥,离兮是谁?男的女的?这蝎子很有灵性啊。”   “离兮是紫女的师妹。”韩非将金蝎放回袖中,坐了回去,转头继续写着什么。   红莲见此,皱了皱眉,有些心疼道:“哥哥,既然父王不理会你的奏章,你又何必这么拼命?你身体本就不好,还写这些东西干嘛?白白耗费自己的精神而已。歇歇吧!”   “唉!父王再不是,他依旧是我的父王。或许,他终有一日能醒悟过来,采纳我的意见,也能救百姓于水火。”韩非摇头苦笑,看着案上堆积的竹简,眸中似有两团烈火燃烧,“而且,我相信我的这些想法,最终能主宰整个天下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日常求收藏,求评论!小可爱们不要大意地收藏文章,收藏作者,从此不再迷迷路啦!嘻嘻! 第11章 明暗一线   白凤立于树梢上,眼眸紧闭。身周白羽飘飞,纷纷扬扬如同下雪一般。但仔细看去,这些白羽皆会突然消失,接着又在另一处浮现。   起初速度很慢,轨迹也僵硬直接。渐渐的,白羽乍失乍现的速度加快,其运行痕迹也开始飘忽不定如同有了灵性,每一片白羽飘落的轨迹都完全不同。   到了最后,此处只剩一团接天连地的白色风卷,在黑暗中很是起眼。让人惊异的是,这风卷无声无息,四周的树木花草也没有半分摇晃。   一动一静格外诡异。   轰!   十来米外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地,断口处光洁平滑仿佛被人一刀切断。   白色风卷缓缓消散,白凤一步踏出,整个人突兀地出现在倒了的树旁。他看着平滑的断口,唇边溢出丝淡笑:“算是初步掌握了。”若是现在碰到白亦非,绝对让他无处可追。   抬手拍碎树干和树墩,销毁痕迹。虽然此处隐秘,但是难保不会被将军府或者血衣侯府的人发现。实力的提升,自己知道就好。白凤抬头看向阳翟的方向,身影一闪,消失在原地。   花了些时间收拾东西,毁去洞内有人居住的痕迹。他带着斩梦到了阵法边缘,看着这个曾经拦住他的地方,他冷冷一笑,双手虚抓,一拉。   刺啦!  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碎,白凤顺着自己撕开的裂缝钻了出去,斩梦紧随其后。走了一阵,林中稀稀疏疏有了阳光洒下,在地上映出各种斑驳图像。   突然,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。白凤心下微怔,眨眼间已经到了血腥味最浓之处。哗啦啦!一群食腐鸟飞起,地上各种动物也纷纷钻入林中,各自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。一双双眼睛,如同暗夜中的鬼火。白凤看见地上整齐地排着无数尸体,初略看去,约有百来具。   这是……白亦非麾下冯渊的一支小部队。应该是来搜捕自己的,怎么会死在这里?   难道是那人杀的?   排除被野兽啃食的地方外,皆是喉骨碎裂,如此简单粗暴的杀人手法,并无任何特色。哼,又是掩饰身份的手段。   你,究竟是谁?   他身后不远处,墨鸦静静地站着,视线看着地上的尸体,眼神泛起点点惋惜。其实,到了最后他没有杀陈田。冯渊是韩国难得的忠诚良将,可惜碍了别人的眼。看白亦非此举,似乎要动手了。陈田若是能回去,倒能给他提个醒,提前做做准备。   然而,陈田没有离开。他将自己弟兄的尸体一具具搬了回来,摆放整齐,接着自杀于他们面前。   白凤看着这些尸体,半晌没有说话。突然,他衣袖轻拂,紧接着,似有无形的手将尸体拢在一起。空出的土地,突然坍塌了一个大洞,尸体纷纷飞入洞中,土壤洋洋洒洒盖了上去,很快便于地面齐平。   白凤没有接着洒土,只是将土壤夯实:“这乱世,命如草芥,是非对错从来都不重要。我要活着,所以抱歉了。”他微闭眼眸,眉宇间风霜倦意点染。很快,他猛然睁开双眼,又是一派骄傲淡然的模样。   离开了密林,外面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。辨认了一下方向,他起身离去。墨鸦看着阳光皱了皱眉,他虽然不怕,但也不想见光,那滋味很难受。下意识的,身周又浮现一层流质的东西。   咦!   竟然还能隔绝阳光,呵,真是不错的力量。他向着白凤离开的方向追去。   ——   夜色如墨浸染开来,天幕有星无月,那星稀稀拉拉,寂寥地挂着。稻田中围绕的小村庄安静而祥和,沉睡在梦乡。   白凤悄无声息出现在一户人家里,白光闪烁,两道守在门边的身影倒地。听到声音,屋内迅速跃出四个人,手持刀剑。其中一人指着白凤,低喝道:“你是谁?”   勾唇轻笑,白凤身形一闪,掠过他们身边到了屋内。在他身后,四人面色凶狠,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表情,却已经永远失去了开口的机会,倒在地上,脖颈处血痕浮现。   白凤打量了四周,很快找到了目标。他拧动墙角的缸,地上出现一道暗门,他纵身跃了进去。墨鸦停在屋内,没有进入暗道。   此处只是蓑衣客情报组织的一个据点而已,没有高手,以白凤的实力完全没问题。只是,离此处最近的铲除对象不应该是阳翟守将董英吗?他怎么会先来除情报组织?   墨鸦还没想出个所以然,暗门突然打开。白凤从中跃了出来,身上带着淡淡血腥,他没有停留,直接离开此地。很快,他又到了另一处据点。   一夜过去,墨鸦跟着他走了三十一处据点,阳翟附近方圆十里的据点都被白凤清了个干净。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,朝阳缓缓升起,阳翟城门打开,人来人往川流不息。白凤混在人群中进了城,他找了家客栈,梳洗一番后,沉沉睡去。窗外,十来只鸟儿扑闪着翅膀离开。   墨鸦探了路回来后,就见到白凤熟睡的样子。这一次,眉头总算没有皱起,唇角隐隐还有笑意,似乎,梦到了什么好事。   他也忍不住唇角上扬,心底隐隐涌上暖意。小子,究竟梦到了什么?这么高兴?   “我现在比你快……”   “我……赢了。”   “回来了……。”   模糊朦胧的低喃让墨鸦一惊,凝神看去,白凤闭着眼,显然依旧在梦中。他松了口气,忽然挑眉愤愤的想,小子长本事了啊?谁输谁赢要比过才知道……   想至此,墨鸦突然愣神,摇头轻叹。他蓦然无法去辨别心中是何滋味。当初,自己是不是做错了?   叩叩!   敲门声让墨鸦从沉思中回过神,看看窗外,日头已经西斜。唉!曾经想了一世也没有答案,现在看来还得再想一世啊。床榻上传来一阵窸窣,墨鸦移眸看去,白凤已经醒了,眸色清明无半点睡意,他掀被下床,扯过一边的外衣披上,穿戴整齐后,打开了门,门外之人让他神色微讶。   “怎么?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女子身形稍显纤弱,看着便让人心生怜惜。那张脸庞亦是清丽无双,但眉眼间却有无边妖·娆席卷开来,魅惑与清纯汇聚一身,只是站着便让人血脉喷张神魂颠倒。   “云莺。”白凤瞥了眼楼道尽头丑态毕出的人群,退回了屋内,示意女子进来。再让她站下去,他的行踪就暴露了,“将军让你来的?”   进了屋,云莺顺手关了门。听了他的话,娇笑道:“这么久不见,莺儿想你了,就来看看你。”声音又软又甜,尾音上挑撩人,身子也向白凤倒去。   “兰雀是我杀的。”白凤脚步一错,躲开了。看着女子眼神冰冷,“你不是一直在怀疑吗?”   一旁,墨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,眼神阴鸷,心中杀意暗生。这等轻浮浪荡的女人,和她那个师傅一个样,怎能配得上白凤?呵!我已经杀了一个兰雀,也不怕再宰一个。胆敢碰白凤的,一个也别想逃。   云莺眸色微变,似恨似惧,她娇·媚一笑:“其实,就算你和墨鸦不下手,我也会动手的。说起来,莺儿还要感谢你呢,提前让我摆脱了他。人们都说滴水之恩当涌·泉相报,莺儿无以为报,不如以身相许,你……”   白羽抵在颈间,云莺看着他冰冷的神色,突然纵声大笑,状若癫狂,美眸中水汽弥漫:“哈哈哈……你嫌我脏是吗?白凤,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般幸运,遇到一个事事宠你护你的人。你知道吗?就在我被兰雀选去后不久,他就玷污了我。每次只要他和你们有了争执,回去后他都会找我发泄。我恨你!当我跌入泥沼浑身污浊时,你却依旧翱翔九天骄傲肆意。凭什么?”她眼中的恨意浓烈得让人心惊。   “可是,看得久了,感情就变了。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,等我发现时,我却已经挣脱不开了。竟不知是爱多些,还是恨多些?直到,兰雀察觉了,才有了那次设计,从而丢了性命。白凤……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云莺手中寒光闪过,匕首直刺白凤心口。   白凤冷哼,抬脚踢向她手腕。指尖白羽消散,五指微张扣住对方脖颈。呼吸不顺让云莺松掉匕首,她静静地看着白凤,突然含笑闭上双眸:“梦魇已出,魇鬼潜行。白凤,你要小心啊!”   “能死在你手里,我也算无憾了。”   恨吗?爱吗?罢了!这一生,我云莺一直为别人而活,如今总算自己做了回选择。   白凤眸光微动,也不知想到了什么,他松开了手,淡淡道:“你走吧!走得越远越好。你给我递了消息,将军府不会放过你的。”   “咳咳……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们都变了,只有你没有。”云莺跌坐地上,捂着嗓子咳着,眉眼间妖·媚尽去。此时,她仿佛还是当初那个纯真少女,“你放过了我,我很开心。只是,不用了……咳咳……墨鸦死后,你之所以还活着,是有人希望你活着。而我,这世上已经不会有人希望我活着了。咳……”   她唇角溢出黑色血液,“他们逼我吃了毒·药,规定时间内没有杀了你,就会毒发。呵呵……虽然不是我自己了结了自己,但是,毕竟也是我的选择。”   “我总算……自己做了回选择……小心……魇鬼……”  作者有话要说: 写着写着,心中百感交集,在乱世挣扎的人们实在是太不容易了。要想守住善良仁慈,就必须有付出生命的觉悟。没有足够强的实力,为了活下去,别说善良仁慈,就连自由与尊严都只能踩在脚下,忘于脑后。突然好庆幸生在今天的种花家,至少能威胁到我们生命的因素太少太少了。请允许我说一句:此生无悔入华·夏!最后,日常求一波收藏评论!嘻嘻…… 第12章 橙消影生   看着地上失去呼吸的云莺,白凤心情有些复杂。交手后,他就知道云莺根本没想杀他。她是真的生无可恋,选择死亡。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存在,也会给别人带去这么多的痛苦爱恨。也没想过,还会有人愿意为他舍弃生命,只为了传递一个消息。   半晌,他甩开莫名的情绪。从袖中取出化尸米分,处理了尸体。随后,他开始思考云莺带来的消息。   魇鬼?将军府招揽的江湖高手,数目不少,均是一流实力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技艺。不知将军此次出动了多少魇鬼?   梦魇,百鸟,再加上魇鬼。看来将军已经坐不住了,那就让我再添点柴火吧。   白凤用过晚饭后,有鸟儿飞了回来。待到月上柳梢,他整个人消失在屋内。   城中心,坐落着一片庞大的建筑群,雕梁画栋,灯火通明。能在里面居住的,非富即贵。四周巡逻严密,侍卫们紧紧注视着可能出现的风吹草动。   白凤悄无声息穿过巡逻,跟着谍翅鸟到了一处庭院,亭台楼阁,小桥流水,芳草佳树,银月清辉,真是如画般精致。   “将军,啊……饶了奴家……”   “美人儿说谎……要罚!”   男子的喘息混合着女子的讨饶声格外暧昧。白凤皱了皱眉,透过花笼看去,亭中一男一女衣衫半褪,四肢纠缠。那男子赫然便是此次的目标——董英。   收回视线,白凤眼中嫌弃掠过。本来还打算做点其他的,现在看来,还是直接点吧。想着,指尖白光一闪而逝。亭中两人动作一滞,颈间鲜血喷洒而出,很快晕染了大·片地面。   “啪啪啪!”   清脆的拍手声响起,白凤循声望去。只见,左侧屋顶的暗处走出一个男孩,约十岁左右,着一袭青衣,容颜精致如同上好的玉雕娃娃。他唇角带笑,夸赞道:“白凤哥哥的武功越来越好了,隔着五六丈,都能干脆利落地解决目标,真不愧是百鸟的头号杀手。”在男孩说话之际,府中各处破风声响起,将此院牢牢封锁。   是他!墨鸦摸着下巴沉吟,看向男孩的眼神有些叹息。   “橙宁,不要以为我下不了手。”看着来人,白凤眸色有些复杂。   “白凤哥哥在叫谁?我是青影。”青影粲然一笑,身周是掩饰不住的杀意:“你当然下得去手。当初,青绝屡次帮你。到头来,你不也杀了他。”   “白凤哥哥,你、墨鸦哥哥和他不是好朋友吗?他一个人在下面很孤单,我已经把墨鸦哥哥送了下去,你也去陪他好不好?”   把墨鸦送下去?白凤呼吸一滞,瞳孔猛然紧缩,他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:“雀阁那把琴是你告的密?”将军府能上雀阁的不止自己一人。但是,事发后将军连查也未查,直接下了绝杀令,竟是确定了一样。自己一直在怀疑猜测,此刻总算明白了。   青影笑而不语,手一挥,四周的人一拥而上。我答应了青绝不会和你们动手,但是,我可以让别人动手。比如兰雀那个蠢·货。哼!只要能让你们付出代价,也不枉我费尽心机坐上梦魇统领的位置。   庭院中刀光剑影,劲气纵横。墨鸦站在一侧没有出手,但是手中扣着一把黑针,显然是预备着局势不妙立刻出手。他一面注视着战局,一面在心中暗道,青绝,不是我不守承诺,要是白凤受了伤,你就别怪我出手狠辣了。   哼!你倒死得干干净净,留下一堆糊涂账让我们背黑锅。   白凤身影一闪,避过了密密麻麻而来的杀招,看着身周二十来位顶尖杀手,眼底战意昂扬。他一面谨慎格挡,一面计算着对手实力差异。约百息后,他已经摸清了敌方实力。   咻!   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白羽,数息间,白羽铺天盖地洋洋洒洒而下。白凤唇角一扬,手腕间羽刃悄然浮现。   杀手,就该隐在暗处伺机而动。正面搏杀?呵!   有白羽阻碍视线,白凤悄然浮现在一个个目标身后,趁着对方完全未反应过来,寒光闪过,血花绽放,人影轰然倒地。   锵!   金铁交击声响起,白凤一击未中,脚步一错跃到那人背后,手中白羽从后颈穿喉而过,血花四溅。接着,他抓·住尸体横空一扫,挡住了纷乱而来的覆盖式攻击,尸体七零八落掉在地上。   一阵悠扬笛音响起,渐远渐高,音浪呈圆弧状扩散,触及到的白羽如阳光下的白雪纷纷消失不见。没了白羽遮挡视线,众人见场中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尸体,纷纷面露惊骇。就这么一炷香不到的工夫,对方竟然杀了一半,好可怕的实力。   白凤看着自己的手,勾唇轻笑,似乎高估了梦魇啊!   “有刺客!弓箭手准备!”急促长啸响起,四面八方脚步声铠甲声有序推进。   “青影大人,将军可安?”一人戎装银铠,站在院门口问道。   青影眸色微动,面上满是悲伤和自责:“本座有负将军所托,致使将军和吴姬惨遭毒手。凶手就是此人,本座已命人捉拿。待拿下后,将亲手斩下此僚的脑袋,以慰将军在天之灵。”   两人说话之际,白凤身影晃动,穿梭于人群中。笛音依旧,白羽也一片片出现,一片片消散。借着无人可挡的速度,手起刃落,无人是他的一合之力。   一两个呼吸间,又倒下去了六个人。仅剩的五人眸光决绝,内力高速运转,身体突然膨·胀了一圈。他们封住四方退路,闪电般扑向白凤。   白凤面色一变,察觉到了危机,四周狂暴的能量让他无法瞬移出去。他一咬牙,挥手在身周布下厚厚防护。一旁观战的墨鸦想接近,却发现那块区域已经无法进入,心念一动,无形的能量飞速护在白凤身侧。   轰!   剧烈的爆炸响起,五人化作漫天齑米分,方圆十丈的土地被高高掀起,随后被狂躁的能量搅碎。地面上,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两丈的大洞……   白凤闷·哼一声,退了数步离开那片暴动区域,唇角禁不住溢出·血丝:“咳咳……”一口淤血吐出,胸口气闷之感消了许多。   为了杀自己,他倒是花了心思。知道我速度快,就训练这些人自绝,好与我同归于尽。可惜,若是三天前还能成功。   白凤!   见他吐血,墨鸦心中一阵慌张。眨眼间掠至他身边,却不敢伸手去把脉。最近,这小子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了。墨鸦仔细观察他面色,感知他呼吸。这么一看,倒松了口气。还好,不算严重。   “弓箭手,放——”带兵的将领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,高声喝道。   话落,箭雨铺天盖地向着白凤而去,锋利劲气刺得皮肤生疼。   白凤眼神狠厉,一步踏出,整个人出现在青影身后。寒光乍现,一条手臂直直飞了出去:“看在青绝的份上,我这次不杀你。这条手臂,是我替墨鸦讨的。”   “你别得意。下次,我一定杀了你。”按住伤口,青影疼得皱眉。他瞪着白凤,眼神如同淬了毒般阴冷,似乎恨不得立刻咬碎白凤的喉咙。   “随便你。”现在,已经不只是你想杀我的问题了,我也不想放过你。你要是不动手,碍于对青绝的承诺,我还不方便先下手。自己找死,正好,“青绝那时候已经油尽灯枯。”   事到如今,真·相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。不过,能说出来打击一下对方,也是好事。   白凤飞身而下,杀了带兵将领和其余几个倒向将军府的将领,这才抽身离去。墨鸦本也打算对青影动手,但是看见他已经被白凤卸了一条手臂,摇了摇头,没有动手。   出了董英府邸,白凤又去了下一家。   呃……啊!   压抑的惨叫在夜色中分外恐怖,如同濒死的人,明明想放声痛呼,却压在嗓子里喊不出来。墨鸦很是诧异,白凤从来喜欢一刀了结,怎么这次折磨起对方了?一边想着,他飘进屋。只见,地上瘫着个人,浑身血迹斑斑颤抖不已,四肢诡异地弯曲着,伤口附近有细细白色晶状米分末。   那是……盐!   白凤捏着盐细细洒下,白羽在空中穿梭,那人身上浮现一道道血口,直到体无完肤。白凤才停下动作,一刀了断对方。   接着,白凤就去了另外两家。墨鸦见他去的地方,皱了皱眉。这两家虽然也倒向了将军府,但是由于不是太重要,他没有告诉卫庄。这小子似乎有自己的打算。   白凤走进第一家,转了一圈后,发现目标竟然不在。他眉头微皱,绕到了第二家,在书房找到了目标。同先前一样,耽搁了些时间。处理完毕后,他又去了下一家,同样是未在名单中的一家。   墨鸦跟在他身后走过了十多家,有些是名单中的,有些不是名单中的。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些名字,暗暗思索,慢慢地找到了这些人家之间的共同点。原本想不通的问题,一下子豁然开朗。   原来如此!   我就说这小子哪来的兴趣折磨人,竟然是这样。   这小子每折磨完一个人后,所去的人家,都是和前者有联系的,要么是上下级,要么就是暗中传递消息的人。如此一来,等到姬无夜知道这个消息时,将这些讯息想透,就会产生一个想法。   白凤所知道的消息都是通过拷问得来的,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将军府,疯狂的报复。从而排除了内鬼泄密和韩非势力搅·弄风云的可能。   纵然姬无夜心中怀疑不能尽去,但有这些证据摆在面前,能迷惑一阵子,对韩非他们的行动也是有利的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嗯……我觉得大凤做事应该会用脑子吧!他本来就挺聪明的,只是一直以来不屑于用这些手段而已。不过,姬无夜算作是敌人兼仇人,再加上韩国局势确实不利于韩非。所以,我个人觉得用些小手段是可以的。(咳咳……小说吧,爽就好啦!逻辑是什么,能吃吗?)日常求收藏评论!^︶^ 第13章 精诚合作   细雨断断续续下了数日,盛夏的炎热仿佛在瞬间远离,隐隐间有了秋意。天终于放晴了,碧空万里,阳光照在人们身上,一点也不觉得灼热,反而有种溶溶暖意。      半空中,各色飞鸟自由翱翔,清脆婉转的鸟鸣为城池平添了无数活力。其间有一只鸟儿尤为漂亮,白羽若雪,尾羽修长,飞行的身姿灵巧飘逸,仪态万千。      它悄然飞进一处阁楼,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实在是,久雨逢晴后,天上的鸟儿数不胜数,除了捕猎之人,谁会去一一注意这些自然生物。      “咕咕!”      鸟鸣引起房中人的注意,一阵窸窣后,窗户从里面打开。紫女探出头,看见斩梦很是诧异。      这不是弄玉养的鸟吗?自弄玉死去后就无踪无影。她还以为这小家伙不是离开就是追随弄玉而去了呢。怎么现在又回来了?      斩梦顺着窗户飞进屋,停在案上,看着面前骨瓷茶杯,伸头进去喝水。紫女关上窗走了回来,一眼扫到它爪上绑着的布条。      看来,是有人想传递信息。紫女心中沉吟片刻,隐隐有了猜测。她伸手去取,斩梦半点也不害怕,依旧喝着水,仍由她解下布条。      紫女展开布条,不过一指来宽,巴掌长。其上密密麻麻写着字。她从头看完,禁不住勾唇轻笑。      失去庇佑的雏鸟总算知道长大了。此次行·事倒是真让人刮目相看,不过效果估计很不错。      紫女满意地点点头,一手捞过斩梦,推门而出。事关重大,得快点通知他们。      白凤已经开场,剩下需要配合的一个也不能落下。      在前往卫庄住处的同时,紫女派人去请了韩非张良。没过多久,四人聚齐。紫女先将布条递予几人观看。      “干得漂亮!”韩非一拍几案,眼中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,乐不可支道,“哎呀!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姬无夜的脸色了,想来一定很精彩!哈哈哈哈……光是想想就让人身心愉悦,心情舒畅,浑身通泰!”      见到布条上的内容,卫庄心下稍稍惊异,这……真的是当初那个天真到愚·蠢的少年做的?哼!果然,雏鸟还是要经历风雨才能变强大。让他出去磨砺磨砺,没有错。要留在流沙,就必须使自己变得更强。      正想着,就听到韩非幸灾乐祸的声音,他微皱眉,提醒道:“如此做法,已经相当于在姬无夜身上割肉放血了。一旦他反应过来,便是雷霆万钧之击。你可想好应对之法?”   “那就得看我们能够吃下多少?”韩非揉着发疼的肚子,语带笑意,看着张良道,“子房,此事还需张家鼎力相助。”   张良起身行了一礼,答道:“经过这些年的努力,朝野上下已经有不少人倒向韩兄。此次行动如此重要,张家一定竭尽所能,助韩兄收复王权。”   韩非见状,连忙起身去扶:“说过多少次了,子房不必多礼。我自是信你的。”   “多谢韩兄。”张良直起身,展颜一笑。眉眼弯弯,眼波潋滟,衬着姣好的面容如桃李盛放。   子房这般容颜,真乃神仙之姿。韩非微怔,旋即回过神来,暗自失笑。他拉着张良坐了回去,正色道:“子房,未免姬无夜察觉。一切事宜隐秘为主,要害七寸之处只可放置利器,切不可轻取。”   张良眼眸一转,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何意,含笑点头:“良·知道该怎么做了。事不宜迟,现在就去布置。良告辞!”   “张家麾下人才济济,但是……”紫女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,“会武之人却少之又少。公子是否应该传信给天泽?毕竟,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。”   闻言,韩非皱眉思索。这确实是个问题,谁知道敌方身边有怎样的防卫,一个不好就会打草惊蛇。他移眸看向卫庄问询道:“卫庄兄以为可否?”   “墨鸦还未醒?”卫庄没有回答韩非,反而向紫女问道。   紫女摇头:“没有。阿兮说时机还未到。”   时机?究竟是什么时机?卫庄眉宇轻皱,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,真是无趣。既然无人可用,与天泽联手也未尝不可:“传吧。”   有了人肯定,韩非很快下定了决心:“就这么定了,麻烦紫女姑娘通知天泽。”   “哎,对了。那人还没动作?”   紫女皱眉,眸中有些迷惑。她一直派人盯着,这么多天过去了,按说早就应该有所行动了。但是,那人每天跟在柳韵身边,行·事周到,并无半点异常之处。要不是她相信阿兮的毒术,估计也不会坚持到现在:“目前来看,没有任何动作。所以,不能肯定她的目标是谁,大家都防着些吧。”   “姐姐,有人点名要面见九公子。”   闻言,紫女看向韩非。韩非垂眸数息,点头应道:“辛苦姑娘了,请对方过来吧。”   不多时,一黑衣斗篷人走了进来。引路的女子小心地关上·门,默默走开。韩非打量着对方,轻笑道:“冯渊将军来此,不知有何见教?”   “哈哈哈……”冯渊一把扯掉斗篷,露出身影。只见他身着粗布衣裳,体型高大健硕,国字脸,下巴的胡须杂乱,看上去有几天没打理。但那双眼睛精光内敛,此时带着些许笑意,“下官见过公子,未知公子是如何认出下官的?”   韩非仰头喝尽杯中酒,道:“我为何看出来的不重要,重要的是将军为何而来?”   “公子机敏过人,既能猜到下官来访,如何会不知下官来意。”闻言,冯渊苦涩一笑,眼神哀伤悲切。他看向韩非,决然道,“既然都心知肚明,下官也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。下官只问公子一句,为何谋权?”   韩非正色,肯定道:“为国。”   冯渊定定地看着韩非双眸,那眼中只有真诚和坚决。他看得出来,韩非是真的一心为国。收回目光,冯渊单膝跪地,承诺道:“从今以后,下官及所属士兵尽数归公子麾下,为国而战!只希望公子得偿所愿时,勿忘了今日之言。”   “将军请起。”韩非上前将人扶起,点头道,“非此生,必不负国。”   ——   夕阳欲颓,霞光沿着云朵缝隙偷偷溜出,红若流丹,染得那一片天地似要燃烧起来。   林中地上燃着堆篝火,篝火上方架着两只野兔。白凤一面转着木棍,好让野兔受热均匀。一面用细枝在地上写写画画。仔细看去,依稀能看到韩国大概的全貌,一道道不规则线条将其分割成一块块的。若是有人能纵观全局,必然能够发现,这幅画和张良所整理绘出的并无二致。   白凤看着这些属于姬无夜的地盘,手中细枝从阳翟开始向附近一处处延伸,这就是他将要清洗的路线。以他对姬无夜的了解,谋权之事必定不能瞒太久,估计十来天就会被察觉。所以,他清洗得越彻底,消息传得越慢,对己方越为有利。这就需要他认真仔细地规划清洗路线,绝对不能漏过任何一处情报据点。   看着地上近乎完美的路线,墨鸦心中既惆怅又骄傲,更多的却是心疼。他亲眼看到那个曾经莽撞冲动的冷傲少年,在无情的岁月中,敛去所有热血青涩,一步步踏着荆棘,长成如今这样的事事周全。   白凤——   “咕咕。”   一道白影携风而来,似嗅到了香味,它直直冲着烤架飞去。   白凤吓了一跳,眼疾手快将它抓·住。瞪着手中的白团子,笑骂道:“小家伙,不要命了。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,这么冲动,你……”   声音戛然而止,白凤似想到了什么,愣在原地,脸上神色难以言喻。斩梦歪了歪头,见他没有动作,不由扑闪着翅膀挣扎。它这么一动,白凤回过神,面色恢复如常,松开手:“再等等,还没好。不会忘了你的。”   过了约两刻钟,白凤将烤兔取下,放到一块干净的布帛上。指尖白光浮现,就见那兔肉一块块剥离,很快就只剩下骨架了。斩梦早已等不及,跳到布帛上埋头大快朵颐。白凤眸中浮现丝笑意,也动手吃起来。   一人一鸟很快吃完了两只烤兔,白凤熄灭火堆,顺着规划的方向而去。既然新郑那边开始动作了,那他这边就得加快速度,趁着姬无夜没有察觉,最大限度地清洗。   接下来的几天里,白凤辗转韩国各大重要城镇,清洗行动几乎席卷了半个韩国。由于他选择下手的对象一般都是文臣武将、情报据点,虽然不是什么攸关要害之处,但合起来却能扼制要害。而且,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,他们皆是采用秘密情报点和将军府沟通。一旦切断通讯,其身亡消息要想被新郑得知,至少得在四五天后。   ——   将军府。   “该死的!”姬无夜一把将手中的竹简砸向殿中跪着的人,那人不敢闪避。   砰!啪!   竹简在那人眉梢划出一道血口,跌到地上。姬无夜气得双眸血红,额上青筋直跳,他猛地一拍桌子:“废物!一群废物,T·M·D十天前发生的事情,竟然现在才发现。真是混账至极,你T·M·D早干嘛去了?没用的东西,你们是想那小畜生杀遍整个韩国吗?一群混账王八蛋,老子养你们何用?” 第14章 信任危机   “还有你。”姬无夜视线移到另一边黑袍人身上,“本将军记得早就下过命令,让你杀了他,你竟让他活到了现在……”   “将军,血衣侯说白凤他要了。”赤雾声音平静如常,半点波澜也不兴。   闻言,姬无夜本就怒不可遏,此刻更是怒火万丈,砰!一掌下去,竟是将这百年紫檀几拍个四分五裂:“没用的东西,连个白凤都抓不住。告诉那家伙,白凤的命老子要了。蓑衣客那老东西呢?出了这事,他怎么不来见我?”   “将将将军……只要白凤去过的地方,情报据点都被剿灭殆尽。大人怕剩下的据点也被剿灭,正在安排暂时转移。暂时……暂时无暇过来。所以,先安排属下传消息。”那人声音颤抖,头埋得更低,恨不得缩成尘埃大,消失无踪。   闻言,姬无夜差点气得倒仰,深吸一口气怒吼道:“滚下去!统统给老子滚!”   两人快速走向门外,尤其是蓑衣客的属下,抓起竹简就向外走,只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,那速度真叫一个快,眨眼间,就出了殿门。   哐哐!砰!轰!嘭!   听得殿内各种声音,那人眼眶狂跳,直吓得腿趴脚软。赤雾瞥了他一眼,轻蔑嗤笑,径直离去。   “来人!”   随着姬无夜一声暴喝,殿外走进数人。见地上各种碎片交杂,就连那些紫檀、黄花梨做的几案、软榻也拆成无数块散落各处。人人心中都是一凛,从跟着将军到现在,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。   “将这里收拾了,去拿份地图来。蓑衣客的人呢,让他进来。”   重剑直刺地面,姬无夜双手放在剑柄上,眼中暴虐升腾。胡乱砸了一通,心中的怒气半点未消,但总算能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应对。   好小子,本将军倒是小看了你。真是好手段,想替墨鸦报仇,就看你有没有本事。   “将……将军……唤属下来,有有有何事?”   “竹简拿来。”   “诺。”那人战战兢兢走到姬无夜面前,抬头就看到那张蛮横暴虐的脸庞,一个哆嗦直接跪了下去,双手高举竹简,“将……将……将军。”   姬无夜抓过竹简,一脚将他踢倒,怒骂道:“没用的东西,滚去告诉蓑衣客,本将军要白凤的所有情报。别再让本将军失望。那个位置不是非他不可。”   “诺。”强忍着疼,他努力直起身向姬无夜行了一礼,迅速离去。   一把拉开竹简,姬无夜仔细看了起来。刚才只是匆匆扫过,差点儿被气死,也没认真分析研究,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被漏掉了。然而,越看眉头越是皱紧。   “将军,地图。”   姬无夜头也没抬:“挂墙上。”   来人小心地将地图挂上,静静候在一旁。两炷香后,姬无夜合上竹简,抬步走到地图前。随着视线的移动,白凤经过的地方一一扫过。接着,他看向那些没被动过的地方,皱眉思索片刻,目光最终定在一处。   “传信给剑魔,再调三十组魇鬼,谁要是能杀了白凤,接下来的三年修炼用度全免。同时,让他亲自带一队人守在伊阙的温柔乡。若是本将军所料不差,白凤必然会去那里。”   “诺。”   ——   “这么说,血衣卫戊组全军覆没?”白亦非看着案上地图,面色如常,眼神平静,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。但是,森白寒气从他脚下蔓延开来,很快便充斥整个宫殿。   “本侯在冰冻湖面时顺便将蛊虫打了进去,只要他在水中,必然中蛊。随后,内力尽封,全身酥·软形同废人。连一个废人都抓不住,本侯留你们还有何用?嗯?”   寒气聚集,薄冰顺着双膝攀爬。腿上的凉意根本比不上心中的冰冷,他磕头如捣蒜:“侯爷容禀,属下发现一个消息。”闻言,薄冰停止了蔓延,他额上冷汗大颗大颗滴落,“属下发现,在血衣卫活动附近,曾经出现过一个特殊的女人。她是华娆的徒弟,就是二十年前闻名天下的生死一念。”   “所以……那蛊有可能是……被那女子解了。”   “华娆?”听到这个名字,白亦非皱了皱眉,“都已经死了的人,竟然还有传人在世。那女人现在在哪?”   薄冰消失无踪,但双·腿依然冷得发抖。他却不敢有任何表示,恭敬道:“就在新郑城中的紫兰轩里面。”   “呵。”白亦非眼眸微眯,唇角笑意玩味,“看来,都城很快有好戏上演。不过,本侯就不去凑这热闹了。传令给血衣卫甲乙两组以及雪隐,打点好行装,明日随本侯去个地方。”   ——   十多天来,白凤遇到了百鸟,遇到了梦魇,就是没有遇到魇鬼。他很是疑惑,按理说这时候将军府应该早已得到了消息,怎么全无动静?难道姬无夜觉得我杀得还不够多,不足以让他出手?真是怪了!   其实,姬无夜之所以知道消息那么迟,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白凤为了让姬无夜误会所用的虐杀手段。他每次虐杀后,就会找到和死者联系密切之人下手。次数一多,谁能看不出端倪?他们又不知真·相,还真以为是这些人受不住白凤的虐杀招了个底朝天。这样一来,谁还敢传消息?   万一那个煞星恰好就在呢?万一你刚好提醒了别人将你给供出来了呢?万一……这谁都只有一个脑袋,一条命,谁爱玩谁玩去,反正老子玩不起。   别说,还真有玩命的,悄悄写了密信派人送往新郑。可惜,他们满心期盼着救兵能到。却丝毫不知,这些传信的人同样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。那通往新郑的必经之路上,同样有煞星在等着四面八方的过客,而且,不止一个。   当然,这些消息白凤是不知道的。他奇怪归奇怪,下手的速度一点也不慢。甚至因为最近战斗频繁,导致他能调动的内力已达到一半,清洗行动更是摧枯拉朽。原本预计还需五六天才能完成的目标,两天就完成了。   到了这时候,丝帛上的人已经全部铲除。他也终于发现了魇鬼的踪迹,不过他并没有打草惊蛇。而是,打起了另外两处的主意。天赐良机,若是不趁着现在捣毁,等姬无夜反应过来,那就难如登天了。白凤在心中对比了两处的地形,实力,最终决定先解决实力强横的血海炼狱。   有了目标,他转头出了城向着山林而去。看着他前进的方向,墨鸦摇头失笑,这小子胃口挺大的。同时,他也不得不承认,这选择虽然冒险,却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。如果先去除温柔乡,那么再来血海炼狱,估计面对的就是严阵以待的魇鬼大军。反过来,倒可以减少面临的危险。   血海炼狱,魇鬼的修炼之所。除了姬无夜和魇鬼外无人知道具体·位置在哪里,据说里面还藏有大批的财富。当然,有过一世经历的白凤,找到地方不难。难的是怎么彻底灭绝数以千百计的魇鬼,同时还不能把自己搭进去。   他回想前世见过的场景,血海炼狱凿山为营,地下密道四通八达,出口一共有九个。嗯……堵住出口,火攻为佳……   “哇,好俊俏的小郎君!”突然,一道惊叹声乍起。白凤身前三丈处浮现一人,身形高挑,眉目英俊,一双眼眸看向白凤满是垂涎,“林中猛兽出没,公子孤身一人不安全。本少知道一处绝佳的地方,公子就跟本少走吧。”说着,那人也不管白凤同不同意,上前就要拉他手臂。   白凤眸中嫌恶掠过,长剑转瞬出现在手中,横扫而出。能在这地方出现的,九成是血海炼狱的魇鬼。暂时,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身份。   “哟,爪子还挺利的嘛。”手腕轻挥,长鞭甩出,鞭尾恰好打在剑身上。啧啧……这黑衣冷面,杀气腾腾的高傲模样,真想让人撕开他所有遮掩,按到榻上,看他露出脆弱的神情。想着,那人只觉下腹一阵火热,心中隐秘念头愈烧愈烈,“我阳鬼最喜欢的就是拔刺儿。公子这般好样貌,就别动刀动剑的,伤到脸就不好了。”   墨鸦在一旁看着那人的眼神,脸色瞬间就黑了。云莺向白凤表达心意,他虽然心中不是滋味,但是也没这么气愤。而这个人,那种带有侮辱性的亵玩态度,让墨鸦无边怒气直冲脑海,理智已到了崩盘边缘。该死的,收起你那些肮脏龌蹉的心思,我捧在掌心宠着的人,岂是你能玷污的?那明明是我要宠一辈子的,谁也不能抢……   乱成一团的思绪抛弃了平时的理智,所展现出来的事实那么清晰明白。纷乱心绪吵闹叫嚣后,墨鸦终于冷静了些,回想着刚才浮现的想法,神情一怔,原来……竟是这样吗?   心中如同掀起滔天巨浪,劈头盖脸砸下。本就没有完全平复的心绪,再次澎湃激荡。   墨鸦这边心绪不宁,另一边的战斗却没有停止。   阳鬼?   果然是魇鬼。白凤凌空侧身躲过长鞭,眼眸一转,攻势依旧凌厉,却暗自减了几分力道,且随着时间推移,力道持续减弱。   阳鬼一鞭打落长剑,顺势将他牢牢捆住,手指抬起他下巴仔细端详,越看越满意:“嗯,真是好货色。想来,阴鬼也会喜欢。可惜,他出去办事了。小·美人儿别急,等他回来,我们定会让你舒服舒服。”   “你……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清冷面容上浮现惊慌,白凤使劲挣扎。   阳鬼得意一笑,一把将他扛到肩上:“到了榻上,小·美人儿就知道了。” 第15章 血海炼狱   阳鬼带着白凤向血海炼狱疾驰而去,他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安静的地方。虽然因为功法的缘故,阴鬼不在,不能做到底。但是,美人在怀,哪能真的什么也不碰?是个男人也忍不了。   墨鸦见状,也来不及再思考什么,身体下意识有了行动。疾步追上两人,一手刀砍在白凤颈后,同时鸦羽没入阳鬼喉咙。   阳鬼正想着窃玉偷·香成其好事,哪里料到突然跳出一个活阎王。真真是全无防备,任人宰割,迷迷糊糊的就进了鬼门关。   墨鸦打横抱着白凤,感受到怀中人的呼吸喷洒在颈间,纷乱激荡的心绪慢慢平静,理智回归。看着眼前的场景,他无奈苦笑。   好像……坏了这小子的事了!   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不淡定了?就算当初违背将军命令,放过这小子,他也提前计划过以后的事。若不是这小子一根筋……哎,想这干嘛!   墨鸦的视线落在阳鬼尸体上,想到这人竟然对白凤起了那等下作心思,怒火中烧,杀意凛然。心念一动,空中似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巨大巴掌,携着万钧之力,狠狠压下。咔嚓!一连串骨骼碎裂声,如同爆豆子般响起。待声音停止,只见,地面上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,连骨头渣子都看不见,简直可以直接和了料包饺子了。   侧头看着那张昏睡的俊美容颜,墨鸦摇头无奈一笑,就算刚才没有冲动,估计最后他也依然会下手。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对白凤行那等凌·辱之事,一丝一毫也不允许。没明白心思前是如此,明白后就更不可能了。   他抱着白凤来到血海炼狱最近的一个入口,看了看四周地形,选了处隐蔽之所,将白凤藏于其中。本想立刻离开去寻那血海炼狱的麻烦,视线却瞥见那人皱着眉,似乎被脸上的发丝扰得厉害,摇着头想要摆脱,却只是令自己更难受。眉宇间懊恼焦躁弥漫,活像只炸开了毛显得圆·滚滚的稚鸟。   墨鸦眉眼一弯,不禁笑出声。这副样子,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他好心的抬手拨开白凤脸上散乱发丝,见那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。指尖不由顺着额头滑动,修眉,长睫,挺鼻,最后点在淡色唇·瓣上。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尖发颤,指腹不经意摩挲,眼见那唇·瓣渐染薄红。墨鸦眸色转深,如同被蛊惑了一般,俯身覆上那抹柔软。  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墨鸦一下子清醒过来,他慌忙起身,眸色复杂地看着白凤。好半晌,自嘲道:“可惜啊,当初怎么没有察觉呢?你小子,从来都爱给我出难题。”墨鸦又站了片刻,甩开杂乱思绪,在白凤周围布下阵法。确保他不会醒来,也确保他不会被人发现,这才转身离去。   相比白凤需要冒险才能混进血海炼狱,墨鸦自带有绝对的优势。他很快顺着入口到了血海炼狱,看着一个又一个精美奢华的地下宫殿,墨鸦有些诧异。此地人数虽多,却没有前世那样的庞大。稍一琢磨,他便想到了缘由。   看来,将军调走的魇鬼绝对不止十组。   花了些时间踏遍所有宫殿,墨鸦心中大致有了数。留守在此处的魇鬼,只有北面那一片,约四百多名,那么在外搜捕白凤的就应该有六百多人。   嘶!   好大的手笔!   口头赞叹不已,手下却没有丝毫留情。墨鸦将找到的油小心地洒满各种易燃之处,看着还有剩余的,干脆连一些无人居住的宫殿也洒了个遍。这些宫殿,大部分用的木材建造,再浇上油,不怕烧不透彻。   “哎,谁他·妈把油弄得到处都是。我真是靠了,这可是一年的份量啊,这么浪费,以后没油用了怎么办?”有人嗅到了气味,循着迹象找了过去,一看之下,气得跳脚大骂。   “爱哭鬼,你嚎什么?剑魔大人昨天刚走,你今天就要造反呀?”   “老子叫枯鬼,不叫爱哭鬼,你个没文化的。还不快过来看看,这是谁干的?这么浪费,他大·爷的要是让老子抓·住了,一天打这混·蛋二十顿。”   一个华发童颜的老头应声而来,顺着枯骨手指方向看去,眉头皱了起来。心中一股莫名的寒意升腾,瞬间席卷全身。   “啊——”   正在老者心生不妙时,一阵凄厉惨叫划破地底寂静。那声音中满是惊惧绝望,似乎本人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。   老者和枯鬼只来得及对视一眼,纵身飞驰而去。远远的就见一片火海升腾,无数人影在火中翻滚,惨叫,哀嚎……   “三弟!”   枯鬼看着火海中一道熟悉的身影,顿时只觉亡魂皆冒,睚眦欲裂。想也不想,纵身扑了过去,“三弟,你坚持住,二哥这就来救你。”   “你疯了!”老者眼疾手快揪住他后领,把他提了回来。   “放开我,我要去救三弟。地鬼,别让我恨你,放开我……”眼见三弟已经倒在地上,似乎放弃了挣扎。突然,三弟抬起头,眼睛看了过来,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喊一样,眼神期盼而担心,似乎在说:二哥,杀了我,快走。   枯鬼明白他的意思,突然泪如雨下,痛不欲生,手掌抬起又放下。最后,眼见三弟一张脸已经·痛到扭曲,他狠狠一咬牙,鲜血顺着唇角滑落。一掌拍出。   巨大力道让胸膛凹陷下去,艳红血液混着内脏碎片溢出嘴角,三弟看着枯鬼,动了动嘴唇,安然闭上了双眸。   二哥,我去找大哥了。你要保重啊!   地鬼拽着枯鬼往后疾驰,一边走,一边吼道:“未死的,随老夫走!”   被他这么一提醒,没有被卷入火海的人,终于魂魄回体,刷刷刷齐齐跟在老者身后向另一处出口而去。身后滔天热浪混着浓烟巨龙般向着众人的方向蔓延,如斯场景。每个人都玩命狂奔,生怕慢了一步,就生死阴阳,身赴黄泉。   快!再快一点!只要出去就好了!   这地方怎么这么大?众人第一次恨起这曾经令他们骄傲的地下建筑,太广了,什么时候跑得出去?跑在最前面的地鬼突然停了下来,呼吸急促,一口鲜血直直喷了出来,眼神绝望地看着前方,脸色灰败。   “地鬼,你……”枯鬼站稳身体,视线穿过地鬼肩膀,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跑了。因为,在这一刻,自己也没有跑的想法了。   他们身后的众人也看到了四周围成圈的烈焰火海,冲天热浪,烤得脚底石块也渐渐发烫。人人气得几欲吐血!该死的,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做的?卑鄙!无耻!混账!杂·碎!   事到如今,大家也猜到了缘由。肯定是仇家上·门了。只是,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下的手。同时,心中也很疑惑,此处隐于山体,无形无迹,仇家究竟是怎么找上·门来的?   生的希望被碾碎,众人心中的绝望发酵成怨毒喷·泄而出,各种恶毒咒骂不绝于耳,混杂着痛哭声,悲戚,哀伤,绝望,凄凉,笼罩在所有人心中。   当然,他们的咒骂离开此地的墨鸦已经听不到了。   火焰可不会理会他们的想法,依旧稳步推进,不急不缓。众人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小,四面不时有其他人被逼着同他们汇聚。   地鬼看着翻腾的熊熊烈焰,泪水终于夺眶而出,还没落到胡子上,就已经变做水汽消散。   难道,只能待在原地变成一堆焦炭了吗?怎么办?不甘心啊!老夫还没逮到凶手,怎么能死在这里?   地鬼身躯微颤,决然道:“我们顶着大火冲到剑魔大人的宫殿去,那里有一口井。我们齐心协力继续往下打,只要能打到地下暗河,就有一线生机。”呵!当初剑魔大人为了能每天洗澡打井时,大家还嘲笑他,哪知道如今这唯一的一口井,竟然是所有人的救命稻草。   说完,地鬼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。自己在身周裹一层明黄色能量,一头扎进火海。枯鬼一咬牙,浑身褐色能量围绕,紧跟其后。随后也有十来人效仿两人的做法,跟着离去。   更多的人却停在原地,剑魔大人的宫殿可是在最先着火的那片,已经狂奔了这么久,怎么可能顶着火海返回去?虽然,早死晚死都是死。但是,能活一刻是一刻。地鬼脑子被烧坏了,他们的可没坏。   火焰越来越近,又有十来人下定了决心,顺着地鬼所去的方向离开。   墨鸦站在最初的那个入口,感受到热浪传来,挑眉邪笑。在他有心算无心之下,整个地底彻底化作了真正的血海炼狱。啧啧……当初取这名字的真乃神人啊,太应景了。修长手掌一扬,数个白玉瓶砸进通道,重重地磕在地上,砰的炸裂开来,暗绿色米分末眨眼间化作毒雾充满通道。这些玉瓶,皆是在地底所拿,也算物归原主了。墨鸦心中想着,同时无形能量压下,巨石轰隆一声碎裂,砸落在地,在毒雾渗出之前,将那个洞口牢牢堵住。   做完了一切,他的身影虚幻了好些。墨鸦没空理会这事儿,转眼间回到白凤身边,随手解掉阵法,抱着依旧昏睡的少年飘然离去。这座山不能再待了,说不定什么时候地下烧空了,就整个儿塌陷掉。   “咕咕。”   斩梦被白凤支去查探温柔乡,这会儿回来汇报情况。它一眼就看到了白凤,正想像往常一样跳到白凤肩头,蹭他脸颊。却察觉到了另一道气息,它浑身的毛立刻炸了,“即即!”   清越凤鸣响彻长空,嘹亮至极,激越至极,似含有焚毁天地的愤怒。方圆十里内,所有鸟儿齐刷刷向着此处聚集,更远处的鸟儿也飞速赶来,黑压压一片,乌云般没顶压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鸦殿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了,可喜可贺!可喜可贺啊!哈哈哈哈哈哈…… 阳鬼os:所以我的存在就是让那个黑毛觉醒的吗?我有一句一定要讲。xxx 团灭:不然嘞! 第16章 同门之战  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墨鸦措手不及,眼看着怀中少年长睫微微颤动,似乎要醒来。他手指迅速点向白凤睡穴,见少年安静下去。他松了口气,抬眸看向斩梦,压低嗓音道:“要他活着,就别乱动。”  这头凤凰天生能听懂所有人言,正如白凤可以听懂所有鸟语一样。连弄玉都看出来的事情,也就这傻小子看不出来。   斩梦瞪着墨鸦,引喉清鸣。听到皇者的命令,所有鸟儿冲向墨鸦,铺天盖地潮水般涌来。   “呀——呀——”   一道道黑影越众而出,聚在墨鸦身前,反而冲向庞大的鸟群。   斩梦愤怒的鸣叫,这个族群竟然不听它的命令。消灭,必须消灭!墨鸦皱眉,眼前的情形让他有些头疼,杀又不能杀,打也不能打。衣袖轻挥,无形力量将两拨鸟群分开。他在空中显出身影,神色不善地看着斩梦:“小家伙,现在该放心了吧!”   嗯?这个人?斩梦停止鸣叫,歪了歪头。是那个救过它的好人,虽然没有白凤好。不过,这个人对白凤很好很好。算了,本皇大人有大量,就放过他吧。想着,斩梦开口遣散鸟群。   墨鸦看着身周自动聚集的鸦群,眉眼柔了下来,也笑着劝众鸟离去。鸦群绕着他转了三圈,依依不舍地飞向远处。   斩梦跳到白凤肩头,挨着他脖颈闭眼休息。墨鸦皱了皱眉,这家伙现在的体型可不小了,这么重,压到白凤怎么办?   “白凤是让你去温柔乡查探情况吧?那边敌人应该不少,以白凤一人的实力估计无法应付。”墨鸦语带担忧。   听他如此说,斩梦睁开眼看他,眼中带着疑问。这人什么意思?他不帮忙吗?   墨鸦唇角勾起细小弧度:“我当然要帮。只是,若是白凤知道了我的存在,也就等于敌人知道了,那时候他们就会找更多的人过来,白凤会有危险。反之,如果你不告诉白凤。敌人也不会知道他们要对付的其实有两人,白凤也就不会有危险。所以,你不能告诉白凤看到过我。”   一连串的话让斩梦有些头晕,它虽然能听懂人言。但是,墨鸦故意绕来绕去,它根本无法去分析话中含义。只听他言道若是说了见过他,白凤就会有危险,不能告诉白凤。   斩梦立刻点头如捣蒜,它一定一定不会告诉白凤。   ——   离兮拿着药锄侍弄着药草,这些都是她在城外山中找到的,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名贵的,但也不是普通货色。   半个时辰后,她站起身,揉揉有些僵硬的脖颈,伸了个懒腰。看着生机勃勃的药田,眼中露出些笑意。天边,最后一丝阳光没入地底,她收拾好东西,离开此处。   转过假山,隔着藤蔓帘幕看到一个窈窕身影远去。这人出现的方向?离兮皱眉,心下暗道糟糕。脚尖一点,扭·腰向着一处疾驰,   但愿,还来得及!   掠过水面,闪进密道,一把推开石门,抬手搭上脉门。一连串的行动,在离兮极限速度下,只用了三息。   放开手腕,她从袖中取出数个药瓶,以及一些刚摘的新鲜草药。稍微辨认了一下,手指穿花摘叶般调配起来,竟然在空中留下一片幻影,久久不散。将最后一味药碾成汁放入,离兮一面走向床榻,一面摇晃药汁。等她到榻前时,药汁已经融合,药性开始发挥作用。   她一把扣住墨鸦下巴,迅速将药汁灌了下去。眼见墨鸦脖颈间血色花纹消散,这才松了口气。   果然不出所料,对方用的正是碎魄。   离兮看着墨鸦,想了想,从袖中取出一丸药喂他服下。同时,抓出只蝎子放到榻上。   “虽然你什么都不知道,不过毕竟算是帮了我的忙。碎魄毒性已消,残余的药性慢慢同这丸药中和,正好牵引你的魂魄。这些,就当做是我利用你的补偿吧!”   话落,离兮起身离去。刚走出密室,她一眼便看到站在浴池边的紫女。   “她动手了?”虽是问句,紫女语气却异常肯定。   离兮走到她身边,颔首道:“嗯。发现得及时,他没事。我用了些药,估计就在这两三天里,他就会醒来。这瓶药你拿着,昏睡这么久多少会有些不适应,让他每天吃两丸。”   “准备走了?”紫女眼中有些怅惘,她抬手抚着离兮长发。   “还有一件事等着我去做,完成后我会直接去赵国,就不来向师姐辞行了。”离兮一把揽住紫女的腰,将头埋在她颈间,声音有些疲惫,“师姐,他们遗弃了我,我该恨他们的。可是,听到秦军攻下平阳,守城之将皆被斩杀的消息,我心中并没有大仇得报的高兴。我很难受,而这种难受却让我心中更不是滋味。师姐,我突然感到好累……”   感受到颈间滴落的温热,紫女轻抚着她的背,柔声道:“想去看看,就去吧。不管他们曾经怎么对你,血缘是始终斩不断的。阿兮,无论你如何选择,师姐都希望出自你本心,以后绝无后悔之言。”   离兮点点头,悄悄擦掉泪水,松开紫女展颜一笑:“师姐,我走了,你多保重。等赵国事了,我再来看你。”   阿兮从未有过如此明媚纯澈的笑颜,紫女察觉到一直横在师妹心中的块垒开始松动,也不由替她高兴。   “你小心些。”   “放心吧,凭她,还伤不到我。”随着最后一字落下,绿影消失在屋内。   骄阳已沉,银月却被云层覆盖,只在边缘透着朦胧清辉。稍远的地方,几点寒星萧疏。   离兮出了紫兰轩,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打开。   嗡嗡嗡!   细密翅膀振动声,一群米粒大小的虫子一窝蜂冲了出来,接着向着一处疾驰。离兮挑眉冷笑,哼!真以为密室是那么好去的吗?   离兮跟着这些小虫子,跨过了大半个新郑城,最终到了一处稍偏僻的寻常住所。一间间平房鳞次栉比,青石铺就的街道四通八达。   虫群停在一处小院上方,不再前进。离兮跃上围墙隐蔽处,薄如轻纱的雾在四周缓缓氤氲。   “嘶!这天果然开始冷起来了,连雾都出来了。”坐在厢房外台阶上的男子突然搓起手,呵着冷气道。   他旁边一人跺着脚,赞同的点点头:“可不是吗?前儿个还艳阳高照,下了几天雨后,就冷得恨不得缩到被窝里。”   “再忍忍吧!一刻钟后就到换岗时间了。”院中磨盘旁一人抱着膀子,瑟缩着,不住跺着脚妄图暖和一点,“奇怪,怎么越来越冷?我的脚好像冻僵了……手也……呃……”   台阶边的两人,眼睁睁看着院中四五个活人眨眼间化作冰雕。瞬间面如土色,眼睛都险些瞪出眶,张嘴欲喊,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个小指头都困难。   这么一息的工夫,两人也变作了冰雕。很快,冰雕开始消融,化作丝丝缕缕薄雾融入天地。   院中空荡荡一片,没有尸体,没有鲜血。   四周翻腾的白雾却愈加浓郁,无孔不入。所有东西都覆上一层晶莹,整片天地间温度急速下降。   “是谁?谁干的?天杀的混账,滚出来!”暴喝雷霆般盘旋在院内。   红雾从屋内扩散而出,将白雾挡在外。接着,四五人跳将出来。当先一人黑袍裹身,身周不断有红雾弥漫。   “何瑶,我找了你很久了。”   闻言,赤雾身躯剧烈颤抖。谁?来人是谁?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?难道是她来了?不……不可能的,她已经死了。当初,自己亲眼看到的,已经死了……   不是她,绝对不是。   如此想着,她循着声音看去,白雾中一道娇小绿影走近,柔美脸庞冰冷无温,灰白的眼眸诡异而可怕。   “你……”   “数年未见,师叔怎么黑袍覆身?是不想见师侄吗?”离兮看着赤雾,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。让这种人说话,离兮真怕自己一个恶心吐出来,“当初,师叔祸国殃民的容颜,颠倒众生的气质可是令师侄至今想起,依然记忆犹新啊。师叔,可否解下黑袍,让师侄再度瞻仰瞻仰。”   随着离兮不断出口的话,赤雾身躯颤抖幅度更大,显然气得说不出话,抬手哆嗦地指着离兮,怒不可遏:“咳咳……混账……”   离兮可不管她是什么反应,瞥见跟着赤雾出来的几人也化作了冰雕,施施然背着手站定,装作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如此,师侄明白了。师叔曾经为了那本毒经,不惜亲手弑师,想来这些年定然勤加练习。怎么样?看着自己花容月貌一天天衰败,是不是很爽?”   “可惜!师祖不能看到。她老人家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,一定会更爽的。不过,没关系,师侄这就送你下去,让她老人家爽一爽,师叔不用感谢……”   “你知道什么?都是那老东西的错。她要早说练这混·蛋功法会毁容,我怎么会成为如今的模样?”赤雾一把扯掉黑袍,露出那张恐怖的脸庞。肌肉萎·缩,将腐未腐。只有那双轮廓依旧美丽的眼眸,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绝色。然而,此刻那眼中满是怨毒仇恨,早已失去了令人心动的美丽。   当初她和师姐年纪都小,确实不知道具体情况。但不代表她做的事情师父不知。离兮看着那张丑陋脸庞,眸色波澜不惊:“毒经并不会让人毁容,只是你自己体质不适合而已。师祖告诫过你,是你自己鬼迷心窍,害了你自己。”   “这四周布下的毒,是师侄提取酥魂香后,新研制的。师叔以为如何?”   这些天来,青衣女子每次下毒,她都会悄悄将毒素搜集。为了凑到足量的酥魂香,她没有告诉师姐这件事。反正,有她在,紫兰轩众人不会有事。   “你也练了毒经?”赤雾看着离兮光洁白·皙的面容,见鬼般惊叫,声音又尖又锐,“为什么你没有?为什么?”   剧烈的刺激下,赤雾已经失去了理智。她疯狂地扑向离兮,操控着红雾攻击离兮脸庞。   离兮眼神嘲讽,修炼毒经能把自己给毒到的,要不是这些年没有消息,她早清理门户了。衣袖轻拂,白雾从四面八方向着红雾卷去,眨眼间,红雾就被同化。   师祖,师父,弟子已经替你们清理了门户,你们可以安息了。   仰天轻叹,离兮飘然离去。在她身后,立着一座如玉雕琢的美人,曼妙身姿,祸国容颜,薄唇似笑非笑,凤眸将眯未眯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总觉得鸦殿、凤殿和宝鸽鸽在一起有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!!!!!有没有??????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,蛮带感的!!!哈哈哈…… 第17章 是也非也   白凤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草地上,晨色朦胧,天边将白,四周一个人也没有。他坐起身,突然感到后颈一阵疼痛。   抬手揉了揉,意识慢慢回笼。他想到了昏迷前的事情,看如今的情形,自己是被人误救了。昏迷前?白凤心神一动,他记得闭上眼的刹那,似乎看到了一片黑色羽毛飞过。   黑色羽毛?   按在草地上的手猛然握紧。   嘶!   白凤吃疼,倒抽了一口凉气。摊开手掌,掌中被草叶拉开了数道细长口子,血滴颗颗渗出。一侧的墨鸦见他这样也能弄伤自己,有些无语地摇摇头。   白凤不甚在意地瞥了手掌一眼,心不在焉地撕了条衣摆,随意擦拭着。动作缓慢,眼眸低垂,似在想着什么,神色一阵恍惚。   那片鸦羽究竟是真实?还是自己的幻觉?   若是真实!   是他吗?会是他吗?   那样熟悉的攻击方式,除了他还会有谁?若他今生活着,为什么不和我相见?前世会不会也活着?之前的那些事情,会不会是他做的?   那名单上多出的名字,是谁说的?难道……真的是他?   可是,在那样的情况下,就算他能逃出去,姬无夜也不会放过他的。他真的还活着吗?   最近跟在自己身边的,究竟是他?还是逆流沙的人?   是?不是?   想着这些,白凤只觉脑海似被重锤击打般,阵阵晕眩,万千头绪竟不知从何理起?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去猜测,去推断!心怦怦直跳,声音如同擂鼓。   哗啦!   翅膀扇动声响起,斩梦出现在白凤眼中。冰蓝眼眸一瞬间亮得惊人,手一招,无形能量禁锢着斩梦,带着它到了白凤面前。   看着斩梦,白凤只觉嘴唇发干,心跳更加剧烈:“斩梦,我问件事?”话出口,他才察觉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。   斩梦点点小脑袋,心中不由对墨鸦很是佩服。那个好人真厉害,他说白凤会问这件事,白凤还真问了。嗯,不能说见过他。   “送我到这里的那人,你看到了吗?他长什么样?穿什么衣服?用什么武器?”白凤的声音在颤抖,手指无意间拽紧了杂草,鲜血顺着指缝流出,他却恍若未觉。   “咕咕……”斩梦一连串鸣叫,似在向白凤诉说着什么。是一个好人,很好很好的人。我看到那边山上都起火了,坏人都被烧死了。   血海炼狱被烧了!   恍若晴天霹雳,白凤只觉方才要跳到嗓子眼的心重重砸下,一直下坠,仿佛没有止境。浑身如同被山间晨雾吞噬,冰冷彻骨。   血海炼狱的入口,目前为止只有姬无夜与魇鬼知晓。墨鸦根本不知道这里,更何况是烧了整个血海炼狱。那里面保守估计都有两百多实力高强的魇鬼,绝不可能是他做的。   白凤一系列的反应,让墨鸦疑惑不解。他回想前事,面色忽然巨变,唇边牵起苦涩笑意。他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,幸好早就交代过斩梦,倒不至于被他猜出来。   等这次事了,就离开吧。白凤的感知越来越敏锐,拥有成年思维的他,明显不是曾经那个能随意哄骗的少年。况且,呆久了,他也怕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。   于己,于他,都不好!   一人一魂皆怔在原地,不知想些什么。良久,阳光突破地平线洒向人间。白凤动了动手指,站起身,面色苍白恍若大病初愈。   云莺说,他还活着,是有人希望他活着。   是啊,墨鸦希望他活着,希望他能自由的活着。前世,不论多艰难的境遇,他都努力活下来。天下之大,他走过很多地方,却几乎不曾踏过故土……   当初那一局比试,就应该赢了他,也就没这么多事了。   白凤苦涩一笑,深深一叹,眨去眼中水雾。脚步微动,消失在原地。   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!   他一动,墨鸦也回过神来,紧随其后。   ——   伊阙,温柔乡。   “地鬼,柔鬼,你们怎么来了?还弄成了这副样子?”男子声音浑厚,带着些许惊讶,却说得不急不缓,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够一肩扛起。   “剑魔大人,血海炼狱完了。”柔鬼一身狼狈,温婉脸庞上满是水泡,头发也只剩贴着头皮的那一块。她想痛哭,但泪水流到脸上的刺痛让她再也不想回顾,只能忍着。   “什么?那我弟弟阳鬼呢?”男子声音若冰泉流泻,冷得让人直打哆嗦。   地鬼神色哀戚,摇了摇头:“没有见到,当时他没有在血海炼狱中。你也知道你弟弟的爱好,他出去了之后,就没有回来。”   “呼!”阴鬼松了口气,“既然不在,就有可能还活着。”   “知道是谁做的吗?”剑魔问道。   阴鬼冷笑:“这还用问?我们为什么来这儿,不是很明显吗?”   “你是说,白凤?”剑魔皱眉。据得到的情报来看,他似乎不知道血海炼狱的入口吧。而且,那可是整整四百多人,怎么可能无声无息任由他放火?   “他不可能知道,但是流沙有可能。”嘎吱!妖·艳女子推门入内,眼波流转,风情万种,“据我所知,被白凤杀掉后空出来的那些位置,虽然将军很快派人顶上了。但是,人数实在太多,朝中还有其他人插手,我派人查了一下。虽然对方很小心,我的人还是找出了端倪。”   “是张开地的人。而张开地的孙子张良和韩非走得极近。”   “流沙。”柔鬼豁然抬头,美眸中怨恨盈然欲出。   剑魔神色没有波动,似乎对他来说,是流沙还是白凤没有任何区别:“桃娘,可有白凤的踪迹?”   “刚才,有人看到他进城了。”桃娘倚着门,双手环胸,“他的目标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温柔乡的安危,就拜托各位大人了。”   ——   灯火阑珊,温声软语轻纱薄;迎来送往,真心假意欢情凉。   温柔乡,自古就是英雄冢!而伊阙的温柔乡,却更甚一筹!精致华美的阁楼,宾至如归的服务,再加上姿色各异的女子或男子,真让人恨不得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!   夜夜笙歌惜春宵,灯火通明恨白昼!   院中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,调笑,玩乐,嬉戏……暗处,血色悄然弥漫!   “我们不阻止吗?”   温柔乡对面的楼顶阴暗处,站着三个人。说话之人身形伟岸,国字脸,虎目略微有些担忧。   “只要桃娘没事,温柔乡就不算完。白凤轻功了得,在剑魔大人没准备好之前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   空中血腥味越加浓郁,有些沉浸在温柔乡的宾客,意识到事态不对。   “啊啊啊!血!杀人啦!杀人啦!”   女子尖叫声骤然响起,浑身是血的跑出房间。接着一连串尖叫,人群一片混乱。所有人都面如土色,跌撞着向门外爬去。仅仅片刻功夫,人声鼎沸的温柔乡冷寂了下来。   “没想到,如此漂亮的姑娘,功夫也不错。”一道白影从窗口跃出,踩在大树树巅,薄薄一片树叶却能承载他整个人。   “咯咯!小女子若是没有点本事,今天怕是就魂归地府了呢。”红衣蹁跹,桃娘跃上房顶,眉眼弯弯,妖·媚一笑,“早就听说百鸟的白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,今日一见,果然不虚。小弟弟,要不要收手投靠姐姐,姐姐一定会好好对你的。”   “啧,只怕到时候落个尸骨无存。”白凤挑眉轻笑,视线扫了四周一眼,空中有些诡异,竟像是整块空间凝实了一般,心中暗自警惕,“你的同伴呢?不现身吗?”   “血海炼狱是不是你烧的?”一声怒吼乍起,嘶哑的声音,满满都是愤怒仇恨。   四周齐刷刷出现了十二个人,每三个占据一方。说话之人须发皆白,容颜苍老憔悴,早已没有曾经的那种华发童颜之态。   白凤见他双眸血红,心中已有了计较:“原来还有漏网之鱼啊?我还以为除了那个外出的阳鬼,其余的都烧死了呢。”   “你把我弟弟怎么了?”阴鬼心下一紧,指着白凤怒问。   白衣飘飘,白纱覆面,细长眼眸惊怒交加,身姿纤柔曼妙,除了胸太平以外,怎么看都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。可是,那出口的声音确确实实是个男子。   白凤不由怔在原地,险些没稳住身形跌下树。心中想好的说辞,一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。   “看什么看?老娘问你话呢?阳鬼他怎么了?”阴鬼声音虽冷,却中气十足,满是男儿气概。可是,配上那副身姿和服饰,就显得格外诡异。   白凤吃惊之余,不禁庆幸,还好这人没有捏着声音说话,不然,他就得考虑是不是先退为上了。   “我既然站在这里,他当然已经下去了。”白凤不着痕迹环视四周,“而且,那人一点也不老实。所以,我剜了他的眼,打碎他的牙……”阳鬼怎么样他是没见到,不过想来定是已经死了。哼!敢对自己起心思,真该照着说的做一遍。   “不……”阴鬼惨呼出声,牙齿咬得咯嘣直响,瞪着白凤,睚眦欲裂。   白凤没有理会他的痛呼,继续道:“割了他的舌头,一片一片活刮了他。你放心,我的手法很好的,绝对让他完整的体会到自己成为骨架的过程,不带半点含糊。”   “白凤,你好狠!”阴鬼心中不禁气血翻涌,踉跄着退后数步。眼前似有金星乱闪,他一口鲜血喷出,突然纵身飞下,剑光凌厉,“等你落到我手里,我一定要你后悔还活着。”弟弟,我一定要把他凌迟了给你报仇。   “等等……”剑魔正欲拦住阴鬼,却见地鬼和柔鬼也纵身而下,向着白凤袭去。他眼神微冷,手一挥,另外三方各留下一人,其余几人也加入战场。   “许你们设计围杀我,就不许我杀你们。哼!可笑!”脚尖一点,躲开迎面而来的剑光。侧身一旋,长·腿踢向地鬼的手臂,同时借着劲力一指点向柔鬼太阳穴。 第18章 暗夜激战   “大长老,我们不动手吗?”看着在众人围攻下有些吃力的白凤,许尽低声问道。   他身前,一麻衣老者,摇了摇头,白须随着风飘荡:“那魂魄还没有出手,慌什么?况且,吾观那少年内力不弱,似乎初步掌握了些天地之力。若是能擒住,应该又是一具炼制傀儡的上佳材料。吾等就坐山观虎斗!”   “长老高明。”许尽低着头,唇角带笑,恭敬地道。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其余五人,不期然掠过阴冷。   两具魂魄,这里却有七个人。大长老肯定会独得一具,那么另外一具的归属就在他们六人中产生。   这五人中有三人是大长老的得意门生,给谁不给谁还不是一目了然。但是,消息既然是我提供的,那就必须要得到一具。至于这些挡路的人,只要待会儿在乱战中让其一一丧命,做得隐蔽些,就全无后顾之忧。   轰!   恢弘剑光如烈日般耀眼,寒光凛冽,杀意磅礴,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悍然劈下。   突如其来的一剑,迅若疾风。   白凤痛哼一声,身子踉跄着退后,每踩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寸许深的脚印。直到踩了数十步,才稳住身体。哇!唇微启,鲜血直接喷出。身上横七竖八十几道剑伤,鲜血氤氲扩散,竟似将那白衣染成了血袍。   漫天尘土高高扬起,断叶残花四散,地面上数道一尺宽的剑痕深深嵌入地底,无形能量浪潮向周围席卷。   哗啦!咔嚓!   花园,围墙坍塌一地,再不复先前的精致华美。   “你很不简单。”剑魔衣摆碎了一截,样子有些狼狈,却并无大碍。他持剑站在檐角,如同一座巍峨山岳,仿佛任何人都不可能撼动分毫。他移眸一一扫过地上失去生机的阴鬼,地鬼,柔鬼,霜魔,眉眼淡淡,“竟然能让老夫出手,还接下了老夫一剑。难怪,有胆子反叛将军府。”   “不过,将军已经下了命令。所以,你的命,老夫收了。”   老夫!白凤心头一跳,能以此自称的起码是花甲往上。这个岁数的人,就算是个废材,那也是内力深厚的废材。更何况,就刚才那一剑来看,此人剑术精湛,实力强横不在姬无夜之下,绝不是等闲之辈。那身浓郁的血腥与杀意,剑下定是尸骨如山。   如此人物,怎会投靠姬无夜?   他视线快速扫过地上阴鬼、地鬼、柔鬼,这三人实力都很强横,若不是被仇恨愤怒冲昏头脑,也不会死在自己手中,还捎带上了一个霜魔。   “是他们太弱了。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家伙,身子骨不好就自己找副棺材躺进去,省得出来膈应人。”白凤抬手拭去唇角鲜血,笑容邪异,嘲讽道,“这么有信心,你怎么一开始不动手?而且……”他看着伤者退回屋顶,又有三人飘然而下围着他,眼神讥诮,“果然传闻不虚,姬无夜招揽的魇鬼,皆是些道貌岸然卑鄙无耻之徒。”   “要我的命,你拿什么来换?”   剑魔眼中怒色闪过,本来平静的心绪也因此起了波澜。对付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,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插手,若不是将军的命令,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。到了以后,他也没打算亲自动手。早就发出了消息,召集各处分散的魇鬼。然而,直到刚刚动手,也没见半个人赶来。   这群混账,一个个的都死了不曾。   眼见己方已经损失了四人。白凤速度太快,剩下的三人也只是拖点时间,终究逃不了丧命的结局。   他不得不出手。   “多说无益,动手!”收敛心绪,剑魔纵身一跃,如同一缕青烟飘下,手中长剑划向白凤脖颈。其余三人知道剑魔的习惯,打斗杀人从来不与人联手。遂齐齐后退数丈,封住所有退路,   凌厉剑气刺得皮肤冒起了鸡皮疙瘩,白凤微偏头,向后轻弯腰,同时一脚横扫。剑魔一击落空,纵身跃上半空,手腕轻动,万千凌厉剑气直直落下。众人眼前似浮现了一片滔天血海,兜头而来。   刷!   白羽纷飞,如同一柄柄短剑,悍然冲向那些剑气。两股能量僵持片刻,一同消弭在半空中。   “咦!”剑魔目光如电地瞥向白凤身侧一尺处。奇怪,刚刚明明察觉到有另一道气息,怎么会看不到?   心中疑惑,手下却剑光如海,纵横交错。   叮叮叮!一连串金铁碰撞声。眨眼间,两人已交手了十来招。   白凤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,衣袍上血迹越加深沉,看上去分外凄惨。但是,那双冰蓝眼眸却始终没有任何波动。   攻击越来越密集,方圆五丈内剑光白羽交错,人影已经看不见了,天上地下皆是白茫茫一片。   这厢战斗危险激烈,另一边的七人见到这一幕,不由瞪大了眼睛,嘴巴张得能塞下自己的拳头。   这小子竟然能在剑魔大人的疯狂攻击下坚持这么久?我去!这还是一个不满十六的少年吗?想想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。他们突然觉得一阵晕眩,心中升起不可置信。   是这世界变换太快,还是我们老了。   他们都在吃惊,却不知还有一人更加吃惊,也更加郁闷。   这人就是剑魔。   越是和白凤打下去,他越是郁闷。这小子整个人跟个泥鳅一样,滑不留手。别看剑气如海笼罩了方圆五丈,其实真正落到这小子身上的不足一层。而且,似乎还有股奇怪的力量,在消弭剑气。反而是这小子,时不时用白羽偷袭,他一身好好的衣袍,都快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了。   这小子还好意思说他们卑鄙无耻,他自己做的就很光明正大吗?   “竖子!欺人太甚!”   突然,剑魔厉声暴喝,眼眸血红地瞪着白凤,如同有杀妻夺子之恨。半空中九道剑影突兀闪现,无尽杀意漫卷,整个场中温度骤降。   “不好,是剑魔大人的断影,快走!”惊恐声猛然响起,刷刷刷,三人立刻跃上房顶,逃离这块死亡区域。   白凤唇角微勾,脚步一动,整个人出现在屋顶。与此同时,九道剑影合为一道,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着他斩来。   一剑出,剑魔已经从愤怒中回过神。见白凤突兀地出现在房顶,而那一剑直直奔着那方而去,面色瞬变。   “该死的!”一字一顿,咬牙切齿。他总算明白了对方的用意,然而已经迟了。   吱!   刺耳的尖锐声响起。   白凤此时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,闻声不由抬手塞住耳朵。视线看向另一边气得脸色铁青的剑魔,扬眉轻笑。   成了!   咔嚓!轰!  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,半空中晶莹的碎片掉下,很快又消失不见。精美阁楼,连带着楼顶的人一起化为乌有。   那地方空荡荡的,别说残骸了,连土地都生生蒸发了一层。   “卑鄙无耻,阴险下作!去死!”剑魔此时已经不复最初的风度,长发披散,无风自动。衣衫破碎,透过缝隙,能够清晰地看到内里风光。血痕不多,只有十余处。然而,其中有一处的位置比较微妙,竟然在大·腿·根。剑魔仰天怒吼,剑光如龙直袭白凤,却是全然舍弃了防御。   正在此时,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白凤身侧,两道剑芒闪电般掠过,迎向剑魔的攻击。   “我要的东西,你没资格动。”   “血衣侯。”攻势被挡,剑魔收剑站定。看着血衣雪发的白亦非,眸色微冷,“将军有令,看到白凤,绝杀!”   “侯爷此举,将将军置于何地?”   两人说话之际,不断有破风声响起。数息间,整整三十九人虎视眈眈地立在白亦非身后。白凤见状,身影微晃,站到了另一方。   “将军那里本侯自有交代。现在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长剑斜指,白亦非轻描淡写道。   剑魔握剑的手紧了紧,淡淡道:“他的命,我要定了。”   白亦非并不意外:“那就各凭本事。”   “侯爷!”   突然,有人高声招呼。众人循声看去,七道身影从天边而来,落到白亦非身前。   许尽恭敬行了一礼:“属下见过侯爷。上次任务失败,属下痛定思痛,深觉自身实力不足。于是,属下找了数位同门,希望这次能够戴罪立功,助侯爷一举擒下此僚。”   “嗯?”闻言,白亦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,淡淡道,“就依你所言,别让我失望。”话落,冰霜自脚下蔓延,很快便化作冰墙,包围了方圆二十丈。无数冰棱平底拔起,眨眼间就有一丈高。雪絮纷纷扬扬,翩跹若蝴蝶坠落。   白亦非脚步轻踏,消失在雪絮里。   不好!   白凤心中闪过不安,无数白羽如离线的箭刺向身后。   叮叮叮!   血色剑鞘横挡在胸,一手前探,欲掐住白凤的脖子。斜刺里突然出现一把剑,直指白凤眉心。   魇鬼见剑魔出手,拔剑上前。还没接近战场,就被血衣卫拦住。   白亦非眼眸微冷,剑鞘上撩挑开剑魔的剑。白凤趁着此时,闪身掠到另一处战场。   魇鬼各个内功深厚,武艺高强;血衣卫虽然实力不算精深,但胜在人多。一方要杀他,一方碍于命令,要保他。如此一来,正是他下手的时机。   “啊!”   羽刃划过,血花绽放。转瞬间,死在他手中的已有两三人。   砰!   剑魔一剑逼退白亦非,手腕翻转,剑气流星般坠落,巧妙的绕过了其他人,直直袭向白凤。   轰!寒冰藤蔓破地而出,数枝拦在白凤身前,另有数枝绕上白凤手腕,脚踝,缠得结结实实。   “残影?”   看着那道身影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虚空中,白亦非眉梢轻挑。有意思!这小子的身法更加快了!   嗯?   随手架开劈来的刀,白凤心中没来由一慌,回身望去。只见无数的金色锁链围成一个球形,其间似乎困着什么人。一旁,麻衣老者手掌翻飞,无数金色印决浮现虚空,最终一个一个融入圆球中。 第19章 凤凰涅槃   这个人,从战斗一开始就存在,暗地里帮自己挡下了许多攻击。也正是因为他的帮助,自己才能在剑魔的攻击下坚持这么久。   他,应该就是这些天以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吧!奇怪的是,他的招式路数自己明明没见过,为什么总觉得有几分熟悉?而且,他能跟上自己的攻击节奏,能发现自己的防御缺陷,能适时地为自己提供配合……   这一切的一切,就好像……那人还在身侧!   随着战斗持续时间越长,白凤心中的疑虑越深。然而,此时战况紧急,并不适合深究此事。他暗暗下了决心,等事情结束后,一定要找到暗处的人问个水落石出。   究竟……是不是那人?   若是,为何躲着不见?   若不是,你,究竟是谁?如此熟悉,纵然今生未见,也必定是前世的故人。   白凤正在为了暗处之人的身份纠结着,乍然看到此景。面色骤冷,冰蓝眼眸血色浮现。   不管是不是那人,他都不允许对方出事。尤其,是在自己面前。   双手结印,内力沿着经脉快速流转。脚下步伐更加繁琐,各处而来的攻势,一一被他闪过。不过数息,四面八方无数白羽浮现聚集,白凤身后出现一道巨大的凤凰虚影,清脆凤鸣盘旋天地。   脚尖一点,避开凭空而生的藤蔓,白凤整个人出现在凤凰虚影的头顶。手掌轻拍,无数内力随着这一拍尽数融入凤凰体内。凤凰虚影凝实了不少,四周一道道空间裂缝出现,一股恐怖的气息悄然弥漫。   “怎么会?”白亦非只觉浑身汗毛直立,身影一闪,向外掠去,“所有人,全部后退。”   “快退!”剑魔面色微变,眼中满是惊异。怎么可能?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内力?不好,其他人可顶不住。   危险气息笼罩全身,谁也不是傻子,早就脚底抹油溜了。大长老也察觉到了危机,手掌一握,金色链条从圆球中飞出,正好被他握在手中。脚步一踏,整个人倒飞出去。   与此同时,白凤勾唇冷笑。现在才想逃,晚了!   涅槃!   随着暗喝落下,凤凰虚影振翅掠出,每一片白羽都化作一簇火焰。火凤凰掠过,方圆百丈的天地能量在一瞬间消失无踪,凤凰虚影几乎成了实体,每一片翎羽都清晰可见。   地上的冰层、冰墙和冰棱通通气化,土壤中的水分蒸发消失,四周树木建筑刷地升起火焰,眨眼间方圆百丈成了荒芜赤土。   正在逃跑的大长老七人,看着出现在头顶的火凤凰,脸上惊恐未完全流露便化作青烟消散。那金色锁链组成的圆球,飞速融化。   如此巨大的威力出乎白凤预料,眼见着金色锁链即将消失。他顾不得经脉刺痛,强行运转内力,指挥着火凤凰向着剑魔白亦非所逃方向追去。   轰!   巨大爆炸声响起!无边火海在空中炸开,原本厚厚的云层化为乌有,银月高悬。地面上,整座城池也震颤起来,哗啦啦!房屋一间接一间倒塌。   “咳咳……”擦掉唇角鲜血,白亦非收回手,碎冰落了一地。他看着仅剩的三名血衣卫和十名雪隐,阴冷道,“贸然使用自己控制不了的招数,这爆炸可不分敌我,再加上反噬,他一定受了重伤。速调两千精兵,方圆千里仔细搜查!谁要是敢窝藏,满门尽诛!”   “诺!”血衣卫和雪隐行了礼纵身离去。   剑魔收剑入鞘,脸色有些哀伤。在他面前,数堆焦土静默,风拂,消失在黑夜。他没有能力救他们,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火海中挣扎,化作一阵尘烟。   默然半晌,剑魔收拾心情,飘身离去。他要去找其他魇鬼,去问问他们为何不来?若是六百七十名魇鬼来齐,纵然血衣侯搅局,也能迅速杀了白凤。不给白凤出招的机会,就不会导致如今的结局。   ——   时间倒回清晨,将军府。   天还没有大亮,灯火阑珊,晨雾朦胧,青石阶上玉霜冷凝。宽阔的演武场,姬无夜挥舞着重剑,凌厉剑光笼罩了方圆三丈,形成一道璀璨剑幕。   “将军。”场外走来一位甲兵,单膝跪地,“城西有异状。下面传来消息说,数十间平房被完全冰封,房中密室暗道纵横,刀枪剑戈无所不有,应该是一个隐秘组织,存在时间想来不短。只是,房内空无一人,没有血迹,没有打斗痕迹,不能肯定这些人是退走了,还是被仇家杀光。”   “现场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具冰雕,属下已经派人运了回来。”   城西?   姬无夜心中咯噔了一下,收剑走至甲兵面前,问道:“城西哪里?”   “城西安瑞。”   “那座冰雕在哪?带本将军去!”难道梦魇也遇难了?白凤做的?不,不可能。此时此刻,他应该正在赶往伊阙温柔乡,就算他插上翅膀,也绝对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新郑。   两人走到一处庭院,姬无夜一眼便看到院中的冰雕美人,衣带当风,风情万种,就像他初次见到这人时一样。   赤雾?   梦魇竟然真的被屠灭了。姬无夜心中升起一股不可置信,怎么会?这支隐秘力量的所在,除了自己和两个统领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,难道是有内鬼?可是,又有谁能够悄无声息的一夜屠尽所有梦魇?   姬无夜隐隐嗅到了危险气息,细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,从弄玉入府开始,之后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,就像一局早就布好的棋局,自己一旦踏足,后续事件便接踵而来应接不暇,直到自己永久沉沦……   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,姬无夜不由开始思索布局之人究竟是谁?自然而然的,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。   整个韩国敢与自己作对的,除了韩非不做他想。拧眉沉思,或许……还要加上那个老家伙。   “刀魔。”姬无夜面色阴沉,随着他一声轻唤,一道身影凭空掠出,站在他身旁,安静地等着他开口。   “除了剑魔那一组,传令其余各组魇鬼即刻赶往栖云山庄。”   刀魔领命悄然离去。   “你去让蓑衣客查查最近城中有什么可疑之人,尤其是和赤雾有关的。”能够悄无声息杀了这么多人,还不露出半点痕迹的唯有用毒。   赤雾已经是用毒高手,连她都栽了。下手那人的毒功更加出神入化。如此人物,若能拉拢自然最好。若是站在韩非那边,必须要第一时间铲除。   一边想着,姬无夜走到了书房。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,手指从平阳划到邯郸,接着不确定地划向别的地方。   秦军已经攻下了平阳,接着应该向晋阳,武城进军。赵王若是不召回李牧,邯郸危矣。   呵!都说我把持朝政,祸乱朝纲。这个李牧倒是一直忠心耿耿,一心向着赵王。可是,那又如何呢?赵王还不是受了那些嫉贤妒能的朝臣挑拨,猜忌怀疑李牧,最后直接将其贬谪边关。   忠臣!奸臣!   哼!通通都是扯淡,只有手中权力是真实的。要是李牧像他一样,就不会被贬,平阳也不会这么快沦陷于秦国铁骑之下。   秦国狼子野心,对中原六国早有吞并之心。韩国处于秦军出函谷关的必经之地,双方之间必定会有一战。此次秦军出征赵国,而后势必会对韩国出兵,必须尽快做好防范。   不过,在此之前,整个韩国只能有一个声音。   一定要想个办法瓦解掉韩非的流沙。   “将军,可疑之人有消息了。”叩叩,敲门声响起。   姬无夜回过神,走到矮榻前坐下,道:“拿进来。”   接过竹简,姬无夜一行行看过去,眉头忽得一紧,接着又松开。竟然是生死一念华娆的弟子,难怪一身毒功出神入化。可惜,竟然站在了对立面。   离开都城?去了何处?韩非又有什么计划?   “再探。”姬无夜将竹简扔到桌上,“务必要知道人到了哪里?做了什么?”   那人领命而去。姬无夜看着案上被竹简一砸散落开来的数卷竹简,随手拾起一卷,打开细览,待看清是什么后,不由大笑出声。   “哈哈哈哈!真是天助我也。韩非,你不是很爱国吗?本将军倒要看看,是你自己的性命重要,还是你的信念重要?”   “来人。”   “属下在。”   姬无夜从案上,柜中翻出了数十卷竹简,将其堆在一处,命令道:“你召集百人乔装打扮前往各国,将这竹简上所书内容尽数散播出去。尤其是著书者韩非,一定要做到人尽皆知。”   “可是,将军……这样一来,韩王不就知道了公子的才能,到时候重用公子就……”   姬无夜大笑,信心满满道:“绝对不会。不过,你的话倒是给了我提醒。等会儿,自己去账房领十金。韩国和秦国就多派些人散播吧。事成后,每人赏赐二十金。”   “诺。”虽然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,但是作为属下只要照做就好。   姬无夜倒了杯酒,一饮而尽,唇角含笑,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愉悦。   韩非的名声散播得越快,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越重要,于韩王来说就必须将其铲除。哈哈!一家之主未死,怎容旁人动摇自己的地位,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会手下留情。   老实说,如此大才,若不是站在对立面,本将军真不忍心毁去。可惜,天意不成全。   韩非,生路已经留给了你,就看你有没有命走。 作者有话要说: (先秦时期的金指黄铜。而十金这里的金是个计量单位【就是类似于现在的元】,当时二十两为一金。\李牧被贬与否,请以历史为准,本文设定纯属虚构。) 第20章 此去经年   “小子——”   墨鸦猛然睁开眼睛,素色纱帐绣着石青色竹纹,一侧几案上炉烟缭绕,淡淡清香浮动。榻前不远处,立着一扇画山水楠木屏风,房内摆设虽看不齐全,却觉清雅精致。仅凭这些,他就能断定此处自己从未到过。   怎么回事?那小子呢?   迟钝的思维开始运转,墨鸦回想到之前情形。由于在血海炼狱消耗太多,自己被困于金色锁链中,那人妄图控制自己,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。一股莫名的吸力传来,脚底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旋涡,强烈吸引力拽住他下沉。透过锁链缝隙他看到火凤凰正在疾驰,却突然顿住后退,旋即炸裂,无边焰浪席卷肆虐,裹着那小子跌落的身体,消失在天际……   不好!那小子处境不妙!   墨鸦一下子坐了起来。咔嚓!由于动作幅度太大,枕头偏移推倒了榻边矮几上的茶盘,茶壶茶杯碎了一地。   嗯?好像有什么不对。墨鸦摊开手掌,指尖在掌心轻划,血丝丝缕缕溢出。   血?   他正在诧异自己还活着。突然,一阵窸窣声响起。锦被缝隙间爬出一只蝎子,约三寸大小,通体幽蓝。看着这只蝎子,墨鸦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。   难道是她救了自己?   脚步声渐近,两道倩影转过屏风,看见墨鸦坐起身,惊呼道:“你醒了!阿晚,快去叫姐姐。”   闻言,蓝衣女子飞速离开。墨鸦见此心中微凛,如此速度,这两人功夫不弱。她们的姐姐是谁?阳翟附近遇见的那位?   茜裙女子将手中食盒放在几案上,取出一盅软糯的粥,舀了少许到碗里。她边用勺子搅拌,边走到榻前:“姐姐知道你这两天便要醒来,吩咐我每天熬一盅药粥备着。你昏迷了这么久,虽然有兮姐姐的药维持生机,但到底没有吃东西,脾胃虚弱,只能吃些流食。”说着,她将碗递给墨鸦。   墨鸦接过碗,浓郁药香扑鼻,一瞬间他已经辨出粥中所用之药材,确实没有任何损害人体的药物。况且,对方要是想害他,完全不用费尽心机施救。如是想着,他拿起勺子,舀粥入口。   “不知姑娘如何称呼?”趁着主人未到,能多套点消息最好。   “晓荷。”   “晓荷姑娘,不知在下昏迷了多久?如今是何年何月?”   晓荷接过空碗,再为他添满,娇笑道:“咯咯!姐姐所料不错,你果然是要问这些的。”感叹了一声,她答道,“此处是紫兰轩密室,你昏迷了约一个月吧。如今是韩王安五年,孟冬二十九。前些日子,秦国大举进攻赵国,现已攻占了平阳……姐姐!”余光扫到一道紫影,晓荷按下话头,招呼道。   “你醒了。”紫女点了点头,如玉手掌轻挥,晓荷明白她的意思,悄然离去。   墨鸦倚在床头,感叹道:“从来没想到,会被你们救。”   “紫兰轩不救没有价值的人。所以严格来说,是你自己救了自己。”紫女从墙上暗格中拿出一个玉瓶,放到床头矮几上,“这药每天吃两丸,有助于你快速恢复。”   墨鸦捏着药瓶轻笑,没想到当初为了救白凤送给卫庄的消息,竟然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命:“白凤呢?他怎样了?”   闻言,紫女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阿兮告诉我,她在阳翟附近和一个魂魄做了笔交易。她救人,那魂魄帮她采药。来到紫兰轩后,她一直念叨着这笔交易亏了,一份报酬却救了两个人。”   墨鸦心中掠过了然,那女子果然和紫女有关系。其实,早在看到幽蓝蝎子时他就隐隐有了预感,只是不确定那女子是否会将前事告知紫女。如今看来,两人之间关系匪浅。   “这个问题其实该我来问。”红唇轻勾,紫女问道,“白凤在哪?他怎么样了?”   提到这个,墨鸦脸色严肃起来:“如果不出所料的话,他现在在伊阙的附近,状况不太好。”   “前些日子,他从名单上的人口中得知了姬无夜另一处隐秘势力的存在。在梦魇之上还有魇鬼,数目约有一千左右,每个人都至少拥有五十年的内力,甚至有少数多达百年。姬无夜调出了大批魇鬼搜捕白凤,那小子便趁机使计烧了他们的老巢,折在火中的魇鬼约有四百多。所以,姬无夜手下还有六百多的魇鬼,这点你们需要注意。”   “解决了魇鬼后,他去了伊阙的温柔乡。这是姬无夜手下敛财最快最多的一处,也是他所有资金周转的地方。在此地,白凤遭遇了十二名魇鬼的攻击,其中有一人内力达到百年以上。没过多久,血衣侯白亦非带领三十多人加入战局。”   “魇鬼接到的命令是绝杀,而白亦非却准备活捉。这点可以看出,血衣侯和将军府从根本上不是一条心。我最后的记忆只停在白凤重伤消失,具体情况并不清楚。”   “不过,他的状况不难想象,血衣侯和魇鬼必定在伊阙附近严加搜捕。”   紫女柳眉微蹙,思索着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,好半晌才道:“你不担心?”   “我相信他能够应付一段时间。”墨鸦笑了笑,“不过,担忧在所难免。所以,我要尽快赶过去。”   “不行!姬无夜不会放过你的,而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走到伊阙。”紫女眼中露出不赞同,想了想又道,“如果你一直扶持着白凤,他不会成长的。”   “教训已经够深刻了。”如果白凤没有前世的记忆,他或许会赞同紫女的话,从此不再出现,“魇鬼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。”见紫女依旧皱着眉,墨鸦笑道,“我会等身体完全恢复后,再走。这段时间,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。”   知他心意已决,紫女也不再劝说:“既然如此,你先休息吧!有什么需要告诉晓荷就好。”   ——   “大人,就是这家。小人亲眼看见的,半个月前他们从外面带回了一个重伤的人。”   “是这里?确定吗?”   “确定确定,那人就藏在这里,小人哪敢骗你啊!大人,那个……赏银……”   “确定了后,少不了你的。开门!开门!”   砸门声响起,屋内的老妇人推着一个白衣少年,不住道:“恩公,你快从地洞走。外面的官差老婆子来应付。柳儿,带恩公走……”   嘭!话音未落,门外之人不耐烦地一脚踹向木门。   “柳儿,带恩公走!”老妇人说着向屋外走去。一旁一位布衣清秀女子满面焦急,抓·住白衣少年衣袖,就要带他离去。   白衣少年抽回衣袖,几步赶上老妇人,安抚道:“不用担心,我能解决。”说着,走出了房间。迎面正好看见七八个精兵,持戈入内。   “果然是这家。侯爷有令,窝藏人犯者,诛满门。”领头的精兵一看到白衣少年,神色一变,厉喝道,“去,把那两个女的杀了。”听到他的命令,有两人越众而出。   他俩还没走几步,白光闪过,血花在空中绽放,整个人徒然倒地。领头之人瞳孔微缩,手一挥,巨大的赤雪双剑焰火浮现高空:“白凤,你再厉害,你也只是一个人。自身都难保,还想保别人。”   “白亦非想要我的血。”白凤捻着白羽,轻笑,“从你们的行动来看,这血还必须是新鲜的。也就是说,我必须活着。”   “若是这对母女有任何闪失。杀光你们所有人不太可能,但是我要自杀,你们也无法阻止。你可得好好想想后果。”   围墙旁悄悄拉满的弓又悄悄收了回去。领头之人傻了眼,神色怔愣不知该作何反应。   这人是找着了,可是如此一来,却成了碰不得摸不得的刺猬。偏偏对方还真拿捏了自己的七寸,若是他有了闪失,那自己估计也得给他陪葬啊。   见四周小动作都停止了,白凤眼中掠过嘲讽,淡淡道:“这样吧。你给白亦非递个消息,我给他血,他欠我一件事情。若是同意,就让他把桃娘的人头挂在伊阙城门。”   闻言,领头之人思虑良久,咬咬牙答应了。如今的情况,已经进退维谷。这些事情,要立刻汇报侯爷,请侯爷做决定。   对方的答应在白凤意料之中,他笑了笑,向门外走去,至始至终没有回头。拦在他面前的精兵,纷纷向两边退让,手中武器动了动,终究没敢动手。   白凤负手站在门口,警告道:“记住,任何时候我都不想看到这对母女出事。这一点,你务必要告诉白亦非。”视线移到一侧,冷意划过。五指成爪前探,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起,方才带路之人已魂归黄泉。   出了村庄,白凤向密林掠去。随着地势升高,纷纷扬扬雪花开始飘落,他纵身跳到树梢,望着远处的小村庄,黯然轻叹。   “小子,你功夫不错啊!以后跟着我怎么样?”  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白凤心下一惊,眼中警惕暗藏。他循声望去,三丈远的树枝上坐着一黑衣人,一只脚搭在枝丫上,一只脚慢悠悠晃着。那人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抬头看来。   一瞬间,白凤似乎觉得光影流转时空交错。曾经,那个细雪纷飞的午后,自己在林间练习身法,一个黑衣少年如眼前人那般懒懒地坐在树上,笑着说出了一样的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鸦殿终于醒了,我要为墨凤打call! 第21章 蓦然回首   白凤怔怔地看着黑衣男子,突然脚下狠狠一踩,整个人飞速掠出。三尺银白长剑突兀地出现在掌中,手臂猛地朝前一递,直刺男子肩头。      墨鸦朝后一仰,整个人自由垂落,接着身影消失,原地无数鸦羽爆裂。白凤眼神微动,飞速转身,长剑直削向身后。      叮!      “小子,这回我可没有碰你袖子啊!怎么还要打?”墨鸦用袖剑架住长剑,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笑意吟吟。      闻言,白凤握剑的手轻·颤。紧接着,剑光如瀑洒下,凌厉诡异至极,绵绵密密笼罩了方圆三丈,竟是将墨鸦的所有退路封死,让他无法再像先前一般消失。墨鸦无奈地轻叹,挥舞着袖剑见招拆招。一时间,兵器交击声不绝如缕。      “小子,停手!”余光瞥见少年白衣上渗出团团血迹,墨鸦身影虚幻了一刹那,同时他跃出满是剑影的三丈,皱着眉气恼道。      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?这么明显的提示,他不会还认不出自己吧?难道,因为当初·血衣侯骗过他一回,他以为自己是血衣侯?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重伤未愈啊?如此打法,不是成心崩裂伤口吗?更重要的是,自己怎么也没想起这茬来?      白凤恍若未闻,脚步轻点,整个人出现在墨鸦身前,手中长剑去势未减。见此,墨鸦重重叹了口气,跃到他身旁,手指点上他的穴位。      “啧啧,这个破绽告诉过你多少回了,你总是记不住去防备。”带着人落到地上站定,墨鸦揽着他肩膀,挑眉轻笑,眼中戏谑浓烈,“小子,现在冷静下来了吗?”      白凤被点了穴,无法动弹。      其实,在最初见到那一幕,听到那句话时,他就已经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墨鸦。当初,白亦非借用幻境,误导他将其错认,最终也没能骗过他。所以,对于墨鸦,他绝不会认错。      然而,在认出的瞬间,无数念头思绪蜂拥而至,如同夏日迅疾骤雨,噼里啪啦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。太多的情绪在心头翻滚,像烧开的水,咕噜咕噜闹腾不休。      是喜?原来那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,他还活着,真好。      是怒?既然今生活着,那前世是否也活着?如斯漫长悠久的岁月,为何不曾重逢?      是忧?是惊?是悲?是恼?      或许还有更多无法言喻的细小思绪充斥脑海,以至于大脑瞬间空白。他本能地想做些事情确认一下,或者说宣泄一下失控的情绪。伤口崩裂的疼痛让他的心绪有了转移的对象,也确信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,不是在做梦……      “……解开。”白凤想要说话,却感到嗓子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。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,嘴唇蠕动良久,终于开了口,但声音带着些微颤抖,喉音浓重。   墨鸦走到他面前,先看了看他的神情。确定他真的冷静了,这才解了他的穴,笑着道:“白凤,我回来了!”他的声音同样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  银白长剑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虚空,白凤仔细打量着墨鸦,似乎有好久都不曾这样仔细看过眼前之人。事实上,也确实隔了许久许久,足足一世的时光消逝。   白凤不言,墨鸦也不语,只是笑着任由他打量。只是,这笑越到后面他越觉得挂不住。   短短数息,白凤却觉得过了好久一样。突然,他一把抱住墨鸦,狠狠咬住对方肩膀。温热的身体是真实的,鲜活的,胸腔内心脏有力地在跳动……   这平时司空见惯的东西,此时此刻却让他觉得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在心中蔓延,他牵了牵唇角想笑,却怎么也笑不出来。眼睛慢慢湿·润,泪珠无声地滚落,哭得如同一个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。   他真的还活着!自己没有害死他!   当初的事情,自己想到了弄玉会死,想到了自己会死,或者自己和弄玉都死,却从来没想到他会死。他一直活得比自己清楚明白,一直都知道该做什么……   无数个午夜在血色中惊醒,那具失去生机的身体几乎成了他一个人的梦魇。每一次看着自己的手,他都觉得上边沾满了故人的血……   肩膀被咬,墨鸦身体微僵,随后感受到肩上浸·湿的冰凉,那泪水似乎顺着肩膀流到了他的心间,丝丝缕缕酸涩之意再难抑制,眼眸微湿,两行泪珠静静滑落。他感受到少年的悲伤自责,抬手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,道:“白凤,别哭!那不是你的错。于我也好,于弄玉也罢,你都是我们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抹阳光。这个世界,怎么能少了光明呢?”   “你的内疚并不是我和她所希望的。”   静默了半炷香后,白凤悄悄擦擦眼睛,挣开墨鸦手臂,退后一步冷哼道:“我才没哭。那是风雪太大,迷了眼。”   墨鸦看着他微红的耳尖,湿·润的眼眶,不由朗声直笑。闻声,白凤皱了皱眉,移眸正好看见墨鸦红了的眼眶,他怔了怔,也不禁放声大笑。   他们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,然而在此时此刻,他们都从心里想要大笑。那些晦暗斑驳孤身闯荡的岁月,那些如影随形独自煎熬的时光,都在这一笑中付于烟云。   “雪越来越大了,就近找个地方歇歇。”其实下山也不远,但是现在去城镇会有麻烦。此时,白凤并不想理会那些扫兴的事。他看看有鹅毛般大的雪花,提议道。   墨鸦点头同意,两人在山中转了一刻多钟,抓了两只野兔,三只野鸡。这才在一处岩壁上找到一个山洞。   两人刚进洞,一阵腥风扑面,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,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。墨鸦手中鸦羽飞出,哐当!巨物落地声响起。   白凤刚准备动手清理山洞,墨鸦拦住他:“你受伤了,站着别动。”说着,他先拢了堆篝火,随后取出两个瓷瓶塞到白凤手中,“白色瓶塞的是外伤药,红色瓶塞的是内伤药。”   白凤打开瓶塞,熟悉的清香传出。这味道……好熟悉。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,正是当初在阳翟附近遇到的绿衣女子。这瓶药和当初那女子所留之药味道一样,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。   当初她说过救自己的另有其人,如今墨鸦又拿出了一样的药。那是不是说明救自己的就是他。还有这些日子以来,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,会不会也是他?   可是,墨鸦当时重伤在身,怎么可能杀了一支百人小队?等等……白凤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。以他如今的实力,刚才又处于思维混乱状态,除了没用杀招外他根本没有留手,墨鸦是怎么拆招并且最后制住他的?   “怎么不擦药?”墨鸦将洞内杂物扔到外面,找了些没有被雪打湿的干草铺到篝火旁。看见白凤依旧拿着瓶子站立,没有行动,遂问道。   白凤回过神,走到篝火旁,褪·下了上衣扔到干草上:“有些伤口我不方便处理,你来吧。”说着将瓷瓶抛给墨鸦。   如玉·肌肤上无数狰狞淤青分外刺眼,那些剑痕和大面积的擦伤本来已经结痂,现在伤口一一绽裂翻卷,鲜血淋漓。墨鸦看得直皱眉,心疼不已,他迅速洒上药末,从怀中取出干净纱布替少年包扎。   伤口上剧痛传来,白凤咬咬牙,转移注意力道:“你就没什么想说的?”   “说什么?”虽然白凤的声音一如往常,但是墨鸦能听出来他在忍痛。动作不由轻柔许多,配合着他转移注意力。   “你的实力似乎提升很大?”   “嗯,估计救我之人用的药比较好。而且,破而后立,还有些其他的收获。”   “救你的人?”   “是紫兰轩主人的师妹,也是当初在阳翟附近救了你的人。”   “果然是你。在血海炼狱外,我昏迷前似乎看到了鸦羽。从那时起,我就一直在怀疑。”   墨鸦处理完白凤背上的伤问道:“腿上有吗?”白凤微点头,随手挽起裤腿,道,“不是很严……嘶!松手!”   墨鸦收回压在伤口上的手指,不悦道:“不严重?嗯?”   “把药给我,我自己来。”腿上而已,自己也能敷,想着白凤抬手去夺药瓶。墨鸦手一扬,避开了,“别动!”   白凤也只是一时恼怒,并非一定要抢下·药瓶。闻言,便不再强求,只是看着墨鸦,那苍白的容颜一半隐于黑暗,一半映着火光,浅黑眼眸薄怒未消。   “对了,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血海炼狱入口的?”   “我一直跟着你啊。”包扎完腿上伤口,墨鸦拾起衣衫递给他。随后抓起猎物到洞外处理。白凤皱了皱眉,远远的似听到他说,“从将军府到沂水之役。”   沂水之役!   白凤眼神陡然凌厉:“沂水?”   “别瞎想啊,你还是很厉害的。之所以发现不了我嘛,是因为我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,只是一缕游魂,别说你了,就连阴阳家都没发现我。”   “前段时间,我也是以魂魄状态跟着你的。或许是因为今生的身体未死,所以我的魂魄也能碰到世间的东西。半个月前,我在紫兰轩中醒来,休养了一阵子就赶来伊阙了。”   今天所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,所以乍然听闻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,白凤也只是挑了挑眉,淡定地走到墨鸦身旁,问道:“那在温柔乡,你怎么被阴阳家发现了?”   “小子,你今天的问题很多呀?”墨鸦已经处理好一只野兔,正在剥第二只野兔的皮。他侧头看了白凤一眼,神色玩味。   “爱说不说。”你以为对谁我都打破砂锅问到底吗?白了墨鸦一眼,白凤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,“你的伤好了吗?”刚说完,白凤脸色一僵,恨不得将这句话吞回去。说点什么不好,偏偏又问了问题。   “哈哈!”墨鸦失笑,道,“放心吧,我的伤全好了。至于阴阳家能发现的事情,我猜和我身体未死有关。”拎着处理好的猎物,墨鸦出去找到条溪流洗干净。回到山洞,却发现白凤依旧站在洞口。身上白衣袖口未束,腰带未束,和平日里的英姿挺拔很不一样,似乎整个人都温润了,柔和了。山风呼啸,卷起长发,衣袂翩飞,淡漠少年飘然通透若红尘不沾。   风景虽然赏心悦目,墨鸦却皱了眉,上前拉着他向洞内走去:“想那么多干什么?反正我现在活着。你这站在风口上的,染上了风寒我可不管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此去经年,时空倒转。蓦然回首时,却有一人始终未离!这世间,再不会有人如墨鸦一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白凤的纯净,于乱世中仍尽己所能给他一切。 第22章 借刀杀人   细雪洋洋洒洒,屋檐上渐染白霜。   夜色如墨,一灯如豆!李斯坐在矮榻上翻看着卷宗,榻旁一盆炭火烧得通红,屋内也有了些暖意。   “廷尉大人,下官领罪!”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,他双手捧着数卷竹简,双膝跪地,“散布消息之人逃脱,只留下了这些。请大人再给下官一些时间,下官一定能抓·住他们。”   “拿来。”李斯依旧看着手中卷宗,淡淡道。官服男子捧着竹简走近李斯,双手前递。半炷香后,李斯看完卷宗,这才抬起头,看向官服男子,脸上带着淡淡歉意,“我看得入迷,竟忘了你还在,辛苦了。竹简放几上就好,下去休息吧!”   官服男子陪笑道:“不妨事!属下这点小辛苦,怎么比得上廷尉大人的日理万机。”依言将竹简放到几上,缓缓退下。一走出庭院,他倒抽了一口冷气,迅速揉·捏着自己酸痛的手臂。   李斯打开竹简,只扫了几眼,面色巨变,瞳孔紧缩。啪!手一抖,竹简摔回几上。   他拧眉思索良久,突然笑了,眉眼间的焦躁惊惧消失不见。   “来人!”   “属下在!”   “近日有团伙在城中四处散播谣言,我怀疑是赵国的奸细。从此刻起,你们要密切监控排查,一旦发现立刻行动,死活不论。”   “若是有朝中官员阻拦,皆以通敌叛国论处。”   “属下领命!”   ——   新郑城,紫兰轩。   “公子有段日子没来了,在忙什么?”紫女拿着酒壶走进房间,琼浆入杯,酒香四溢。   “哎哎哎……你不是说照月旨酒全没了吗?这是什么?你藏哪了?”闻到熟悉酒香,韩非指着紫女怒道。   紫女眼眸微眯,笑道:“公子这表情是不喜欢吗?”一边说着,她端着酒杯就要扔。   “别——”韩非一把抢过,倾酒入喉,“嗯,好酒!”   “说说吧!韩王找你何事?”放下酒壶,紫女坐在一侧,问道。   “还不是为了赵国的事。”韩非倒了杯酒,轻叹,“唉!父王让我写信劝秦王放弃攻打赵国,不写不准我出宫。呵!父王想得太简单了。秦国的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,秦王会接受才是怪事。”   “唉!不说这了。”一饮而尽,韩非看了看四周,怪道,“卫庄兄怎么不在?墨鸦也走了?”   紫女眉眼含笑:“庄此刻应该在教红莲公主吧。”   闻言,韩非皱了眉头,心头隐隐有些酸涩和失落。红莲,长大了啊!   “红莲这个没良心的,我被父王关了这么久,好不容易出宫,她都不来安慰安慰我,就知道看帅哥。”   嘎吱!   “你说什么?”红莲从门外气冲冲地走进来,耳尖薄红,柳眉倒竖,瞪着韩非,“枉我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。哼!早知道,本公主就不来了。”   卫庄紧接着走近屋内,看了韩非一眼,随意坐在榻上。张良也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歉意地看向韩非,一双眼眸却笑弯了,满是幸灾乐祸。   “红莲?”韩非惊呼,视线移到卫庄和张良身上。都走到门口了,为什么没人提醒他?视线正好扫到张良的笑眼。   子房,你变坏了!   “哥哥!”见他一直看着卫庄和张良,就是不看自己,红莲更是恼怒,拽着他胳膊摇晃,“你果然变了,都不解释了。”   “红莲,许久不见,哥哥觉得你变漂亮了。”韩非苦着脸笑道。   “真的吗?”红莲松了手,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裙子,唇角在韩非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。哥哥每次都用这招,真当自己没看出来。   哼!本公主大人有大量,看在他刚出禁闭的份上,不和他一般见识。   “这次就放过你了。”   “呼!”韩非松了一口气。下次,一定一定不能在背后议论红莲了。   紫女笑看着众人都坐下后,道:“墨鸦走时留下了一句话。”   “什么话?”张良问道。   紫女视线移到韩非脸上:“他让我转告你,千万不要去秦国。”   房中一时间静了下来,落针可闻。   “特意的提醒,往往代表了事情的严重性。”卫庄淡淡道,“对于一个人,尤其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来说,最严重的莫过于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。”   张良神色微变,有点迟疑道:“卫庄兄的意思是,韩兄去了秦国会死?”   “嗯。”卫庄点头。   “哥哥,你一定不要去秦国。”红莲拉住韩非衣袖,眼眸有几分害怕。   韩非没有保证,饮尽杯中酒,道:“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,我为何会去秦国?”   “公子或许没有注意到,如今市井之间都在流传公子所著的文章,赞誉颇多。我找人查了查,七国之间,都有流传。似乎就在一夕之间,公子名扬天下。”紫女替韩非续了一杯,柳眉微蹙。   “这两者之间,有何联系?”张良思索着,突然,他开口道,“会不会是有人欲借韩王之手除掉韩兄?”   韩非手指轻叩几面,冷笑道:“或许借的不止一把刀。此事,必定是姬无夜所为。他故意宣扬我的才名,好让父王忌惮我。”   “恰好,秦王欲出函谷关,一旦得知消息岂能没有动作。到时候,不论是要招揽或者除掉,父王会怎么选,已经是明摆着的了。”   闻言,卫庄道:“这已经不是阴谋了,而是阳谋。让你明明知道眼前是深渊,也不得不踩。他看似为你留下了一线生机,实则有也等于没有。你,是绝对不会走的。”   “是的,我不会走。”韩非苦笑,眼中神色依旧坚定。   “等等……”红莲左看看,右看看,有些迷茫,“你们在说什么?为什么有生路,哥哥不走?”   韩非眸光微动,揉着红莲额头笑道:“别担心了,不走是因为没有必要啊。有卫庄兄在,谁能杀我?卫庄兄,你说是不是?”   “嗯。”接收到韩非的讯息,卫庄点点头应道。   “那……我们现在就等着吗?”张良皱着眉,“我们能想到的,姬无夜不可能想不到。所以,他一定还会有行动。”   “这一切都只是猜测,究竟会不会如实上演还未可知。”韩非端着酒杯摇晃,“况且,秦国也未必是我韩非的葬身之地。”   ——   “这东西送你。”墨鸦处理完骨头残渣,走回山洞,取出一个布包递给白凤。   白凤将手中干树枝扔进篝火,疑惑地接过布包打开,两片轻薄的金属羽毛安静地躺在他手心,冰蓝眼眸瞬间喜色弥漫:“羽刃。”他也想过做一把,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,根本抽不出空闲。   “虽然你的内力也可以幻化出羽刃,但是内力总有耗尽的时候。随身带点其他利器,以防万一。”见他眼中流露出欢喜,墨鸦勾唇轻笑。白凤把·玩着羽刃,点头应了一声。   “那家人为何叫你恩人?”墨鸦笑着问道。   白凤收好羽刃,拾了根树枝,将未烧着的木头拨到火里,道:“伊阙城中有户财主看中了柳儿姑娘,定了三日后来娶亲。其实,明摆着就是抢人。然而,在第三日晚上,那财主和他手下意外身亡,据我后来估计,他们应该是死于火凤凰爆炸。人都已经死了,第二天一早自然就没有人去抢人。花婆婆去城中打探情况,了解了始末后,将被通缉的我当做了救命恩人,回去时在桑树林中的乱石堆里碰到重伤昏迷的我。”   “就这样,我被花婆婆悄悄带回家中,找了郎中来看。柳儿姑娘每日进山采摘草药,为我疗伤。我昏迷了七八天才醒,这些都是醒后听说的。花婆婆还说,她有个儿子在戍边,是申犰的队伍。”   “你身上的伤是那个姑娘替你上药的?”墨鸦眸色微沉,不动声色问道。   白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对劲,难道他身上的伤还没好?   “说什么呢?柳儿姑娘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,怎么可能做这事?上药的是花婆婆。”说着,白凤似有所悟,诧异地看向墨鸦,“你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吧?”   以墨鸦的脾性,这事倒不是不可能。   “看上的倒是有,不过不是那位姑娘。”以手支颚,墨鸦看着白凤渐渐抿起的唇角,笑吟吟道,“嗯,我觉得可以打十分。”   十分!当初弄玉都才九分,那人是谁?白凤想着,突觉背心一凉,惊道:“喂,我说你不会看上了个漂亮女鬼吧?你可想清楚了,你现在是人,人鬼殊途啊。”   听了此言,墨鸦眼角微抽,哭笑不得:“想什么呢?我看上的自然是人。”   听了此言,白凤暗自皱眉。墨鸦一贯好看美人,但都仅限于看看罢了。怎么这次听语气不像是做戏?难不成他还真有心仪之人?   紫女?   那位绿衣姑娘?   “怎么没带来?”   “他还不知道。”墨鸦瞥了白凤衣衫上的血迹一眼,暗自可惜,要是他没受伤,说不定可以试试,万一打起来,也不担心伤到他。   白凤看着他的神色,嘲笑道:“你不会不敢说吧?”   墨鸦不以为杵,轻笑:“我怕他太激动了。”   “切!”白凤摇头嗤笑,突然觉得自己肯定又被作弄了。什么心仪之人,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。 第23章 移花接木   “新郑城中局势如何?”白凤询问道。   “将……姬无夜暂时蛰伏了起来,新郑城风平浪静。不过,我总觉得姬无夜在酝酿更大的局。”墨鸦将手中烧起来的树枝扔进篝火中,“韩王前些日子召韩非进宫了,估计是让他写劝和信给秦王。走之前,我托紫女带给他一句话。”      “千万不要去秦国。”      “当年秦国监狱发生了何事,最终也没有答案。”白凤眼中有些担忧,“距离前世韩非出使秦国的日子不远了,他能够避过这次死劫吗?”      墨鸦想了想道:“实在避不过,我们就尾随而去,直接劫狱。我们熟悉地形,卫庄紫女实力强横,不愁救不出韩非。”      “而且,我提前提醒了,说不定韩非自有对策。你呀,就是想得太多。”墨鸦双手枕在脑后,仰面躺在干草上,“好不容易从沂水捡回一条命,还不好好珍惜过得恣意潇洒一些。”      白凤打了个哈欠,旋即避过伤口侧躺着:“我们在伊阙等候一段时间。半个月后,不论白亦非答应与否,立刻赶回新郑。”      “嗯。”知他担心新郑有变,墨鸦也没再多说什么,直接答应了下来。      白凤合上双眼,心中暗忖,希望别出什么意外。山洞一时间安静了下来,只有木柴爆裂声夹杂着交错的呼吸声。重伤未愈又添新伤,再加上打斗消耗了精神,静谧的环境让他昏昏欲睡。      半梦半醒间,白凤感到浑身冰冷,不觉蜷缩着身子。听到动静,墨鸦望了过去,见状,他心念急转,很快便明白了缘由。虽然制止得及时,但是伤口崩裂太多,血液流失迅速,失血过多会导致浑身冰冷。   墨鸦小心地起身,悄悄走到白凤身旁轻轻躺下。有人靠近,白凤警惕地睁开眼睛,见来人是墨鸦,冰蓝眼眸中的淡漠狠厉消失,茫然地看着墨鸦:“你……”   “嘘!睡吧!”墨鸦将人揽入怀中,轻声哄道。白凤困倦地点着头,脑袋略微有些晕沉,感到身旁暖意,不由靠了过去,合目沉沉睡去。墨鸦看着他安稳睡颜,心中满是温馨柔软。   白凤,这一次,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。   ——      赵国,平阳。      战乱刚过,四处兵荒马乱,残垣断壁焦土残躯随处可见。朝阳浮现在天际,照着这片大地,没有半分生机。就连偶尔路过的人,也干黄枯瘦神情麻木。平阳城中的情况稍好一些,却也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下,每个人都愁眉苦脸,苟且偷生。      然而,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这样。城南一座庄严的府邸门前,懒懒散散立着六名守卫。行人路过此处,都会隐晦地投去鄙视厌恶的眼神。      “站住!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岂能容你一个贱民随便乱闯?”      “哟,是个漂亮姑娘呢。小妹妹,你有什么事,走,我们进去找个安静的……”      咚!      六人齐齐倒地,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,他们听到女子冰冷的声音。      “顾府,好久不见了!不知可还有人记得顾倾安?”      顾倾安!顾府曾经的大小姐!      “你是什么人?”      “站住!”      “贱婢!拿命来!”      ……      一路向前,不断有人持兵器冲来。却连女子身周一丈也近不了,下饺子般纷纷倒地,面色紫黑,七窍流血,生机全无。      “是你!你回来干什么?你还有脸回来?”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出来,一见场中情形,面色瞬变,眸中止不住的厌恶憎恨。      “回来看你们死没死。”离兮眼中厌恶掠过,冷笑道,“你们卖国求荣都有脸面,我为何没脸回来?”   “孽障!都是你这个煞星,顾家才会成了如今的模样。你要是不回来,平阳也不会破。我当初怎么就没掐死你,反而让你活到了现在……”贵妇气得面色狰狞,指着离兮怒骂。   “你是顾倾安?”贵妇身旁一锦衣男子愕然地看着离兮。   “君如今可是我的良人,你莫不是还惦记着与你指腹为婚的妖女吧?”顾倾妍眸色一冷,抱住锦衣男子的手臂,娇笑着道。见男子收回目光,冲她宠溺一笑。顾倾妍得意地斜眼看向离兮,眼角眉梢俱是讥诮。   离兮淡淡瞥了他们一眼,没有继续和他们纠缠。她继续向前,所有拦在她面前的人纷纷后退。   贵妇看出了她的目的,暴喝道:“拦住她,她要去祠堂。”   离兮轻蔑地冷哼,莲步缓踏,拦路的人纷纷倒下,如同在匍匐地迎接着王者降临。   整座府邸尽是些卖国求荣,自私自利,虚伪冷酷的小人,她下手也就半丝·情面也不留。如此卑鄙无耻的人,活着都让人感到恶心。   “在下现任顾家家主顾斐,阁下是谁?不知到此有何贵干?若是有什么需要顾家帮忙的,文宣或能尽绵薄之力。”祠堂内玄衣男子闻声走出,见状行了一礼,俊朗脸庞挂着温和笑容。   “文宣,快退!她是顾倾安。”见到顾斐站在离兮身前,贵妇想到离兮的狠辣,吓得花容失色。   顾倾安!顾斐心中念了一遍名字,眼神微变,很快他笑得更加真诚:“原来是大姐回来了,父亲生前一直念叨着大姐,可惜未能见大姐最后一面。”   “都退下。大姐是顾家人,自然能进祠堂拜祭父亲。况且,我想父亲若是泉下有知,也会高兴的。”   贵妇眼睁睁看着离兮走进祠堂,气得心中发苦。这孽障早就被顾家除名了,什么顾家人?   一排一排灵位整齐肃穆,离兮很快便看到了那个最新的灵位。   先考顾公讳忠仁之神位!   接过婢女递上的孝衣,离兮眼眸微冷。余光瞥见顾斐眼中的阴冷,离兮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。这衣上被喂了毒,既然他们都不顾念血脉亲情,一心想要她的命,那自己又何必吝惜血缘?   哼!竟敢在自己面前用毒?真是笑话!   离兮没做其他的动作,直接披上衣服,祭拜顾鸿。   父亲,这是我被丢弃以后第一次叫你父亲。当初,从你们将我丢弃开始,我就对自己说,我没有父母。不过,看在你宁死也不降的份上,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了。   可惜,你拼命也要护住的城,护住的国,被这一群懦弱的人毁坏殆尽。   你放心,我会替你清理门户!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,根本不配活在世上。   ——   “驾,驾。”   一队轻骑纵马行于新郑街道,当先一人银甲红氅,手持重剑,正是韩国大将军姬无夜。穿过宽阔的街道回到将军府,姬无夜将缰绳甩给手下,龙行虎步向着书房而去。   姬无夜打开几案上的密文,越是看下去,眉头越是紧皱。怎么搞的?为何秦国还没有任何进展?   他沉思了片刻,提笔在丝帛上写下话语,随后将丝帛裁成几份。唤来几只传讯隼,将藏有丝帛的竹筒绑在隼的腿上。   “去吧!”   看着振翅飞翔消失在天际的传讯隼,姬无夜畅快地大笑,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愉悦。   一切都准备就绪,只待时机成熟,就能一举解决流沙。韩非,这么几年过去了,闹剧也该结束了。   ——   帷帐深深,屋内光线暗淡。依稀可以看到男子颀长身影和女子曼妙身姿。   “你还觉得冷吗?”   “不冷。”   “感到快乐吗?”   “我很快乐。”   叩叩!   “侯爷!平远镇附近的精兵有消息传来。”   白亦非笑了笑,抬指拭去唇角血痕,转身走出房内。近卫一见白亦非,忙双手递上丝帛。   “嗯,里面的处理了。”拿过丝帛,白亦非漫不经心地吩咐道。那人领命,和另外一人进入房内,很快就抬着一具裹着床帏的躯体消失在视野。   白亦非打开丝帛阅览,突然无边森冷寒气炸裂。白凤,你好大的胆子?竟敢威胁于我?我白亦非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,好,很好!手掌攥成拳,丝帛化作细末消失无踪。   “来人,去把桃娘叫来。”   很快,红衣女子蹁跹而至,伸手挽着白亦非的胳膊,笑道:“侯爷可是想奴家了?”   白亦非收回望着天边的视线,转过身,抬起女子下巴,淡淡道:“白凤想要同本侯做笔交易,他说若是本侯应允,需要将美人儿的脑袋挂在伊阙城楼。”   桃娘瞳孔一缩,背脊冷汗直冒,脸上却满是委屈害怕,拽着白亦非衣袖娇·声道:“侯爷,奴家当初不过随口调侃了他几句,谁曾想那白凤如此记仇,非要致奴家于死地。奴家对侯爷一直忠心耿耿,侯爷可不能不管奴家啊。”   白亦非揽着美人细·腰,手指抚上女子脸庞:“美人儿宽心,本侯并未打算要你的性命。本侯还需要美人儿继续在姬无夜身边为本侯效力呢。”   桃娘心中松了一口气,甜甜道:“奴家就知道侯爷舍不得人家。奴家一定会好好替侯爷办事。那白凤那边……”   “你去找明池,他会有办法的。”推开女子,白亦非淡淡道,“桃娘已死,你是桃娘的妹妹桃夭。”   桃娘黛眉微弯,笑靥如花,冲白亦非行了一礼:“桃夭明白了,谢侯爷恩典。” 第24章 烽烟渐起   白凤睁开眼,头顶是长满苔藓的石壁。他愣了愣,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,慌忙坐起身。一侧火光灼灼,四下却再无人影。   墨鸦呢?   不及细想,他刷地站起,闪电般向着洞外掠去。呼!冷风拂面,天地一片苍茫,银装素裹清净无尘。站在高处远望,目之所及尽是雪色。   欲追,却不知往何处?欲等,却不知留几时?   白凤茫然地站在原地,心中没来由涌起一阵失落和冰冷。他突然分不清昨日所见究竟是真实发生的,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。   “你醒了。”   不知过了多久,有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,白凤举目看去,只见一道黑色流光划过,眼前已经站着一人,皱眉看着自己:“怎么站在风雪里?”   “你……”白凤怔怔地看着墨鸦,原来不是梦啊!他真的回来了,想着心底抑制不住喜悦冒出,唇角也轻轻上扬,“你去哪了?”   墨鸦将手中一个大包袱塞给白凤,拽着他向山洞掠去,边走边道:“早上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。我去伊阙买了些东西,顺便看看白亦非的反应。”墨鸦将他拉到篝火边坐下,随后打开一个包袱,取出一件宽大的熊皮大氅替他披上,“刚才怎么站在风雪里?还一脸难过的样子。啊昂,你不会以为我走了,伤心了吧?”   白凤并没有如墨鸦预料的那样出口反驳,他沉默了一会儿,看着墨鸦整理买来的东西,突然上前拽住青年衣领,冷然道:“以后,无论去哪里,你都必须带上我。不许一个人悄悄离开。”指关节泛白,微有些颤抖。少年眉宇冰冷狠厉,那些惶恐和不安被他悄然埋藏在眼底深处。   “好。这可是你说的,别后悔啊。”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,墨鸦心底酸涩难言,他抬手揉着少年额头,柔声笑道,“到时候,就算你嫌我烦了,我也会将你绑在身边的。”   听了此言,白凤轻哼。想绑他,到时候谁绑谁还说不定呢。如是想着,心头萦绕的不安消散殆尽。他松开手,去看墨鸦带回的东西,同时问道:“白亦非有什么动作?”   墨鸦笑道:“还没有动静,估计被气得不轻。等他回过神来,必定会有动作,也就这两三天的事吧。倒是另一边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?”   “注意什么?”白凤帮着他收拾东西,闻言问道。   “温柔乡被毁,魇鬼也死了十多个。这都半个月过去了,剑魔一直没有动作,也没有派其他魇鬼来追杀。这很不符合常理。”墨鸦沉思道。   白凤垂眸想着,突然脑中灵光一现,道:“姬无夜会不会将魇鬼召集去对付韩非了?”   墨鸦摇头道:“不大可能,对付韩非用不了这么多魇鬼。”他想了想,有些不确定道,“会不会是对付卫庄或者紫女?”   白凤微怔,道:“有可能。可惜今生和前世已经出现了分歧。前世此时我正好躲在楚国疗伤,于新郑的事并不是很清楚。要不要传信提醒一下?”   “流沙的那几位也不是傻·子,我们能想到的,他们自然也能想到。”墨鸦见少年脸上忧色未减,又道,“提醒一下也好,或许能够逆天改命。”   逆天改命?白凤深深一叹,这天下的大势岂是一两个人能够逆转的?命运一直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。他就算知道全部,也只能勉强尽一份力,至于结局如何,全凭天意。   想到这,他侧头看向墨鸦,眉目间暖意蔓延。这一世终究和前世有所不同,无论前路如何,他都会让他们一直平安地走下去,谁也别想阻挡。   ——   秦国,咸阳。   “大人,将军有何指示?秦兵到处搜捕我们,若是再想不到解决的办法,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。”   “是啊!大人,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   为首的男子看完丝帛上的信息,眉宇微松:“走,将军给了提示。很快,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了。”   ——   “李斯参见大王,不知王上召微臣前来,有何要事?”李斯走近大殿,大礼参拜。   他想到不久前发现的事情,对于王上接下来所言,心中已经有了猜测。   “李大人,孤昨日得了几卷奇书,你也看看。”陛阶上,年轻的王神色如常,取过御案上的竹简。一旁,有宦官上前小心地接过,递到李斯面前。   李斯恭敬地接过竹简,看罢道:“的确是奇书。许多想法措施若用于国,定能使国家强大。”   嬴政看着李斯道:“李大人,孤听说你最近抓了很多奸细?”   “是。”李斯点头道,“手下来报,这些人一到咸阳,就四处散发消息。微臣担心有敌国奸细混入,遂命人抓捕。”   “那李大人可审出了什么?”   “王上恕罪,这些人都是死士,怎么也不肯开口。而且,对方首领一直在窜逃。所以,并没有什么收获。微臣愿意领罪。”李斯一头磕到底。   嬴政眼神微冷,李斯什么心思,他还能猜不出来?   “李大人请起,审讯奸细一事就交给罗网。”嬴政看向案上竹简,眼中掠过势在必得,“孤另有要事交代你去办。此书的著书者,孤若能与之见面同游,纵死也无憾!”如此人才,所思所想有很多都和自己不谋而合,若是能为己所用,就再好不过了。   “听闻李大人和他是同窗好友,可有计策?”   纵死无憾!王上对韩非的评价可真高。心中不愿出主意,但是这事真由不得他,李斯佯做惊讶道:“王上是说微臣的师兄韩非?”接着,他思考几息,道,“师兄学业大成后,哪也没去,直接回了韩国。王上可明白了?”   嬴政心念一转,明白了李斯之言,笑道:“赵高,传孤政令。命王翦率军五万即刻伐韩,务必要让韩王感觉到压力。”   “赵高领命。”   ——   “哈哈哈哈……好,杀得好。”韩王安拍案大笑,半晌后皱眉叹息,道“赵王若是早点召李牧回防,也不会一连丢失了平阳和武城两座大城。唉!可惜了。”   “王上,正是因为赵国赢了此战,我们才更要严加防范。秦王嬴政野心勃勃,眼看着入侵赵国的军队折戟沉沙,必然会另谋他路。而韩国所处位置又如此尴尬,我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妙。”张开地拱手道。   听了他的话,韩王安有些犹豫,想了想摆手道:“秦国刚刚结束了一战,想来不会如此迅速地又发动下一战。而且,就算他发动战争,我们和赵国为同宗之国。纵然不敌,也可以向赵国求助。”   看着侃侃而谈的韩王安,张开地心中深深一叹。眼看就要兵临城下,整个韩国危若累卵,王上不思防备,竟然还将希望寄托于他国。   唉!张家祖上世代为韩相,如今到了我张开地竟然要做一个亡国之相吗?   “臣以为相国所说不无道理,王上还是早做准备为好。”姬无夜垂头掩去眼中的精光,赞同道。   张开地诧异地瞥了他一眼,这次姬无夜怎么顺着自己说了?他在打什么主意?还没等他觉出个所以然,殿外一声疾呼。   “报——边关急讯!”   殿中几人心中掠过不安,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。韩王安按下心头的惊惧,连忙道:“宣。”   殿外走近一名身穿甲胄的士兵,身上尘土血迹斑斑,面色惶恐。他快步走到殿中,单膝跪地,双手托着血书,道:“王上,两日前秦将王翦率兵五万攻打我国,现已攻破了边关。我方十万守军,如今已不足五万,请王上派兵支援。”   “什么?”韩王安震惊地站了起来,怒道,“废物,十万人对抗五万居然连两天都撑不下来。”他刚刚才说过秦军不会进攻韩国,现在发生的事情就相当于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。韩王安只觉两颊火辣辣地烫,心中恼怒更甚,“嬴政小儿这是想做什么?欺我韩国无人吗?”   “大将军,如今的局面当如何是好?”   姬无夜心中也有些吃惊,虽然早料到秦国会有动作,却没想到这么快,这么直接。况且,这个王翦虽然年纪不大,于战事上却是天纵奇才。有他领兵,此战怕是不好打。一面想着,一面开口道:“秦军如此欺辱我国,我们若是不还以颜色怕是会被各国耻笑。臣建议速调三万精兵,令血衣侯率军,迅速驰援。”白亦非,你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,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。给你找点事情做,也免得小动作不断。   韩王安迟疑了一下,看向张开地问道:“丞相的意思?”   张开地面色凝重,道:“于战事上臣并不精通。不过,秦军铁骑不可小觑,只派三万精兵是否少了?”   姬无夜悄然瞥了他一眼,眸中冷意划过。这个老家伙,总是碍我事。他佯做思索,皱眉道:“与我国接壤的并不止秦国一国,还有楚国和魏国。防人之心不可无,边境上的驻军不能调动。新郑乃王上所居,驻军也不可轻调。况且,边界还有退守的五万士兵,再加上这三万精兵,不少了。”   “唉!”韩王安叹了口气,满面愁容,“就先照大将军说的办吧,命血衣侯率三万精兵赶赴边关,整顿军队,收复失地。” 第25章 如履薄冰   王翦攻下边城后,令五千精兵驻守城池。自己率领着大军驻扎到城外三里远的星落崖上,隐蔽性强,临近水源,居高临下,视野开阔。   崖上驻扎着三千弓兵,沿路向着山下,每隔数十丈,便有两千骑兵,一千弓兵,一直延续到山底。背后三里就是边城,沿途都有重兵把守。   营帐中,数位将领分主次坐定。   程宜不解地看向帅位上坐着的青年男子,问道:“将军,我们不进攻吗?”那些韩军简直不堪一击,凭他们如今的实力,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更多的城池。就算不是阳翟,新郑这样的都城,伊阙,阳城也是可以收入囊中的嘛。如今停在这里算怎么回事?   王翦看着案上的地图,头也没抬:“程将军莫非忘了王上的命令了?”一鼓作气纵然可以掠夺更多的土地,但是王上的命令却是给韩王压力。只有在敌方准备充分之后,给予敌人致命一击,才能最大限度的让那位韩王感到恐惧。   听了王翦的话,程宜一愣。回想起接到的命令,面色微惭,道:“是末将鲁莽了,差点坏了王上大事。”这些年在军营里闲得慌,好不容易能活动筋骨,他只想着能痛痛快快地征战,却差点忘了王上此举非为战而战。   “哈哈……程将军不必自责。莫说是你,就是我这把老骨头,也有些没过瘾啊!哈哈!”章远抚着白须哈哈大笑,面上一副意犹未尽。   王翦收回看向地图的视线,转而看向众人,笑道:“既然已经出来了,还怕没有仗打?”接着,他收了笑意,正色道,“韩军能阻挡我军百年之久,纵然如今大不如从前,我们也不可存有轻敌之心。此次边城大胜,虽说是我军骁勇之故。但是韩军一没有防备,二主帅指挥不当,这才造成了我军几乎以一敌二的局面。”   “而接下来,韩王必定会点将增援,我军要面临的敌军不再是一盘散沙。我希望大家都能谨慎小心,任何人都不要出差错。王上的命令是让韩王感到压力,这可比单纯的杀敌来得困难。”   “将军,我们为何停在此处。若是一鼓作气拿下伊阙,那里的地形更适合伏击敌军。”其下有人问道。   王翦摇摇头,不赞成道:“我军此次连夜行进,所带粮草不多。如今又正逢大雪,若是拿下伊阙,就等于深入敌腹。别忘了楚韩边境还盘踞着十万大军呢,若是前来驰援也不过一两天的事,万一我军被敌军切断了粮草补给,这仗就不用打了。大家都自杀谢罪吧!”   那人闻言,露出恍然的神色。王翦见众人都没有问题了,遂道:“我们暂时等在此处以逸待劳,好好准备准备,招待客人。”   在别人的地盘上说招待客人,要是韩王听到,不知会不会被气死。程宜脑中不着边际地想着,口中和众人一起答道:“末将领命!”   ——   大雪断断续续已经下了七日了,山林里一片莹白。早在两人进山的第三天,桃娘的头颅就被白亦非麾下挂在伊阙城楼。白凤惦记着新郑局势,当天就想去找白亦非完成这笔交易。但是,墨鸦考虑到他身上伤还未好,硬是将时间延后了四天。   “离兮的药还真不错,以后要是碰到了可以多要点。”墨鸦替白凤拢好衣衫,看着少年身上伤痕愈合,他心情好了不少。一面抬手去摸少年的脉搏,一面可惜道,“若是一开始就有这药,你的伤估计早好了。”   白凤斜睨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当时的情况,花婆婆他们已经尽力了。”   墨鸦笑了笑,也知道这强人所难,遂不再纠结此事。收回手指,叮嘱道:“你的内伤还没好透彻,待会儿去见白亦非,不许动手。”   “以白亦非的骄傲,没那么容易妥协。所以,接下来定有一战。”想了想,白凤摇头道。   虽说白亦非接受了他的第一个条件,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白亦非就真的诚心诚意和他做交易。若是能够直接控制住自己,一切的条件就都免谈。   墨鸦一把揽住少年肩膀,笑意吟吟道:“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。你不用动手,交给我。”   “你也去?”闻言,白凤皱起了眉头。若是墨鸦活着的消息传出去,姬无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。墨鸦一见他的神色,便知道他心中所想,拍了拍他肩膀,抱臂笑道:“事到如今,你认为姬无夜还会有心思来计较我这个叛徒?反正,有些事情说与不说差别都不大。”   听他这么一说,白凤也反应过来了。也是,这几个月来,由于自己的搅局,姬无夜的很多东西早就暴露了。所以,墨鸦是活是死,对姬无夜来说除了出口怨气外,毫无意义。   “而且,我们还可以阴一把白亦非。”墨鸦神秘一笑。白凤诧异地看向墨鸦,不明白他此言何意。墨鸦也不解释,然而下一瞬他整个人消失无踪。   白凤大惊,他看得清清楚楚,这并不是身法快速导致,也没察觉到空间波动。那……人呢?心中不由一阵慌乱。   “墨鸦!”   正在他无措之际,腕上一股力道传来,整个人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身前出现一道人影,慢慢由虚幻转为实体。墨鸦笑着吻上他额头,有些心疼地安抚道:“白凤,我是真的回来了,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。不信,你摸。”说着,拉着他的手掌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。   掌下心脏规律地跳动,白凤愣了片刻,抬手捏捏眉心,叹道:“我知道是真的,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。”说完,他好奇地看向墨鸦,问道,“刚才那个就是你这次的收获?”竟能完全隐匿于虚空,半点气息也不露。   “嗯。”墨鸦点点头,道,“历经一番生死,倒是彻底领悟了化实为虚的诀窍。在虚幻状态下,绝大部分攻击对我都不起作用。”就是不知如今再遇到阴阳家,谁胜谁负?   白凤看看天色,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一起去吧。你先隐于一旁,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。”   墨鸦笑着应下,至于到时候出不出手,那就是自己说了算的。白凤并不知道墨鸦心中另有主意,束好衣袖腰带,藏好羽刃,整个人率先掠出山洞。下一息,修长手掌被人抓·住,白凤侧头看去,茫茫雪原空无一人。风雪扑面而来,他唇角掀起愉悦弧度。   即使看不到人,他也知道墨鸦就在身边。   下了山,沿途依旧白雪皑皑。树木干枯,唯有长青的松柏依旧青翠。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群,提着包袱匆忙赶路。他们的衣着不一,有的锦绣织缎,有的麻衣粗布,有的褴褛残破……但同样的却是他们惊恐惶急的脸色,木然无神的眼睛。   这是怎么了?   看着仿佛望不到尽头的人群,白凤心中涌上一股不安,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。   “看情况,边界应该发生了战争。否则,不会有这么多人逃亡。”  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,白凤感觉到痒,缩了缩脖子。心念一转,他招来数只跟随着人群的鸟。透过鸟儿的眼睛,他看到了一切,面色瞬变,呢喃道:“怎么会?秦军叩关的时间不是在明年二月吗?为何提前了这么多?”难道,是因为自己?   “因为连续的失利,姬无夜着急了。”墨鸦倚着他肩膀,道,“把消息传回去,让韩非早做准备。”白凤收回思绪,依言照做。   ——   新郑王宫。   韩非手中拿着布条,视线扫过,面色瞬变。秦军入侵韩国,现已攻下边城,目前没有进一步动作。   看来,姬无夜果然和罗网有所勾结。听说师弟李斯在秦国做廷尉,以他这位师弟的脾气,是不可能让自己的著作在秦国流传。如此情况下,秦王依旧见到了,九成九是罗网所为。   韩非皱眉思索了片刻,决定去一趟紫兰轩。他正准备出门,殿外走来一人,恭敬道:“九公子,王上有请。”   “带路。”心下疑惑,韩非面上却没有任何异色。   跟着宦官到了殿内,韩非发现不止父王在,姬无夜和张开地也在。殿内青石上依稀能看到丝丝缕缕的血迹,混合着泥土,血腥味倒淡了不少。   韩非敛眉,看来,父王也接到了边关告急的消息:“儿臣参见父王,未知父王召儿臣前来有何要事?”   韩王安看着韩非,神色晦暗莫测:“你可知秦军叩关,如今已占据边城一事?”   “什么?怎么会?”韩非猛地抬头,满脸惊讶,“父王,秦军不是在攻打赵国,怎么会突然转而攻打韩国?”究竟发生了何事?父王的神色很不对劲。   韩王安没有回答,盯着韩非看了良久,没有看出任何异样,才道:“攻打赵国的是樊於期,而攻打韩国的是王翦。你可知秦军为何攻韩?”   韩非心念一转,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。眼中适时地露出愤慨,道:“秦国历来狼子野心,为了入侵中原已经做了数百年的准备。如今的秦王嬴政更是野心勃勃,自觉兵强马壮,他定是想打通通往中原的道路。”   “臣怎么听说是因为九公子,秦军才攻韩的。”姬无夜垂眸,敛去眼中的冷意。   张开地摇摇头,反驳道:“将军此言差异。自古起兵总要找个由头,秦军难道能直接说入侵吗?就算没有九公子,秦军也会找到其他的借口。”   众人说话之际,韩王安一直看着韩非,眼神复杂难言。这个儿子自小聪慧,虽有些淘气,但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。真要弃之,终究心有不舍。他微微叹息,道:“边关事急,大将军就快去传令血衣侯。丞相,各类粮草物资的调配,就辛苦你了。”   “老九,这儿没你什么事了,下去吧!” 第26章 各有打算   传了信息后,白凤迅速到了当初和白亦非约定好的地点。伊阙城外两里处的一片平原。白凤到的时候,白亦非已经带着一人等在那里。跟在他身后之人,身形挺拔,面容温润,一袭湛蓝衣衫更是让人心旷神怡。   看着他孤身前来,白亦非勾唇嘲讽道:“你胆子倒是很大?”   白凤走到离对方三丈的时候站定,眉眼冷然,唇角却牵起一抹笑意:“胆子要是不大,也不会活到今天。”   “敢威胁本侯,你还是第一个。”白亦非负手而立,眸色冰冷,“既然来了,就别走了。封!”   无边风雪汇聚,随着白亦非话落,方圆十丈除了他和蓝衣男子所站之处外,尽数冻结成冰。且不说范围广阔,单是冰层厚度都有三丈。   白亦非的目光落到冰层中封住的白凤身上,冷冽杀意流转:“明池,人我帮你抓·住了。我要的药,尽快弄好。”说着,他转身离去。   边城战事已起,按照姬无夜的脾性,一定会推荐自己领兵。   时间不多了。   明池轻轻一笑,脸颊边酒窝深深,看上去倒有几分羞涩。他跃上冰层,向着白凤走去。突然,眸光一凝,惊呼道:“侯爷,不对。”   白亦非停下脚步回头,只见冰层中的那道身影对比刚才淡了许多,并且在持续的变淡。看到这一幕,白亦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面色瞬间阴沉,跃上冰层看向四处。   “侯爷的招待白凤消受不起。”白凤站在十数丈外的空地上,袖手而立。就知道交易没那么顺利,他怎么可能不防着?早在察觉到空间有异后,他就带着墨鸦离开了风雪暴动区域,“看来,侯爷并不想做这笔交易。白凤就此告辞。”   白亦非看着他的脚步坚定轻快,并没有半分迟疑,皱眉妥协道:“等等!说说你的条件。”   白凤眼中露出笑意,转身正色道:“这些日子一直被追杀,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。”   明池脸庞一抽,要点脸好吗?受惊吓的明明是我们。   “本侯可以撤销对你的追杀。”   “不够。侯爷要保证以后都不会追杀流沙成员。”   白亦非眸光微闪,投靠韩非了吗?他点头道:“好。”想要他们命的并不止自己,杀人的手法也并不止一种。   “侯爷欠我一件事。具体事情,等我遇到了麻烦,我会找侯爷的。”白凤见白亦非迟迟不答,笑道,“放心,不会让你自杀的。”   “只有一件。”白亦非沉思片刻,应道,“一年为限。一年后,不论你提没提,条件都作废。”   “可以。”想了想,白凤也知这是他的底线,答应了下来。提完了条件,白凤终于想起问代价了:“你需要多少血?”   明池扔了三个陶瓷瓶过来,白凤抬手接住,疑惑地看向明池。明池笑眯眯答道:“不多,只需要三瓶而已。”   白凤捻着瓶子冷笑:“代价若是都交出去,侯爷不负报酬怎么办?”   “本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但是说话算话。”想到不知何时就要开始的战事,白亦非也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。   白凤撇撇嘴,对他这个说话算话很不以为然:“侯爷方才所为,很难让人取信。我最多给一瓶,剩下的两瓶等侯爷什么时候还了人情,我再双手奉上。”   空间一瞬间沉寂了下来,白亦非没有回答他的话,侧头问明池,道:“你怎么说?”   明池抚着下巴轻笑,调侃道:“哎呀,你自己的信誉低下,别人信不过你,关我什么事?”瞥见白亦非沉下的脸色,明池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,“两瓶。”   观对方神色,白凤知道这已经是对方的极限,也不再多说什么,道:“成交。”他扔回一个瓷瓶,旋即割裂手背,鲜血顺着流到瓶内。突然,那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。白凤一惊,指尖银芒闪过,封住瓶口的同时,阻止那东西出来。接着,他看向明池,微恼道,“里面是什么东西?”   这两人不会到这时候还和自己耍花招吧?   听了白凤的话,明池脸上浮现喜色,就连白亦非眼中也出现了明显的动容。明池见白凤脸色难看,忙道:“别误会,我们正是要借你的血唤醒蛊虫。它醒了就不需要血了。”果然,只有白凤的血能够吸引蛊虫,他的猜想没错。可惜的是,对方反应太快,若是被蛊虫入体,就可以白得一个高手了!唉!可惜!   白凤面上冷意微缓,依法将另一只蛊虫也唤醒:“东西我就放在这里。希望侯爷别忘了自己的承诺。”   离开了交易地点,墨鸦显出身形,拉住白凤替他包扎手上伤口。他垂眸,若有所思道:“看来边界征战最终会是白亦非领兵,否则今日之事不会这么容易解决。我们的运气不错!不过,小子,我怎么总感觉你并不是真的想和白亦非交易。”   白凤没有否认,点头道:“条件只是附加,主要是为了摆脱血衣侯的追杀。”想到此后的局势,他眼中划过厌烦,“接下来的事情会非常多,我可不想身后跟着一群尾巴。”   ——   新郑,紫兰轩。   庭院中众花凋谢,就连花树也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生机。突然,那一片白中绽出数点赤色,红若流朱,润如凝脂,欺霜赛雪,傲然绝尘。   “卫庄先生,有人有东西送您。”门外一人敲了敲门,道。   收回注视着庭院的目光,卫庄淡淡道:“什么人?”   “呃……没有看到人。对方留了信息,应该是将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。”   卫庄负手转身,道:“拿进来。”接过女子手中巴掌大的锦盒,卫庄掂了掂,盒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,并不能听出是何物。他将盒子放到案上,远远地用鲨齿砍掉锁挑开盒盖。   没有暗器,没有毒烟。   他等了一会儿,走上前。盒中绒缎上放着一块墨玉带钩,纹理细腻,质地极佳。   “告诉紫女,我有事出去几天。”将墨玉带钩揣进怀里,卫庄带上鲨齿离开房内。   没过多久,紫女带着刚才送盒子的女子来到此间屋内,问道:“那盒子里究竟是什么?他有说去哪里吗?”   女子皱眉回想,道:“我刚才站得远,没敢细看。好像是一块玉。卫庄先生没有说他准备去哪,只是说出去几天。”   紫女纤手紧握,心中有些气恼。今时不同往日,这家伙就不能交代清楚些吗?   “紫女姑娘,你怎么在这里?”韩非和张良走近屋内,韩非见她神色气恼,愕然道,“你也知道了?”   “你们也是听到消息过来的?”乍然看到韩非,紫女有些怔愣。挥退女子,走到坐榻坐下,提壶倒了两杯茶。   一提到这事,韩非神色凝重,愤然道:“边城十万守军,竟然被王翦的五万秦军击退。真不知道,申犰是怎么领兵的?”   “嗯?”紫女惊愕,面带忧愁道,“这事昨日就闹得沸沸扬扬,公子现在才气愤,是不是有些迟了。我并不是为了这事烦恼。”   闻言,韩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讪讪道:“昨日我倒是想出来。然则姬无夜在父王面前进谗言,说什么秦军入侵是因为我的缘故。虽然最后父王听了我之言,没有再说什么。但是,我觉得自己当时还是不要有什么动作为妙。”   “对了,紫女姑娘刚才在气什么?”   紫女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,眉间愁色未消: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你们有线索吗?”   韩非和张良齐齐摇头,完全没有听到任何风声。房内一时间静寂,半晌后,张良似想到了什么道:“数天前,姬无夜似乎离开过新郑。如果我们知道他去了哪里,或许就能知道卫庄兄为什么匆匆离去了。”   “有听到什么传闻吗?”紫女握着茶杯,道。   韩非诧异道:“论消息灵通,我们哪里比得上紫兰轩?连你都没有线索,我们又从何探得?”   “白凤曾传过消息,墨鸦也提到过一些。将军府六百多魇鬼消失无踪,不知是否和卫庄兄的离去有关?”张良眼中露出担忧,个人的力量再强大,也抵不过千军万马。这六百人看着不多,但是据墨鸦所说,每一个都是江湖高手。甚至有一些实力不在姬无夜之下,卫庄兄一人,如何是其对手?   “唉!子房,你可将我心中想的说出来了。”韩非脸色一垮,叹道,“我隐隐也有这感觉。姬无夜既然大费周章地让秦国介入此事,就表明将军府和流沙已经撕破脸皮,两者之间仅能存一。他必然不会让卫庄兄这样的强力助手留在我身边。”   “卫庄兄自己也明白,所以他选择了面对。一则,听紫女姑娘刚才所言,他必然有不得不去的缘由;二来,此次不去,下次所面对的定然更为凶险。敌人的阴谋诡计可不会因为你的躲避,而消弭无形。反而会像蛛网,越织越密,直到最后将猎物仅仅缚住,再无挣脱的可能。”   紫女深深一叹,她心中何尝没有预感。只是,不愿相信罢了。张良想了想,问道:“紫女姑娘,你认识卫庄兄最久,可知他有什么在意的人或地方?”   “嗯……庄一直念叨着要找师兄盖聂比个输赢,盖聂应该算一个。最近,庄经常去冷宫,红莲公主也算一个。”说着,紫女看了众人一眼,“其余能入他眼的人,都坐在此处。这些,仅是我能看出的。”   听了紫女的话,韩非唇角微抽,道:“整天冷冰冰的,紫女姑娘不说,我还以为他讨厌我呢。”顿了片刻,见没人开口,他尴尬地笑笑,又道,“不是红莲,我才见过她。”   张良眼睛微微瞪大,道:“就剩一个盖聂了?听说他剑术十分了得,秦王很是欣赏,是秦王身边的红人。一边是效忠的国,一边是同门师弟,不知盖聂是站在哪边的?”   “紫女姑娘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,我想卫庄兄应该会给我们一些提示。”韩非想了想说道。 第27章 星夜驰援   “哎呀呀,看来我们侯爷的承诺并不值钱呐!”明池上前拾起瓶子,笑容玩味,“对方连价都不想还。”      “提议用蛊虫代替大量鲜血的是你。蛊虫本侯已经想办法替你唤醒了,若是最终无效,你想要的那只毒蛛,本侯就拿去喂血蝶。”白亦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转身向伊阙城走去。      明池疾步跟上,听了白亦非的话,他面色一垮,愤愤道:“你现在有那么多时间去抓白凤吗?再说,我看那白凤轻功了得,你抓不抓得住还两说呢。好心帮你想办法,你倒不领情,就知道拿毒蛛威胁我。哼!等这次事了,我就去百越,不信找不到一模一样的。”      白亦非冷笑,不屑道:“就你,三脚猫的功夫,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顿了一下,他又道,“要死也先把东西做出来再死。”      明池额角青筋直跳,一贯温润的脸上有了怒意:“白亦非,你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见对方神色如常,好像只是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,他冷静了下来。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,不由悻悻道,“我们明家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母子了。”      接下来的一路上,两人没有再说话。回到伊阙城,明池直接拽着白亦非进了房间密室。很快,早就得到命令的血衣卫将此处牢牢保护起来。暗处无数雪隐悄然浮现,眸色锐利,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。      没过多久,四周温度急速下降,地面上肉·眼可见冰层蔓延开来。哗啦!血衣卫和雪隐纷纷退出庭院。冰层蔓延到院墙停了下来,院内的寒气越加深重。一盏茶后,花草树木蒙上了一层晶莹。半个时辰后,院内所有建筑都仿佛冰雕雪砌。      密室内,明池冷得直跺脚。他一向好蛊毒,于内力实在疏于修炼,如今只觉酷寒难耐。他搓·着手紧盯着白亦非。看情况,这方法是有效的。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彻底解决圣蛊的副作用?      “差一点。”白亦非平息了内力,睁开眼皱眉低喃,“那笔交易看来是非做不可了。”见明池冻得脸色苍白,他眼神微暖,心念一转,院内所有冰层尽数化为寒气被他吸收,“这次辛苦你了,那毒蛛我一会儿叫人拿给你。”      四周温度恢复正常,明池松了口气,终于不冷了。听了白亦非的话,他翻了个白眼,道:“区区一只毒蛛就想打发本公子?你大·爷的,给你治病,差点冻死我了。”接着,他反应了过来,狂喜道,“有用?”      白亦非站起身,淡淡道:“有用。但是,你计算失误,差了一点。”      “呃……”明池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毕竟当初是他说只要两只蛊就可以了。想了想,他讪笑道,“至少,你吸食鲜血的频率和数量回到了最初,不用一天祸害三个女孩子了。而且,永远不会再增加,也不用担心哪天需要的血量超出身体的承受能力,最终威胁自己的小命。”      白亦非神色淡然,迈步走出房内。明池耸耸肩跟在其后,或许是因为见多了生死,那人对生命有着常人难及的漠然,即便是他自己的生命。      明池看着前方雪发背影,眼前似乎浮现了另一道妖·娆身姿,女子的眼眸比星空还璀璨,没有人能够逃过她的捕捉,包括自己的父亲。可惜,她终究是个女子,为了自己的骨肉,没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。      是夜,白亦非接到韩王命令。第二天,他领着三万精兵出征,于第三日清晨到了申犰所驻扎的大营。看着前来迎接的众将领,白亦非勒马驻足,冷声道:“申犰何在?”      众将领面色一变,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。白亦非神色更冷,阴森森道:“要么说?要么死?”      “报告侯爷,申将军昨天带了一万弓兵一万甲兵前往星落崖,准备入夜偷袭秦军,至今未归。”      闻言,白亦非心头微怒,低声骂道:“蠢·货!”转头,立刻下令道:“李安源,你速率两万骑兵赶往星落崖,救援申犰。”      “末将领命。”情况紧急,李安源没有下马行礼。他应了一句后,迅速点好两万人马,飞驰而去。      白亦非冷着脸走近驻地大帐,坐下道:“说说如今的情况。”申犰麾下的将领都跟了进来,闻言面面相觑。刚才回话的将领走了出来,单膝跪地将营中情况一一汇报。白亦非一面听着,一面看着案上地图,修长手指或划或点,眼神悠远若有所思。      “你很不错,叫什么名字?”等那人汇报完情况,白亦非抬头,眼露赞赏道。      “末将庞文。”      白亦非点点头,示意他坐下,接着视线又转回了案上。血衣侯不说话,其余将领都不敢坐下,也不敢离开,就这么干巴巴地等着,每一息都好像过了一年似的。汗水顺着额头滑到眼里,难受得厉害,却没人敢伸手去拭。      不知过了多久,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哗啦!李安源掀帘走了进来,单膝跪地,道:“末将幸不辱命,共救回一万两千余人,其中甲兵九千,弓兵三千。所领骑兵轻伤三百二十九人,重伤四十七人,亡六人。复命完毕,请侯爷示下。”      “李将军,你先去安排大夫替伤兵治疗。然后,将冯渊叫来。”说完,白亦非视线转向另一人,眼神骤然变冷,“申犰,你可知罪?”      中年男子双膝跪地,身上盔甲未褪,鲜血顺着甲胄滴落。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,出口的声音哽咽:“罪将知罪,请侯爷责罚。”他只是不甘心丢失边城,却没想到一时冲动,反而让己方再次折损了人手。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嘶吼着挡在他前面,喊着将军快走!快走!他已经后悔了……      一说到这个,白亦非心中怒火更甚,他指着案上地图,冷冷道:“兵法云;‘凡处军相敌,绝山依谷,视生处高,战隆无登。’你明知道秦军占领了星落崖的高地,为何还要领军前往?申犰将军,你的兵法是白读了吗?”      “从此刻起,你的队伍暂且交给庞文统领。自己回去,好好反思反思。”   “罪将领命。”申犰一头磕到底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沾染了血迹,恍若血泪。   白亦非处理了申犰,视线移到冯渊身上:“冯将军,可曾了解过战况?”   冯渊刚到不久,见两人说得激烈,便没有开口打扰。此时,听到白亦非问话,他敛眸正色道:“略知一二。”   “冯将军,秦军若要进攻伊阙,只有两条路可走。一条是沿洛水岸边,过庆云山;另一条需穿行于众多山林中,最后依然要过庆云山。所以,本侯希望将军率军镇守庆云山口。当然,本侯会派军协助将军的。”修长手指划过路线,最终点在伊阙城外不足一里的山脉。   “末将领命!”冯渊领命走出了营帐。      ——      “伙计,来两壶茶!”   路旁积雪未消,草棚内笼着盆炭火,布衣男子趴在木柜上打瞌睡。听到声音,布衣男子迅速清醒。看到在栓马的两人,眼中惊艳划过。这两人无论是样貌气质,还是衣着都不输给前几天见的那人。      这样的人,看着舒心不说,更关键的是身家丰厚,每一个都是财神啊!呜呜呜……太幸福了,苍天太眷顾我了,竟然在短短几天让我遇到了三个。      布衣男子心头狂喜,面上堆满讨好的笑:“两位先生稍等,马上就好!”他一边麻利地烧水,一边笑着向两人推荐自家做的各种烤肉,烤鱼,干粮,肉干等。      墨鸦看了白凤一眼,笑道:“来五份烤肉,五份烤鱼。”      布衣男子吓了一跳,他虽然想赚钱币,但是对方就两个人,点这么多也吃不完。而且,这些又不像干粮和肉干能久放。他挣扎了数息,小心地劝道:“先生,烤肉和烤鱼不能久放。您看……要不要……”      “不用了。”淡漠的声音让人心里发凉。布衣男子不由地看向那位神色淡淡的少年,心中暗自后悔,这人不会生气了吧?唉!自己干嘛要多嘴,别人有钱币,浪费就浪费呗……      呼!咕咕!      什么东西?布衣男子惊奇地抬头,就见一只身长四尺,展翅八尺的白色大鸟向下俯冲,直向着淡漠少年而去,他面色瞬变,刚才说过不管闲事,转瞬间就丢到九霄云外了:“小心!”      斩梦站在地上,凤头高昂,眼神不屑地瞥了布衣男子一眼。本皇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?看,这不是停得很稳嘛!连尘土都没有扬起。      咳咳……它选择性地忽略了几天前不小心将主人衣服扇满尘土后,被主人按到水里强制清洗一身白羽的惨状。      白凤拍了下它的头,视线转向布衣男子,道:“多余的是喂它的。”      “哦哦!”布衣男子木木地点着头,那羽冠,那尾翎,是凤凰吧?啊啊啊,传说中的凤凰啊!活的活的活的!我能悄悄去拔一根翎羽吗?      斩梦打了个冷颤,歪歪头,警惕地看向四周。一切平静,没有任何异常。      “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是新郑了。”看着远处的山,墨鸦心下慨叹。收回视线,见少年眼底有忧色,他抬手拍向少年肩膀,道,“别愁眉苦脸了,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。你看他后来,不是活蹦乱跳的嘛!”      三天前,他们接到紫兰轩的消息。卫庄独自一人离去,至今下落不明。新郑城内,姬无夜日常作息如旧,没有异样。      方才,他们又接到了消息。紫兰轩和张家等全力探查后,依旧一无所获。      白凤轻叹,道:“他那样也算活蹦乱跳?封闭自己的心,不让任何人进入,自己也不走出去。他以为这样是对人好,却反而让人伤得更深。赤练,痴念。”   第28章 造化弄人   墨鸦收回搭在白凤肩膀的手,撑着下巴,语气淡了几分:“你在心疼赤练?”      “嗯。”抚着斩梦的羽冠,白凤微点头。眼神悠远,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红衣魅惑妖·娆绝世的女子,一双翦水秋眸总是隐着轻愁,却执拗得让人心惊。      见他神色恍惚,墨鸦垂着的手悄然握紧,脸上笑意尽敛,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冰冷:“可惜,佳人芳心他许。”      白凤回过神,摇头感叹道,“看着她那么执拗,我总是会想到弄玉,想到……曾经的我。”一样的执拗,认定了的事,宁死也不改。      “先……先生,您点的东西好了。”布衣男子端着茶,战战兢兢地靠近。四周的气氛,好像突然变得好危险好危险!他迅速放下茶壶茶杯,麻利地端上烤肉烤鱼,缩到草棚另一侧呆着。      不单是赤练,还要再加个弄玉吗?墨鸦暗自咬牙,浅黑色眼眸深不见底。他不喜欢少年惦念着他人。但是,看见少年脸上流露出的淡淡哀伤,他又将所有情绪压下。提起茶壶倒了两杯,端起其中一杯递给少年:“弄玉姑娘求仁得仁,赤练心甘情愿,纵然结果惨淡了些,她们并无后悔。当初的事,我也不悔!白凤,你要悔吗?”      悔吗?白凤接过茶杯,愣了很久,坚定道:“不悔。”从心而做的所有事情,他纵死不悔。只憾自己年幼稚·嫩,能力太弱,牵连了最不想牵连的人。      “咕咕!”斩梦疑惑地看着两人,他们的话太深奥它不懂,但是它能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,“咕!”它抬头撞着白凤手臂,鸣叫不已。      “我没事,别闹!”白凤随手拿了块烤鱼,喂给斩梦,自己喝了口茶。   真苦啊!   “你都不悔,我怎么会悔?”      闻言,墨鸦反倒笑了。从唇角到眉梢,愉悦尽染。往事,就像是自己送少年的一件礼物,既然送出去了,当然不希望少年后悔收下。      要是后悔,不就白费了自己送礼的心意了。     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,安静地喝茶吃东西喂斩梦。布衣男子悄悄探出头,见两人气氛和谐,并没有什么大打出手的样子,松了口气。他站起身,视线随意一扫,定在一处不动了。      那处,一位黑衣女子袅袅婷婷而来,走得近了,布衣男子失望地移开视线。女子面容普通,只能算作清秀。若是以往,他还能欣赏欣赏。然而,最近几天所见的人都风姿绝伦,相比之下,黑衣女子就逊色多了。      “请问两位可是墨鸦和白凤?”黑衣女子走近两人,行了一礼问道。      白凤和墨鸦早就察觉到了有陌生人到来,都暗自警惕。听了黑衣女子的话,白凤悄悄瞥了墨鸦一眼:你认识?   墨鸦眨眨眼:不认识。      “姑娘有何事?”白凤心中暗自猜着女子身份。      黑衣女子含笑,似没看到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:“我家主人请二位一叙。”      不是正主?墨鸦挑眉,道:“你家主人?”      “迟燕。”      百鸟?   白凤看了墨鸦一眼,旋即向女子点头道:“走吧!”他站起身,随手拍了拍斩梦脑袋,示意它留下。同时,墨鸦也起身,两人在黑衣女子的带领下,走过草丛树林。耳边一阵悠扬笛声传来,墨鸦心中一动。不对,他在百鸟呆了这么久,从来没听说过迟燕会笛子啊!   察觉到蹊跷,墨鸦暗示白凤小心。白凤微不可见地点点头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   一行人最后走到了一个水潭。潭边乱石堆砌,白雪覆在石上,为其披了一层华服。石上一位女子背对着众人站着,身形高挑,着竹青色劲装,青丝利落地束起,给人一种果断潇洒的气度。   黑衣女子将两人引至潭边,自己退后数步站立。   此女实力强横,她是谁?怎么从未见过?白凤心中疑惑更深。他转头去看墨鸦,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神色有异,似乎认识这名女子。没来由的,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。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墨鸦,可是现在才发现仍旧有许多事情他不知道。而且,似乎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。   一曲终了,女子转过身,眉目如画,面若朝阳。仅凭面容竟看不出年纪,说她二十岁也可,说她三四十岁亦可。女子大大方方地拱手一礼:“冒昧打扰两位,还请见谅!”   “你是谁?”白凤问道,“迟燕呢?”   女子将竹笛插到腰间,道:“你们可以叫我笛姬。听说流沙的卫庄失踪了,我想你们应该会对他的下落感兴趣。”话到此处适时停下,笛姬红唇轻扬,视线看向两人。   闻言,两人沉默了片刻。听她的意思,似乎知道卫庄的下落。但是,对方显然不是来大发善心的。墨鸦想了想,道:“你想要什么?”   “很简单,帮我给一个人递消息。”笛姬道。   白凤皱了皱眉,冷冷道:“这么简单的话,你怎么自己不去?”   笛姬诧异地看了白凤一眼,怎么觉得他对自己有敌意?视线不着痕迹打量着两人,她似乎明白了什么,却又觉得缺了些东西。   “给谁?”墨鸦问道。   “剑魔。”笛姬吐出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名字。   墨鸦眸色微讶,淡淡道:“笛姬姑娘可知我们同剑魔乃是敌对的?”给剑魔递消息?这是去送死吧!   “你们将消息给他后,他就不会杀你们了。”笛姬不甚在意地摆手道。   白凤脑中灵光一闪,有什么在脑海晃过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他抬头问道:“能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吗?”   笛姬柳眉微蹙,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一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:“还是我来说吧!”   雪林中突兀地跃出一抹鹅黄,眨眼间便到了三人之间。来人视线扫了一圈,在墨鸦身上微顿,最后回到了笛姬身上。   “你来干什么?”笛姬眼底怒火升腾,面沉如水。她盯着身着鹅黄衣衫,显得娇俏无双的女子说道。   女子轻轻的笑了,笑容飘渺悠远透着凄迷,死水般的眼眸泛起涟漪:“这事和我有关,我为什么不能来?”她没有给笛姬说话的时间,又道:“剩下的事情就由我单独和他们谈吧!”   闻言,笛姬没有说话,盯着她看了良久。突然上前将人抱个满怀,凑到她耳旁,沉声道:“阿燕,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。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!”说完,覆上女子朱·唇,狠狠一咬,鲜血顺着伤口流下,血腥味在唇齿间扩散。   一旁看到此幕的白凤愣住了,笛姬和迟燕……她们竟然是一对?诧异过后,他只觉方才心中升起的不悦消失无踪。正在纳闷时,身边的墨鸦见他呆住,一把拉过他蒙住双眼,悄声道:“小子,非礼勿视啊!”   白凤思绪被打断,也不怎么在意。他抬手去拽墨鸦的手臂,无所谓道:“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什么没见过?”别说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吻了,就算是那阴阳交泰的场面也见过不少。当初也没见他在意过啊?白凤眨了眨眼睛,突然反手按在男子腹部顺势向下探去,“你不会有反应了吧?怕我看见?”   “情系才有欲。”酥·酥·麻麻的感觉升起,墨鸦连忙捉住他的手,再让他摸下去,可真会出意外。   白凤突然想到了那个墨鸦打十分之人,玩笑的心思淡了下来。他收回手,没有再说话。视线被阻隔,其他感官却更为敏锐。不远处暧昧的水声入耳,身后是温暖的躯体,男子温热气息喷洒到脸颊上,痒痒的。白凤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,莫名的两颊微微发热。   墨鸦惊讶地发现怀中少年脸上缓缓浮现薄红,最初很淡,很轻,慢慢地加深。就像三月初绽的桃花,一层层逐渐晕染开来。那一瞬间,美得惊心动魄,让人移不开眼。   笛姬放开迟燕带着黑衣女子离去。迟燕微喘着气,抬头就看到黑衣男子半圈住少年,单手蒙着少年的眼睛。少年双颊霞晕,安静地站着。男子微低头,眼神柔若春风,暖若旭阳,带着以前她从未在那双眼眸中见过的炙热和期盼。   迟燕黯然地垂下头,早就放弃了不是吗?在她选择接受笛姬帮助时,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心动。她以为这么些年,自己可以忘记,可以习惯。可是,为什么心会那么难过?   “咳咳!”   听到声音,白凤猛然回过神,甩开男子手臂站到了一侧,眸色有几分游移。墨鸦双手抱臂,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凤面色变化。自从小家伙长大了后,就很少露出这种窘迫的反应啊!时隔多年再次看见,还是一样的可爱。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继续撩·拨,看他完全剥离伪装,露出更多真实的反应。   很快,白凤镇定了下来,看向迟燕问道:“你要我们给剑魔什么消息?”   迟燕此时面色淡淡,仿佛所有的情绪尽数被冰封,她缓缓道:“剑魔原名平利,为楚国巨阳人。自幼资质极佳,师从不详。二十岁后学成,在父母的支持下闯荡天下,共历时三十年。于途中结识妻子孙氏,育有三子,长子夭折,余次子和幺子。后归巨阳定居,次子和幺子先后成亲,很快一家四世同堂。”   “六年后的一天,平利外出访友。再回到家中时,所有人包括奴仆都死于非命,偌大的平家仅有他一人还活着。他发誓要复仇,那尘封多年的利剑再次出鞘,斩尽了昔日所有仇敌,却无一人是凶手,反而得了个剑魔的称呼。”   “机缘巧合下,韩国大将军姬无夜查获一桩案件,犯罪团伙恰好为血案凶手。姬无夜将凶手交给剑魔处置,至此剑魔隐于血海炼狱,再不现身尘寰。”   听着迟燕揭开的尘封往事,白凤突然想到了当初疑惑的一个问题。以剑魔的能力,为何会归顺姬无夜?如今,他似乎知道了答案。   “我是迟燕,多年前我叫平铃。平利是我的祖父。” 第29章 心乱难辨   空气寂静了一阵子,墨鸦道:“所以,你希望和他相认?”这件事情太巧了,剑魔正在满天下的找凶手,姬无夜就刚好抓住了线索,还送到了剑魔身前。   迟燕看向他,眼底哀伤流过,她摇头道:“我只希望,你们能告诉他真·相。灭了平家满门的,就是姬无夜。”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满是字迹的竹简和一只小巧玉铃,递给墨鸦,“这是当初逃过灭口之人的口供。玉铃是我出生后,祖父亲手所做赠与我的。有这两样东西,祖父一定会相信你。”   墨鸦接过东西和白凤一起先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,确定无诈后。白凤道:“这事你自己就能做,为何找我们?”   余光瞥见墨鸦也是暗藏犹疑,迟燕唇角浮现丝苦笑。很快,她挑眉意味深长道:“卫庄的失踪我不信你们猜不到和谁有关?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,那么为你们提供些消息,给姬无夜添添赌,我还是很乐意做的。”   “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是姬无夜的对手。所以,要想知道卫庄的消息,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。”迟燕正色道,“有机会的话,杀了姬无夜。”   墨鸦和白凤对视了一眼,明白了对方的决定。墨鸦点头道:“好。下次碰到剑魔,我会将东西给他。你现在可以说卫庄去哪了。”说完,他又补充道,“我承诺的事从不食言。”   “鬼谷。”迟燕转过身,向着远处走去,“所有魇鬼倾巢出动,姬无夜铁了心要抓·住卫庄。你们要是快点,或许还来得及。见到祖父,不用提及我,不肖子孙不能尽孝,不如就当做从未活着。”她走进雪林,转过山角,忍了很久的泪水夺眶而出。迟燕蹲到地上,抱着膝盖痛哭。   恍惚间,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阴暗冰冷的角落。刚经历过家变就被带到训练营进行死亡对决,那一刹那她如同坠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,永远醒不过来。每天机械地训练,机械地杀人,鲜血沾满双手身躯,她恶心得吃不下任何东西。   第三天,她的身体开始虚弱。第四天,她的手已经无法握住剑,凭着心中的仇恨和顽强的意志杀死了对手。她再无丝毫力气行动,蜷缩在角落,脑海一片空白,心中的仇恨之火却越燃越烈。   就是在这个时候,那人出现了。他向自己塞了三个冷硬的粟米团,面色淡淡地扔下一句话离去。   “无论你想做什么,活着才有希望。”   虽然他神色冷淡,但是这是她到了此处第一次感受到温暖。是他让自己脱离了噩梦,让自己觉得仍在人间……   “哭什么?”笛姬不知什么时候走近,一把拉起迟燕,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掉泪水。脸色阴沉,森然道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找他们做交易。”   “你想查平家灭门的真·相,我帮你查了。你想帮那个黑漆漆的家伙,我也让了。阿燕,你答应过的,自此以后随我回宗门隐世,不再过问世事。你要是敢反悔,我就派人去杀了那家伙……”   迟燕瞪大眼睛,抓·住女子的手,惊呼:“不要!”   “你……”笛姬瞳孔一缩,面色更加冷凝,“阿燕,你就这么维护那人?在你眼中,我笛姬算什么?只是你调查真·相的工具?”   女子语气轻柔,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,然而那双眼眸似霜雪,如玄冰,无端让人心底发凉。   迟燕怔愣,她想说是,喉头却似堵着一样,想好的话语怎么也吐不出口。可是,如果不是,那又是什么?她可以确定自己不喜欢笛姬,一点也不喜欢……   是愧疚吗?   是亏欠吗?   “乐清,我……”答应的事,绝不反悔。   迟燕话未说完,笛姬已经抬手敲在女子脑后。她不想听到任何拒绝的话,不想看到倾心之人为他人痛苦。   笛姬将女子打横抱起,低头看着她,面上冷意消融,眼神执着而坚定:“阿燕,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。我已经泥足深陷,你又安能全身而退?”   两人渐行渐远,黑衣女子紧随其后,很快茫茫雪原再无任何痕迹。   ——   “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?”在回草棚的路上,墨鸦问道。   白凤道:“该真的真。”说着,他侧头看向墨鸦,道,“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?她或许会骗我,却绝对不会骗你。哎,你什么时候欠下的情债啊?看上去,时间可不短。”   “我怎么知道?”墨鸦耸耸肩,那么久远的事情,他现在还能清晰记得的,大概都和自己养大的小凤凰有关吧,“有人心仪我,不是正好说明我魅力大嘛。嗯,差点忘了,你好像一直有点怕女人哦。”墨鸦摸·摸下巴,眼神意味深长,“小子,难怪你前世一把年纪了都没成家。”话一出口,墨鸦愣住了。世上男子多是二十岁左右成家,最迟三十。可是,白凤真的至死也没有成家,甚至连一丝迹象也不见。   闻言,白凤心下窘迫尴尬,仿佛有什么隐秘不可知的东西即将暴露到阳光下。心绪纷乱,理不清。旋即有几分恼羞成怒道:“我什么时候说怕了?至于成家,世道这么乱,我所做的勾当可不安全,还是别拖累人家姑娘了。还有啊,迟燕对你只是执念而已,倒是对那个笛姬,有几分异样。你什么时候魅力大过?明明我更帅!”   为什么不成家?我怎么知道?   只是阅尽千帆,总觉得无人能与自己比肩,无人值得自己携手百岁。   噼里啪啦一通话说下来,心中郁气消散。   墨鸦在他刚说话时就回过了神,听着这么一大段话,忍俊不禁道:“这不是什么都清楚吗?那刚才怎么不高兴?”   明明个性清冷不欲多言,却说了这么多话,他想掩盖什么?墨鸦不由沉思,隐隐的他有个大胆的猜想。   听了这话,白凤刚平静的心绪又有些乱,他努力想着理由,突然灵光一闪,道:“你什么时候认识笛姬的?我怎么不知道?”   墨鸦轻笑道:“我并不认识笛姬,只是当初听人说起过迟燕和她的一些事。笛姬身份特殊,所以我多留意了一下。”   “如今明里天下逐鹿,群雄并起。儒、墨、道、法、阴阳、纵横等各家纷纷入世,有的逐权争利,有的济世救民。却还有更多的隐世流派要么隔岸观火暗中操控,要么遁世隐迹寻求超脱。这明里暗里零零碎碎的流派加起来,不下百数。笛姬便是其中一派乐宗的掌门。”   “原来如此。”白凤了然。百家他前世也听说过,只是流沙早期从未遇到隐世流派,而等到秦王嬴政统一天下后,这些流派更是踪迹全无,也不知消失了还是蛰伏着。   说话间,两人到了草棚。斩梦已经吃完了所有烤肉,正匍匐在几上休息。听到动静,立马站了起来,眼神锐利。   两人结了账,打马绝尘而去。斩梦清鸣,直飞九天。一片白色翎羽飘下,正好落到布衣男子怀中。   哼!本皇也是有品德的,吃了你的烤肉,就给你一片凤翎吧。   “我只知道鬼谷在魏国,具体的地点不知道。”白凤道,“我们先潜进新郑,去紫兰轩问问紫女。”   “好!”   ——   汾水东岸,平原后是连绵不断的山脉。森林密布,积雪压枝,天与地皆是茫茫一片。   山坡两旁,刀魔和数十名高手身着白色衣袍,安静地伏在巨树后面。众人身上都被白雪严严实实盖住,半点破绽也不露,只有一双眼睛盯着山谷口。   薄暮冥冥,寒风穿过山谷,发出的呼啸凄厉尖锐。雪花被风卷起,又洋洋洒洒而下……   “来了。”突然,刀魔传音提醒,“按计划行·事。”   众人心神一凝,忙屏住呼吸,尽量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。视线牢牢盯着前方纵马而来的身影,掌心内力聚集,肌肉绷紧,如同将要扑噬猎物的猛虎。   一人一骑越来越近,已经过了山谷的一半。突然,四面八方呼啸升腾,无数尖锐的木枝射向来人。同时,两旁巨石滚落,带着不可匹敌的劲道狠狠砸下。   刀魔一掌触发数个陷阱后,借着力道腾身而起。锵!长刀出鞘,刀身上附着内力泛起一层晶莹。   卫庄一路行来,早已明白会遇到阻击,心中一直暗自警惕。行入山谷后,气氛越加沉凝,空气中若有似无弥漫着肃杀之气。   耳畔听闻异声乍起,卫庄迅速狠踩马镫,整个人向前飞速掠去。手中鲨齿出鞘,拦在前路的尖锐木枝被斩断。   嗖嗖嗖!嘶!   马向前跑了数步,无数木枝入体,它长嘶一声,轰然倒地。鼻息间白气粗重,哀鸣了数声后,再无声息。   轰!   巨石兜头砸下,卫庄眸色冷凝,一剑砍在巨石上。矫健身姿在空中轻翻,恰好踩在破空而来的一支木枝上。他脚尖不时点着巨石和木枝,快速向前行了十数丈。   “嘿嘿……不愧是鬼谷传人。”伴随着夜枭般的笑声,无数刀气化作刀网向卫庄覆来。   内力汇聚,鲨齿发出耀眼光芒。卫庄一剑直刺一处,那是整张刀网最薄弱的地方。刀网消散,露出一双鬼魅般的幽绿眼眸,在夜色中如同两团鬼火。   “雕虫小技!”察觉到那目光的异样波动,卫庄眼也没眨,一剑横空,直接削向刀魔脖颈。   刀魔面色一变,左手全力拍出,正好拍在鲨齿上,血液滴落。他却恍若未觉,嘿嘿怪笑着后退:“你想不想知道你师父怎么样了?”   砰!   卫庄微分神,正好被巨石砸中。一口气已卸,他再维持不住在空中的身形,只有先落到地上稍作调息。 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刀魔眼中残忍划过,森然道,“动手。”   卫庄心中不安划过,还没来得及反应,只觉双脚被什么东西抓·住。   砰!轰!轰隆!   一连串爆炸声响起,接着山顶积雪倾泻而下,雪浪排空,足有数丈高。紧接着,不远处的山峰一座接一座地积雪坍塌。浩浩荡荡,横无际涯。 第30章 猝不及防   夜色深深,紫兰轩灯火依旧。欢声笑语,迎来送往。   “噗!咳咳……”韩非放下酒杯,抬手指着门外走近的两人,惊道,“你俩这是玩什么?”一旁,紫女柳眉轻弯,亦是忍俊不禁。   只见白凤身着玉色裙衫,浅蓝轻纱覆面,眉眼间属于男子的锋锐被修饰得柔美清丽,再加上他年少显得纤长的身形,根本没有任何破绽。而墨鸦则换了件不起眼的灰袍,苍白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,看上去没什么变化,却显得格外普通,就算你刚看过他,下一息依旧想不起他的样子。   其实两人的装束都没有什么违和,但是想到两人曾经的形象,尤其是白凤,总有几分想笑。   白凤狠狠瞪了墨鸦一眼,疾步走到屏风后。墨鸦抱臂轻笑,眉眼弯弯如同偷了腥的猫:“姬无夜应该不知道我还活着,所以做些伪装是必要的。”   白凤听着,不由恨恨咬牙。姬无夜不知道的是你,你怎么不来穿女装?早知道要输,一开始就不该提议潜入新郑的。想着,他迅速换回平时装束,走了出去。   “我们有卫庄的消息。”白凤看着韩非,严肃道,“如果不出意外,他应该去了鬼谷。但是,我们不知道鬼谷在哪。”   韩非收了笑意,端着酒杯沉吟片刻,视线转向紫女道:“我信他们。将鬼谷的地点告诉他们,也好早日确定卫庄兄的安危。”   “鬼谷在……”紫女话未说完,门外有人打断道,“不能告诉他们。”妃色宫装女子推门入内,美眸恨意如冰,她盯着白凤墨鸦两人,“你们本就是姬无夜的手下,谁知道这次庄的失踪有没有你们的份儿?”   嘶嘶嘶!   毒蛇顺着缝隙爬进屋内,很快就将两人包围了起来。墨鸦正想要说什么,白凤拉了他一把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卫庄失踪,红莲心神烦乱下根本不可能理智判断,这些事情信就是信,不信就是不信。说得越多,错得越多。   韩非见状一惊,制止道:“红莲,不要冲动。”   “红莲殿下,姬无夜一直在追杀他们。甚至当初若不是师妹出手,墨鸦已经不在了。他们没理由再帮着姬无夜。”尤其是,他们心中有东西重于将军府。紫女看着两人,红唇微勾。   红莲美眸轻眯,冷然道:“你怎知这不是他们设计好的?”纤手一抬,毒蛇纷纷冲向两人。同时,她握掌成拳,攻向白凤。   “红莲!”韩非着急,就要过去拉住红莲。紫女拦下他,道,“无妨,墨鸦白凤不是没有分寸的人。”   刚才被白凤一拦,墨鸦心头本就不爽。如今又见红莲攻击白凤,他面色彻底冷了下来。右脚闪电般踢出,直指红莲膝盖。手掌前伸,欲扣住她的手腕。   白凤发现墨鸦对四周毒蛇不闪不避,不得已只能替他将毒蛇消灭。这么一耽搁,就错过了暗助红莲的最佳时机。   这时,白凤也明白了过来,墨鸦就是要用这些毒蛇将自己牵绊住。他一边解决毒蛇,一边注意着两人的战况。见墨鸦没用杀招,松了口气。   这家伙,总算还知道分寸。在韩非和紫女面前,若是真下死手,怕是刚才红莲说的假的也成真了。   “姐姐,街头出现了很多卫兵,看情况是冲着紫兰轩来的。”柳韵疾步走来,一脸焦急,说完后才发现房内状况,不由掩唇惊呼,“啊!蛇!”   “什么?说,人是不是你们带来的?”红莲撤招后退,指着两人怒道。   “红莲,别闹了。”韩非上前拉住红莲,“紫女姑娘,先将他们藏起来。”   紫女侧耳听了听,摇头道:“来不及了,卫兵已经到了楼下。现在,无法将他们送到密室。”她转了转眼珠,建议道,“虚虚实实,只能冒险一搏了。白凤你扮做女子,同墨鸦去隔壁房间。我先去拖一下时间,你们快点。”说着女子身影消失在房内。   闻言,白凤迅速到屏风后抓起衣衫,拉着墨鸦到了隔壁。关上房门,白凤皱眉道:“那些卫兵怎么来了?谁走漏了消息?血衣侯?”   “时间紧迫,待会再想。”墨鸦拿过梳妆台上的脂米分,迅速在白凤脸上涂抹起来。远远的听到甲胄碰撞声,他将妆奁一扔,拽着白凤迅速走向床榻。   白凤正在思考,被他一拽,手中月白衣衫掉落到地上。墨鸦眼睛一转,掌风过处,衣衫件件分开,一直落到了内屋榻前。  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近,两人对视一眼,双双跃上床。墨鸦脱掉鞋,又从床底找到一双女鞋,随手扔到榻下。转过身,却见白凤已经除去了外衣,正在将衣衫藏到床褥下。  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。墨鸦扯过被子,两人顺势躺下。他凑近白凤,低声道:“你觉不觉得少了些什么?要不你试着……”白凤一肘击在他胸膛,阻止了他将要说的话。少年脸色冷凝,眼眸恼怒中夹杂着些许不自然,“要试你自己试。”   “将军,小女子这里多得是寻欢作乐之人,绝不会有什么歹人的。”紫女笑着劝道,“将军,就不要为难小女子了。您这么一间间查过去,小女子还怎么做买卖?”   “紫女姑娘别担心,我们也只是接到消息,顺道来看看。没有歹人当然皆大欢喜,要是真有,我们将其逮捕归案,不也是紫兰轩的一件幸事。紫女姑娘,我已经让了一步,尽量不打扰你的客人。你也别让我为难啊!”   说着,银铠男子推开房门。迎面清雅的幽香浮动,他不由深吸一口气,赞道:“如此上佳熏香,真是令人心旷神怡。未曾想紫兰轩这般的风月场所,还有如此清雅之物。”   紫女琼鼻轻动,眼神瞬变。她沉默了一息,笑道:“将军见笑了。”   银铠男子见地上散着一些衣衫,尽是女子之物,又听到内屋不时传出细琐的声音。他迈步走去,挑开层层帷帐,视线移到幔帐低垂的雕折枝雅兰的榻上。   墨鸦听着帐外动静,突然搂紧少年直接吻了上去。白凤只觉唇上一热,不由瞪大双眼,手一撑就要起身。墨鸦在他腰上捏了一把,少年刚聚集的力道消散,跌到男子怀中。   就在此时,幔帐被人用剑挑开。银铠男子见榻上那位淡妆清秀的女子衣衫半褪,主动投怀送抱。而那名男子衣着普通,样貌也平平无奇。   “啊!”女子抬眼间发现了银铠男子,双颊瞬间霞晕布满。一把扯过被子,将自己牢牢包裹住。   男子也看到了榻边的银铠男子,一时间面色惶惶,惊恐得说不出话来。   “怎么了?”闻声,紫女疾步走来,一见场中情况,笑道,“将军,这是紫兰轩的姐妹浅风,不是您要找的歹人。您看看这位客人,可是您要找的人。”   银铠男子仔细打量了片刻,摇着头向外走去:“不是。我要找的是两名俊美男子。”   紫女看着从被中露出头的白凤,眼眸带笑,出口的话语却带着安抚意味:“浅风,将军只是来看看而已,你不用害怕。这位客人,今宵您的所有花费,小女子愿退回三成算作赔礼。小女子还有事在身,先行告辞。”   随着关门声和脚步声远去,两人彻底放下了心。随后,白凤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一吻。脸颊上热意未消,却又有燃烧的倾向。   他隐隐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改变,一时间却不知如何理清这种改变。下意识的,他选择了暂时不去理会。   白凤从床褥下翻出衣衫,抖开就要披上。墨鸦按住他的手,将他的头掰过来,取过榻边小几上的手帕,将少年脸上的妆容拭去。   “小子,你也有逃避的一天吗?”墨鸦直视着少年冰蓝眼眸,将他的无措窘迫尴尬看在眼中。男子语带挑衅,却有绵长温柔的情意从眼底漫出。   “你说什么呢?”白凤移开视线,眉头紧皱,面色阴沉如乌云密布。   墨鸦低声轻笑,出手如电,扣住少年双手将他压倒。白凤脑子里轰的一声,修眉一扬,勃然大怒。   右脚聚了十成的力踢出。   墨鸦早有预料,迅速将少年压住,同时俯身再次吻上少年的唇。他一直念着的少年,如今就在自己怀中。如此一想,心火呈燎原之势灼烧,力道逐渐加重。   白凤先是脑海迷糊,只能由着身上人索取。却突然睁开眼睛,猛然挣脱墨鸦的钳制,抬手去推男子。墨鸦顿了顿,停下所有动作,却没有依白凤的意思起身。   白凤急促地喘息,移眸瞪着男子,一时间不知心中是震惊多,还是愤怒多。他一向不喜别人近身,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紧密贴合。呼吸间全是另一人的气息,炙热的体温透过衣衫像是要将自己点着,还有那人的变化……一切的一切都让白凤无所适从。若是其他人敢这么做,甚至只是想想,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惨痛代价。但是,现在这么做的人是墨鸦……他该怎么办…… 第31章 心之所向   墨鸦抚着少年水润殷·红的唇,轻挑眼尾,显出几分邪异,他低头咬上少年小巧的喉结。致命之处遇袭,白凤呼吸一滞,唇边浅吟流泻。墨鸦笑着凑到白凤耳畔,道:“白凤,你看。拒绝任何人近身的你,却从来不会排斥我;作为一个随时随地要保持警惕的杀手,在我的面前你却从未设防;有女人喜欢我,你会生气;我吻你,你没有厌恶,只是窘迫无措……如此种种,你还想躲吗?”   被他这么一说,白凤身体微僵,默然半晌后,眉眼间的怒火更甚。  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心思,就这样被他人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,如今更是直接揭开。   想到这一路上点点滴滴的细节,当时不觉得什么,现在来看,这家伙分明居心不良。一面看戏,一面占便宜。   真是混·蛋!   哼!我让你看戏!   “放开!”白凤恨得咬牙,冷笑道,“我一向敬你为师,尊你为兄。你所言的种种,不过是基于这两重身份之上的,再无其他。”   墨鸦敛了笑意,没有依言放开少年。只是神色严肃道:“白凤,没有哪个师父和兄长会排斥所有接近你的人,会嫉妒心仪你的人,会想杀了打你主意的人。”   “白凤,此生我想同你一起度过。”   白凤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,道:“我是男的。”   “你是白凤。”不管是男是女,他心仪的只是那个叫白凤的少年。   白凤明白墨鸦的意思,却没有过多的表示。掌上内力聚集,迅速点了男子的穴,将他从身上推开。少年扯过衣衫下了床榻,将一切整理好后,背对着墨鸦淡淡道:“我出去走走。”   “明天我们要赶往魏国,别忘了。”墨鸦躺在榻上,笑看着少年佯做镇定的欲盖弥彰。   如今的局面已经比预期的好很多了。墨鸦想了想,不得不承认早间遇到笛姬和迟燕一事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。   ——   “卫兵走了?”听到动静,韩非端着酒杯从窗边转过身。红莲坐在一旁,秀眉紧皱,时不时瞪韩非两眼,脸颊气鼓鼓的。   “一场闹剧而已。”暗中之人没有和紫兰轩为难的意思,三真七假地胡乱说了些线索。那将军照这个找下去,能找到才怪了。   “太好了。”红莲一下子跃起身,向门外走去,“我去把那两个家伙叫来。他们还没给本公主交代清楚呢。”   “等等!”紫女一步拦在红莲身前。她想到方才发现的引魂香,估计此时屋内的情形……想了想,她斟酌着道,“毕竟是两名男子,红莲公主前去怕是不方便。公主出来这么久,王上怕是会挂心。白凤和墨鸦的事就交给我和九公子如何?我们同样希望庄能平安无恙的回来。”   韩非虽不知紫女此举何意,但想来是有缘由的。遂道:“红莲,你莫非不信哥哥?”   红莲看了看紫女,又看了看韩非,哼道:“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。不过,看在哥哥的面子上,本公主就不问了。庄要是回来了,你们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。”脸颊微微发烫,她手指不安地绞了绞衣角,跺跺脚,道,“我先走了,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。”   看着红莲远去,韩非疑惑地问道:“墨鸦他们怎么了?”   “无事。只是一路星夜兼程累了,现在估计在休息。”紫女坐下,喝了口茶道。   酥魂为基,乌玉为辅,幻菇为引,按一定份量调配即是引魂香。   心之所念,欲之所驰;心之所惧,意之所往。   暗处之人显然是冲着白凤和墨鸦去的,下这种挑动心神的药,想来也是清楚两人的微妙关系。只是,他们何时惹上了生死谷的人?难道庄的失踪和生死谷有关?   ——   寒风呼啸,窗外雪花不断。桔色烛光透过窗户,映照着那一片雪也染上了暖色。   笛姬坐在床榻前,手指抚上迟燕沉睡的脸庞,眼神柔情如水:“阿燕,你要是醒着也能这么乖就好了。”   嘎吱——   房门被推开,有人走了进来,吆喝着:“嘶!哈!冷死我了!冷死我了!火呢?火……”笛姬听到声响的第一时间就走到了外屋,手指轻抬,一道看不见的气劲点向来人哑穴。   啊!啊!   无法说话,男子脸上露出谄媚的笑,凑到笛姬身边不断比划着。乐宗独有的点穴,只有乐宗之人能解。   笛姬冷冷瞥了他一眼,压低嗓音道:“你要是敢吵醒阿燕,我就割了你的舌头,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。你可以试试,看看明家那个老家伙能不能救你。”   嗯嗯嗯!   他·妈·的,谁知道迟燕睡着了啊?而且,以以往的经历来看,我敢肯定,她是被你敲晕的。然而,看着笛姬满脸的杀气,他毫不怀疑对方说到就能做到。   形势不如人,不得不低头。男子霎时间点头如捣蒜,他保证轻言细语,绝对不吵醒里边那人。   “说吧!事情怎么样?”解了穴,笛姬坐下问道。   男子疾步走到火旁蹲下,暖意笼罩全身,他舒服地叹了口气,道:“办妥了。我一直跟着他们,先设法通知了将军府,又去紫兰轩将可能的房间都点上引魂香。这一下子,可是将我身上所有库存全消耗了。我得找个时间回谷,补充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看见笛姬眼神转狠,忙道:“喂,你可别激动。迟燕不在,要是另一个你出来了,我可搞不定啊。”   “他们中招了,你就放心吧。”男子嘿嘿直笑,“说来,还是他们给了我灵感呢。要不然,我还得再找机会。”   “你点了多少引魂香?”笛姬抚着额头,眼中狠色渐隐。   “一钱吧。”男子有些迟疑,“他们怎么得罪你了?手段这么狠。啧啧……我看你也没有杀意,否则就不会让我下这么清淡的药了。所以就少下了些。想来,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。”对两个男的下·药,简直就是丧心病狂。要真出了什么事,他们该如何面对对方?   笛姬面色一变,微愠道:“他们本就心有所动,我只是让你推一把,助他们定下关系。没让你直接帮到底啊。”   听到两心相向,男子心下意外。倒也没有太吃惊,毕竟他眼前就坐着一个。只是越往后听越糊涂,他一头雾水疑惑道:“不是一样吗?”   “怎么能一样?”笛姬咬着牙,面色恨恨的。她只是想让他们确定关系,好断了阿燕的心思。却也没真大度到助情敌追求所爱的地步。   男子虽然不理解她是怎么想的,但不妨碍理解她的意思。他说道:“这事终究有点缺德,我这么慈悲的人,怎么会做这事?所以,我趁着他们和红莲公主打斗时,下了另一种药在屏风后白衣少年换下的衣衫上。这种药会让人越激动越理智,时效十二个时辰。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。”   “我在那里遇到了华家的人,今日之事应该瞒不了。”   笛姬摆摆手,不是太在意:“无所谓,他们不会想到我的。”说着,她收回注视这内屋的眼睛,看向男子道,“华家不是退回生死谷封族不出了吗?怎么还有人在外面?”   “我们明华两家同掌生死谷,华家确实封族不出了,就连和明家的来往也淡了下来。我遇到的那人,应该是当初叛族之人的后代吧。”   “你们就是手段太仁慈了,才会有这么多人叛逃。哼!自我执掌乐宗以来,无一人敢叛。”笛姬勾起唇角,嘲讽道。   男子笑了笑,站起身:“或许吧!我走了。明家欠乐宗的人情,就此一笔勾销。往后,我明家也当效仿华家,封族不出。”   “此一别,或许再不相逢。你多保重!祝你们幸福。”   笛姬看着男子背影,轻声道:“你也保重!还有,谢谢你。”她转身向内屋走去,视线落到榻上,娇俏女子安然沉睡。   天下将乱,乐宗或许也当封门不出。   ——   轰!哗!   雪浪如龙在山间游走,最后停在了一处,堆积成山。接着又是一条银龙疾驰而来,如是不知多久后。那雪堆越来越高,直到和两边的山头齐平。才有数个小黑点自那银龙下飞出。   小黑点跃上银龙左边的山顶,数棵松树旁露出褐色的地面,一人站在树顶,注视全场,手中长刀寒光灼灼,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雷霆劈下。   “刀魔大人,所有积雪都已清除,没有见到卫庄,会不会已经被炸死了。”十名魇鬼尽数自绝,那卫庄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,估计已经化作碎末了。   刀魔鬼火般的眼眸盯着那人,眼神阴冷残酷,如同林中捕食的毒蛇。那人不由打了个哆嗦,头埋得更低:“刀……刀魔大人……属下说的都是真的,那……那卫庄真……真不见了。估计是……”   “看到卫庄的武器鲨齿了吗?”刀魔移开视线,厉声道,“迅速传讯,让前面的人严加戒备,一旦遇到立刻动手,死活不论。”鬼谷的人,果然没这么容易死。不过,你真以为我只是送你到雪里沐浴一番吗?   那人闻令,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。咻!一道流光冲向天际,快速蔓延成一团红雾,经久不散。 第32章 雪地哀歌   双脚被抓,卫庄立刻握剑下削。咔嚓几声脆响,血液将白雪染红。他来不及甩掉依旧卡在脚上的断手,重重一踏,借着林木掩护,紧贴着地面向远处飞驰。   砰!轰!   巨大的力道砸向他后背,紧接着无数细雪夹着泥土石块落下。卫庄正在闪躲石块,耳边却听得轰隆隆的声音,四周在雪色中显得朦朦的浅辉,一瞬间暗了下来,似乎整片墨色天空兜头盖下。   糟了!   卫庄眼眸微眯,内力尽数灌注剑上,对准右侧山坡狠狠一劈。咔嚓!一道缝隙出现在山体上,恰好能容一人通过。他迅速掠身进去,手中鲨齿挥舞,泥土石块被他抛到身后堵住洞口。   无尽积雪滚滚而下,逐渐将整个峡谷填平。大地剧烈震动,整个山脉也晃动不已,石块泥土纷纷脱落。   卫庄不断挥舞鲨齿,确保自己不会被活埋。待到震动稍弱,他迅速顺着原路挖出去,一点点将缝隙夯实不留痕迹。随后,趁着魇鬼们没反应过来,从雪底迅速离去。   轰隆!   无数条银龙在地面穿行,最后归于一处。   峡谷往东北方向数百丈远,雪地里冒出一颗头颅,随后那人刨开身周的雪,跳到雪面上。一袭玄衣如墨,头发眉毛和脸颊上都沾着很多雪,不时有水珠顺着下巴滴下,脚下卡着的断手早就不知掉在了哪里。   他抬手抹了把脸,从怀中取出那块墨玉带钩,低头看着微有些出神。   这块墨玉带钩,他们都以为是师父的。其实,它是师哥盖聂的。当初,师父寻了数块好玉,闲暇时便依照其本来形状雕琢。或为玉簪,或为玉佩,都被师父送了旧友。只有两块大小相似的黑白双玉被雕成了带钩,一块给了自己,一块给了师哥。   只是,自己和师哥从未佩戴过。一来,玉质脆弱,刀剑无眼,不免会有碎裂的危险;二来,带着这东西,对行动也有妨碍。所以,这块墨玉带钩应该在鬼谷剑阁才对。   鬼谷四周均有阵法,谷外冰天雪地,谷内温暖如春。他们难道真破解了阵法攻进鬼谷了?   听着稍远处的轰隆声,卫庄身化流光,向北方急速赶去。   ——   “呸!”离兮将口中无意吸进去的雪沫尘土吐出,抬手拍了拍身上积雪,甩掉头上雪花,这才抬头看着另一边。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,她皱了皱眉,“那边在做什么?差点伤到我的药草。”   离兮举起左手一直握着的药草。高十来寸,根茎翠绿,莹然通透,白须紧抓着泥土。全身无叶,只有顶端结着个银色花骨朵。   “呼!”她上下仔细看了看,松了口气,“还好没有伤到。否则,就白费功夫了。”   离兮将药草小心地放到一个广腹瓶中,辨认了下四周方向,往南疾步离去。   听说秦国入侵韩国,已经打到了伊阙附近。不知师姐怎样了?她和那个韩非走得那样近,离权力漩涡也更近。还是去看看吧!   ——   庆云山,妙雪峰。   冯渊站在峰顶向下眺望,喊杀声兵戈声不绝入耳。   “将军,西南方向不知何时增援了五千敌军,我军三千士卒全员战死。敌军现已向中路大军围去。”   “将军,西北方向敌军增援三千,我军被围,现已不足一千。”   “将军,中路大军同秦军鏖战,目前双方皆死伤过半。”   “将军,我们的粮草连一天都坚持不下了。运输粮草的队伍至今没有来。”   ……   冯渊捏掌成拳,面容冷绝:“伊阙城那边怎么说?”   他身旁站着一人,闻言脸上青筋直跳,双眸血红:“将军,我们退吧!白亦非是不会增援的。再不退,弟兄们都会死。”   冯渊稳若山岳的身躯忽地微晃,他猛然闭上眼。耳边惨叫声却更加清晰,他仿佛能看到弟兄们浑身是伤地躺倒在血泊里,哀鸣,呼号,沉寂。   手掌紧握,骨节泛着青白。腥甜到了喉头,又被他咽了下去。   “弟兄们,这一战我们怕是好不了了。家中有亲人挂念的,想走的,现在立刻离开!”   众人面面相觑,沉默了片刻,道:“将军,我们不走。”   “将军,就算我们能退,我们的家人能退。可是韩国众多的百姓往哪里退?我们能退一次,还能退一生吗?”   “将军,冯家的军队没有怕死的。”   “将军,下令吧!”   冯渊朝前走了几步,在无人看到的地方,两滴泪水滑落:“好!不愧是我冯渊的士卒。弟兄们,大家都在奋战,我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。”军令如山,即便是退,也难逃一死。更何况,冯家从未有不战而退的将军。   “众将士!此一战,不为军功荣耀,不为高官厚禄。我们只为了家中亲人,为了心中的信念,作为士卒,守卫国土,守卫百姓。死而无憾!”   “众将士听令!擂鼓助威!随我去杀他个血流成河!”   将士们眼中泪光闪烁,高呼:“死而无憾!血流成河!”   咚咚咚!   沉重恢弘的军鼓远远传开,天地间也似乎笼上了一层肃杀。正在战斗中的士卒双眼灼灼,闪着嗜血的光芒,手下力道倍增,根本不似疲惫的样子。   冯渊一马当先,率先跃入战场,手中长·枪挥洒自如,血花四溅,一个个秦军纷纷倒下。   “哈哈哈哈!”他一边杀敌,一边大笑,泪水混着血水自脸上滚落。敌军已临城下,后方却四处歌舞升平,高层忙着逐权争利排除异己,权欲之毒已腐蚀了整个国家。   临走时,九公子派人带了口讯。若事不可为,可自行蛰伏,方不负先父的夙愿。然,如今天下风起云涌,眼看着唯一的希望就要被乌云遮住。我冯渊又怎能独善其身?   九公子,此次事件必定是冲着你去的。你既能劝我蛰伏,想必自己已经打算好了退路吧。如今的韩国确实不值得赔上一位明主。与其勉强修补雕琢,不如打碎了重建。   九公子,朝堂诡谲。冯渊无能,不能替你未雨绸缪。但是,只要我冯渊还活着。必不让秦军一兵一卒通过庆云山。   我定为你争取最充足的时间。   冯渊大喝道:“弟兄们,这么一个个的杀太无聊了。我们来比赛吧!谁杀得最少,就在鬼门关当着大家的面自打耳光学狗叫,怎么样?”   一将领甩着大刀砍翻了数人,笑道:“难得将军有兴致,就这么定啦!哈哈哈哈……将军你久不接触战场,这把输定了。大家加把劲,一定要让将军输啊!”   “好!杀!”   战场对面的山坡上,王翦带着数人远望战场。看到在冲杀的冯渊道:“那就是冯亭的后代冯渊,你们观这支军队如何?”   程宜面色凝重,道:“很强!非是前日边城守军能比。若不是他们军中粮草不继,也不至于仅仅被困五天就死战。当日之言,是末将轻骄了。”   “狮子搏兔,尚用全力,何况人乎?”王翦扬眉一笑,“来人,把我的马牵来。我去会会他。”   ——   伊阙城内,白亦非站在房顶,手中美酒盈樽。白雪点点飘洒,夜风轻拂,衣袂飘扬,整个人如同惑世妖魔,带着令人心醉的魅惑。   “冯渊驻守妙云峰已经两天了,庆云山防线就快守不住了。”明池跃上房顶,走到他身后。头低着,看不清表情。   白亦非眸光微动,淡淡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   明池顿了顿,一步上前,揪住他的衣领,怒道:“为什么不发粮草?前线战士在为国抛头颅洒热血,你做了什么?啊?白亦非,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?”   “你不懂。”血色衣袖沾满了酒,白亦非将酒杯扔了出去,神色淡淡,“你常年游走深山,药草为伴,毒物为伍……”   “白亦非!”明池怒喝,打断他的话,眼中满是失望,“别把所有人都当傻·子。你所看重的,不就是你手上的权利吗?你想要的,是至高无上的权利。白亦非,你不会如愿的。”你这么做,韩国必亡!   白亦非薄唇轻勾:“随你怎么说吧。”   “我真后悔替你消了圣蛊的副作用,你这样的人,就该早点去死。”明池松了衣襟,转而掐上他脖颈,手指收紧。看着白亦非微皱眉头,呼吸急促,他颓然地松了手。   不,不能杀他。父亲临终的愿望是消除圣蛊副作用,让那个女人的后代能平安过完一生。他答应了父亲,不能让父亲在黄泉下也不得瞑目。   明池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,放到屋顶上。随后,他转过身,背对着白亦非,淡淡道:“家主已经发出讯息,所有明家弟子即刻回谷,再不复出。”   “父亲为了你母亲叛出明家,死后也无法入明家祖陵,这是他老人家一生中第二件遗憾的事。这瓷瓶中你应该知道装的是什么,方法和上次一样。”   “我会回明家,想办法将父亲葬入祖陵。”明池跳下房顶向府外走去,“白亦非,你不会如愿的。”   白亦非站在房顶,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那一袭蓝衫消失。他拾起瓷瓶,默默看了良久,掌心白雾升腾。瓷瓶被冻成了冰块,接着他手一握,细小的冰末纷纷扬扬。   “来人。”   暗处掠出一人,道:“属下在。”   “我吩咐的事情可做好了?”白亦非望着远处。   “还有半个时辰就可完成。”那人看了看地上染了血色的冰末,犹豫道,“侯爷,需要截住明公子吗?”   白亦非睨了他一眼,厉声道:“任何人都不许找他麻烦,本侯要他平平安安地回明家。”   “诺。”那人了然,打了几个手势,暗处有数道黑影消失。他想了想又道,“侯爷,那您未愈的副作用怎么办?”要不要将明公子劝回来?   “没必要。”白亦非脚步轻踏,人已到了数丈外,“随我去城外看看。”一直以来,都是那人在坚持。生与死,其实真的不重要。 第33章 乱世惜缘   “我只是来换命的。拿我的命,换他的命。”   “白凤你看,天空……天空已经在你的头顶!”   “用你最大的力量去飞翔吧!”   漫天鸦羽,那人静静地躺在地上,视线注视着天空,唇角带笑,眼神既欣慰又惆怅。   “墨鸦!”   白凤大惊,脚尖微点,向着那人而去。手指刚触及,眼前画面一换。   四周薄雾缭绕,暮色冥冥,一片虚无。那人停下远去的脚步,回头望来。见到他,淡淡道:“你来干什么?”   “我……”白凤四处看了看,不知身处何处,也就不知该如何回答。   那人看着他无措的样子,良久唇角含笑,轻叹着走近。抬手覆上他额头,轻揉了揉道:“白凤,当初我说过要护你周全。如今看来,我要食言了。以后的路,只能你独自前行了……”   额上冰凉的触感让白凤心生恐慌,耳边那人的话语带着一贯的温柔,却隐隐含·着哀伤和诀别。那一字一句和先前浮现的画面如同尖锐的冰刃,直刺心底。彻骨的凉,绝望的痛。他不禁打了个寒颤,一把抓向那人。   手掌直直地从那人手臂穿过,白凤愕然,抬头看向墨鸦:“墨鸦,这里我不认识路,你和我一起走。”   墨鸦又是一叹,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不懂事的孩子:“白凤,你知道的啊?我早就走不了了。白凤,天空已经在你的头顶,你该走了。”   不知何时,天幕已经是一片湛蓝澄澈。白凤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,眼前的人变得遥不可及。接着,那人的身影如同烈日下的残雪,缓缓消失……   “墨鸦!”   白凤猛然睁开双眼,四周一片寂静,先前的莺歌燕语,丝竹笙歌通通喑哑。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紫蓝色发丝贴着脸颊,更显得容颜苍白。   他怔怔地躺在房顶,半晌没有反应。突然,他翻身而起,跃下房屋。几个拐角,回到了先前他离去的房屋。   屋内悠长的呼吸声持续响起,显然里面的人已然睡着。白凤在门口踌躇了良久,终于还是推门入内。没有亲眼看到他,心中的冰冷惶恐怎么也挥之不去。   几案上香炉盖子被揭开,一旁的瓷杯中有半杯未喝完的茶。白凤撩·开帷帐,见榻上那人安然沉睡,平时醒着总是挑起的唇角淡了笑意,显露出本来的凉薄。   “你说过要护我周全,这次不许食言。”墨鸦,我终于知道我重活一世的目的了。不是向姬无夜复仇,而是看着你长命百岁。   静默的房内,突然响起一道懒懒的声音:“我当初承诺你可是有条件的。”   白凤皱了眉头,淡淡道:“我并没有答应你的条件。”   墨鸦坐起身,手撑着下巴,眼神意味深长:“答应不答应有区别吗?”   白凤默然,半晌忽地一笑,道:“确实没什么分别。”他一开始确实没答应,甚至还找了借口推迟,但是后来墨鸦的做法却让他别无选择。而最终,墨鸦也践行了自己的承诺。如此来看,他答应与否,真的已经不重要了。   然而,今生的这个条件。虽然话语没差,意思却截然不同。他本想出去冷静地想想,谁知突然睡着还做了噩梦。等自己意识真正回归时,已经站在床榻前了。   墨鸦看着榻前的少年,微蹙着眉,睫羽低垂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,唇角紧抿,神情迟疑踌躇。和当初那个小小孩童一模一样,想着他轻笑出声。这般犹豫不决,可见是真的上心了。   其实,少年能回到这里,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。只是,这个骄傲的少年不愿意认输罢了。   “时候不早了,先休息吧。”墨鸦笑着,伸手去拉白凤,腕上传来一股阻力,他挑眉道,“明天还要赶路,我不会做什么的。”   闻言,白凤耳尖微热。倒没有推辞,除去衣衫鞋子,拉过被子睡下。墨鸦没想到少年这次这么听话,愣了一息后才躺下,浅黑眼眸愉悦荡开。手臂一揽,正想抱住少年,却听到那人微微吸气。   “你受伤了?”墨鸦坐起身,掀开被子就要查看。白凤止住他,打了个哈欠,摇头道,“估计是刚才撞了,没什么大碍。”一路走来,并没有察觉到疼痛,应该不严重。身周熟悉的气息,让他沉寂的倦意喧腾。现在,他只想好好睡一觉。   “我看看。”墨鸦皱眉,若真不严重,这小子哼都不会哼一声。拉开他的里衣,鼻翼间嗅到血腥味。墨鸦神情一变,下床点燃烛台。   少年腰侧靠前的位置一块紫青淤痕入目狰狞,足有半个拳头大小。数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,鲜血蔓延。墨鸦又心疼又气恼,冷着脸翻出伤药替他包扎。前段时间伤刚好些,身上的印子还没消下去呢,又弄伤了。   “你刚才急什么?”想着,他不由愠怒道。   困意席卷,墨鸦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。白凤歪了歪头,呢喃道:“我梦到……你不见了。在我眼前,眼睁睁消失了。”   “墨鸦,你要长命百岁。”   看着榻上睡意迷糊的少年,那双冰蓝眼眸带着浓浓倦意,倔强地睁着,映着烛火,熠熠生辉,就那么灼灼地看着自己,带着全然的信赖和祝福。墨鸦只觉怒意消散,心底软成一片。他俯身吻上少年眉心,声音轻柔坚定:“白凤,就算我不能长命百岁,我也一定在你身边。”   男子的声音低沉轻柔,入耳带着别样的柔情缱绻。白凤辨认着他话中的含义,不能……长命……百岁……突然,少年眸中睡意褪去,恐慌地一把揪住墨鸦衣摆,面色变幻不定。   诚如墨鸦所说,自己并非没有动心。只是,这突然转变的关系让他不知所措,尤其这心思还是被他人点穿的,更是心有不甘。他想冷静地理清思绪,想等自己习惯这样的转变。然而,方才的话却让他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。   天下动·乱,谁又敢保证自己真能长命无忧。前世已经留下了遗憾,今生还要重蹈覆辙吗?   墨鸦诧异地看着白凤揪着自己,却一言不发。少年面色几经变幻,眉眼情绪浮动。良久,所有郁结挣扎渐散。少年抬眸一笑,眉眼舒展,烛火下眼波潋滟,如同月下寒潭溶进了一团暖阳,轻轻浅浅的幽冷,却裹着无尽炙热。目眩神迷之际,让人不禁想沉酔。   白凤坐起身,凑到男子耳旁,轻声说道:“你的条件,我答应。但是,你要是食言,我立刻娶妻成家。”   少年的声音清冷柔软,带着微微别扭和故作的狠厉。话语清浅,听在墨鸦耳中却如雷霆。他微微瞪大眼睛,似有些不敢相信。少年的心思他能猜出几分,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。   很快,墨鸦回过神,抬手搂住少年。眼睛在白凤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笑意,带着得逞的意味。果然,这小子最担心的是……   “我不会给你机会的。”   “这样最好!”白凤冷睨了他一眼,只觉心跳失去了规律,耳际越发滚烫。挣开墨鸦怀抱,少年裹着被子躺下,打着哈欠道:“别吵,我真想睡了。”   最重要的已经搞定,其他的墨鸦倒不急了。他吹灭蜡烛,掀开被子挨着白凤躺下。随后小心地避开少年伤口,将对方揽在怀中。   唇边笑意经久不消,就这样直到陷入沉睡。   ——   白亦非到了城墙,看着外围一圈即将筑好的围墙,轻点了点头。   “你去叫人往筑好的墙上泼水,助所有雪隐将其冰冻。冰厚不小于两尺,天亮之前必须完成。”   他身后有人应了一声,纵身离去。   “连断峰和越岭都准备好了吗?”白亦非远远看去,天际漆黑一片,依稀能有山峰的轮廓。   “启禀侯爷,都准备妥当了。”   “伊水岸边,务必要隐匿行踪。秦军一旦强攻不下伊阙,就会分兵绕道伊水,以求能两面夹击。到时候,力求全歼敌军。”   “是,属下立刻传讯。”   白亦非接着又说了十多道命令,从各方面对秦军可能的进攻方式做了应对。半个时辰过去了,他看了看远方,问道: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?”   有人看了滴漏,回到:“还差一刻钟到卯时。”   “看来,妙云峰即将溃败。”白亦非视线定在一处,仿佛已经看到那惨烈战场,“冯渊此人虽然固执,但统兵手段和手下的兵都不错。此一战,秦军必定损失颇大,想来还剩下的士卒最多也就三万左右。”   “秦军连翻获胜,士气正旺。首战须避其锋芒,就让他们自己好好玩玩吧!”白亦非勾起唇角,血色眼眸闪着残酷的厉芒。   夜色翻滚,无数将士提着水桶将水倾倒到城墙上,冰霜一层层蔓延。雪隐纷纷出动,一时间本就寒冷的天地,温度似乎又降了许多。   “报——”   远远,有人纵马而来。到了近前,翻身下马:“禀告侯爷,妙云峰已被秦军占领,整个庆云山脉全部丢失。守将冯渊及其麾下所有士卒全员战死,无一逃亡。”   “秦军有何动作?”白亦非问道。   “秦军正在聚集,看动向,会前往连断峰。”   白亦非点点头:“再探!”   “诺。”那人领命离去。   白亦非淡淡道:“冯将军及其所属为国尽忠,收敛了尸骨后,尽数厚葬。”   “诺。”    作者有话要说: (前世)   墨鸦:小子,你功夫不错啊!以后跟着我怎么样?   白凤:……   【几番相遇】   墨鸦领着白凤回了自己住处,眼眸笑意不绝。 (今生)   墨鸦:小子,你功夫不错啊!以后跟着我怎么样?   白凤拔剑相向。   【世事变幻】   白凤:你的条件,我答应。   墨鸦揽着白凤沉睡,唇角笑意绵长。 ——嗯,鸦殿,所以你是一开始就瞄上凤殿了吗?你这种行为,我只想说……干得漂亮! 第34章 龙困浅滩   “咕咕!”   脸上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划动,墨鸦睁开眼,一扇白羽从眼前划过。斩梦立在地下,探着头看着两人。见他醒了,咬住他衣领向外拽。   墨鸦抬手制住它,悄声道:“安静点!别吵到他。”   斩梦僵硬地站着,只有眼睛能转动。它瞪着墨鸦,眼中怒火灼灼,心下十分委屈。明明就是他让自己早点来叫醒他的呀……   “嗯,墨鸦……”隐约听到响动,白凤迷迷糊糊睁开眼。   墨鸦吻了下他额头,轻声哄道:“没事,你再睡会儿。等到了时间,我叫你。”将军府的人昨夜没有抓到他们,必然封锁了整座城池。现在还太早,城门守卫肯定没有全部困顿,容易引起注意。而且,这些天一直在赶路,白凤伤未痊愈,能多休息一下也好。   这只笨鸟,叫它等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提醒,这么早就来了。   在他说话之际,白凤迷糊的思绪逐渐清醒。昨日的种种悉数漫过,他似乎答应了什么重要的事情。   身体一僵,睡意尽数退去。   墨鸦感觉到他的变化,挑眉哼道:“怎么?想反悔?”不待他答,墨鸦收紧了手臂,贴到他耳畔,沉声道,“晚了。我不会放开你的。”   男子话语坚定,带着誓死也不放手的决心。   白凤从没见过这样执着的墨鸦,莫名地他想到了在伊阙附近的那个山洞。男子谈及看中之人时,眼中的神情同样认真执着。只是,当时那双眼中氤氲的笑意遮住了那层坚定。   “你当初说有看中的人……”   “在这儿呢!”墨鸦低低笑开,打断了少年的话。他抚上少年脸颊,随后细碎的吻纷纷落下。额头,眉骨,眼睛,脸颊,鼻尖,最后辗转落到唇畔。   “唔!”男子的吻轻柔缱绻,透着无尽的珍视和愉悦。感受到墨鸦的情绪,白凤心底也有绵绵密密的欢喜蔓延缠绕,他不由半阖眼眸,试探着回应男子。   墨鸦一怔,随后动作变得激烈而缠·绵,狂风骤雨般让少年不堪抵挡,只能由着对方纠缠。渐渐的,白凤只觉的呼吸都快要被对方掠夺了去,眉头一皱,抬手去推墨鸦。   墨鸦咬了下他的唇,松开了对少年的纠缠。   “我们还要赶路。”白凤见墨鸦眸色幽深,无端感到几分危险。尤其两人贴得极近,任何变化都逃不过感知。他喘着气,有几分羞恼道,“外面正好在下雪,你该出去冷静冷静了。”   黑暗里,少年那双犹带水色的眼眸格外明亮,含羞带恼地一瞥,看得墨鸦更加心动。他将少年往自己怀中一带,两人身躯严密契合。   “小子,我们该一起去冷静冷静。”   “滚!”白凤两颊像是要烧起来,他一脚踹向墨鸦。随后,迅速拽过衣服下床。   半炷香后,两人一切收拾妥当,带着斩梦悄然离开了紫兰轩。新郑城门,守卫们大多撑着戈矛打着哈欠,一副将睡未睡的样子。还有一些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赌博。   白凤墨鸦对视一眼,寻了个间隙,跃出城门,消失在茫茫雪原。   “等等……忘了问紫女鬼谷在哪了?”走出了一里地左右,白凤蓦然停下脚步。瞪了墨鸦一眼,转身向回走。   都怪墨鸦,要不是他突然袭击,自己也不会思绪混乱到忘了正事。   墨鸦眼疾手快拉住白凤,道:“我问了,你跟我走就对了。”   “你什么时……”话未说完,白凤已经知道是哪个时间了。肯定是自己点他穴,出去的那段时间,“那我们快走!”   ——   夜色渐退,天地间白雾如纱。远处山脉仅仅只是点点淡痕,如同有一位丹青圣手执笔轻挥。潇洒肆意间,风流尽显。      远处,鸟群哗啦一下飞起。白亦非轻眯眼眸,淡淡道:“看来,我们的朋友到了。”      脚下白雪堆积,已经淹没了脚背。他就这样静静站着,任由风雪侵蚀。      “侯爷。”数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城墙上。      白亦非侧了侧头,问:“如何?”      “明公子已经离开了韩国。他似乎发现了我们,钻进深山不见了。”一人答道。      白亦非点了点头,手一挥:“号角即将吹响,你们也去准备准备。”      “诺。”      ——      “将军,我怎么觉得四周有些诡异啊?”程宜皱着眉,“总感觉有些不妙。你说,会不会有埋伏?”      王翦小心地观察着四周,道:“有可能。但是,不会埋伏太多人。”伊阙城池不小,白亦非不可能将大部分兵力压到山岭。      走了约三炷香后,程宜指着前方悄声道:“将军,你看那。”      山坡下,无数身披白衫的士卒正在行进。      王翦皱眉,这队人看外形确实是敌军。可是,怎么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?      “还想什么呢?直接打。”程宜见他半晌没有反应,不由急道,“再不打,人都没影了。”   王翦按捺下心中的不安,保险起见,他还是只令两千人前往歼敌。   箭雨如潮,鲜血如寒梅绽放在白雪中。那军队反应过来,迅速举盾牌抵挡。接着,两军相交,喊杀声冲天。兵戈斧钺碰撞,血肉横飞,尸横遍野。   程宜带着部下在敌军中杀进杀出,身上银白铠甲渐渐被鲜血染成红色。   王翦站在原处未动,他望向四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,却找不出破绽。视线转移到战场上,看着看着,他突然神情大变,心中升起一股凉意。敌军目测也就六百之数,怎么交战两刻钟有余,一兵一卒也未曾损耗。   那地上的那些身穿韩制盔甲的尸体又是从哪里来的?   “所有将士听令,立刻向身周空地攻击,没我命令不许停。”王翦厉喝。   “呃……诺!”将领卒长一脸疑惑,但军令如山,不得不将命令传达下去。   “重箭营,立刻将所有箭矢投诸到下方交战的两旁侧翼。”王翦看了看战场,命令道。   “诺!”   哐!轰!砰!咚!   一连串的声响后,众人发现眼前景象有了变化。这一片树林,瞬间化作了山石;那一片雪原,松枝点雪卓然;脚下凸起的山脊,突然坠落成了山谷……   王翦面沉如水,眼中寒光烁然。好!好一个血衣侯!   程宜正在敌军中冲杀,他只觉自己从来没有杀得这么痛快过,就算一直这样战斗下去也值了。突然,眼前一花,刚才还是敌军的人眨眼间就成了自己人了。   呃……这是什么情况。   程宜手中长戈一顿,对面那人也一顿,双方同时抬手擦了擦眼睛。再看,情景并没有变化。   程宜心中有了不安的感觉,低头扫视一圈。地上躺着的士卒尽皆着秦军铠甲,四周散落的兵器,也是自己日常见惯的。   “这……”   程宜满面悲痛,不由后退了数步,脚下被绊了一下,他踉跄着跌到在地。他身边,方才打生打死的士卒同时放下手中武器,看着地上被自己杀死的同袍,纷纷跪倒。   空气一片死寂,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   “都起来!”王翦满面霜色,大步流星地走来。他看着众人,虎目中不禁流下一行热泪,却异常坚决道,“站起来!误中敌人阵法,误杀了自家兄弟,是我的失误,等回国我会自行领罚。但是,兄弟们死了,我们就这么看着吗?”   “杀死他们的人确实是我们,但是罪魁祸首仍然是韩国血衣侯,他现在就在伊阙城中。将士们,告诉我,我们要怎么做?”   空气沉默了一瞬,接着呐喊呼号如同山洪奔下:“破伊阙,擒血衣!破伊阙,擒血衣!”   杀意冲天!恨意冲天!   在呼喊声中,程宜回过神,挣扎着爬起来。他走到王翦身边,通红着眼,狠狠地道:“将军,是我的失误。末将自愿领罚!”将军已经察觉到不对劲,若不是他催着将军下令,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。   一切都是他的错。   王翦拍拍他肩膀,低声道:“若不是我下令,你也不敢动手。战场上生死本就寻常,你还看不开吗?”说着,他翻身上马,举起手中长剑,喊道,“破伊阙,擒血衣!出发!”   “吼!吼!吼!”   玄甲士卒游走如龙,潮水般跟在王翦身后,向着伊阙方向而去。   空气凝重惨烈,盘旋的杀气如刀剑纵横空中,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山岳般向着伊阙压去。      ——      卫庄一路行来,大大小小的拦截历经了数十次。所有人一上来就是拼命,能打就打,不能打立刻自绝。纵然他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暂避锋芒,仍免不了受伤。好在此处距离鬼谷不远,三个时辰后,他到了鬼谷外围。      眼前的景象让他脸色瞬变,眼神冷若寒冰。他终于知道对方是如何取得这块墨玉带钩的了。      只见四周山峰倒塌,如斗大小的石头星罗密布。曾经郁郁葱葱的无数松柏化作一地残枝断叶,地面一个个深坑触目惊心。      再远些的地方,竹林残破,仅有些断枝当风抖着。竹篱七零八落,无一块完好。竹屋倾颓,将倒未倒更显得凄凉。      一层不算厚的积雪掩埋了这个熟悉的地方,那些存在记忆中的画面荒诞的就像一场梦。      “师父!”      卫庄低声念叨了一句,身若流光掠向那苟延残喘的竹屋。屋内一片杂乱,灰尘遍布,不少地方似乎还结有蛛网。   嗯?   他手指轻拂书架,指尖一层厚厚的细灰。不对!师父历来爱惜这些书,书架上一直纤尘不染。纵然经过重大变故,也不应该有这么厚的尘土才对。还有……那些蛛网。   哼!   看来师父早就已经离谷远去。要是有人主持阵法,鬼谷何至于被破坏成这样。呼!幸好……   卫庄拂掉指上灰尘,转身向着屋外走去。忽然,眼前一花,整个视野天旋地转。他连忙屏住呼吸,持剑撑住身体。   什么时候……中毒的?   对方的毒下在了哪里?   “咯咯咯……”  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,如同珠玉落盘,带着无尽温柔,春风拂过般令人不自觉放松警惕。   “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是如何中毒的?”    作者有话要说: 二叔的技能全加在攻击上了,敏捷不行,毒抗没点。hhhhhhh 第35章 鱼与渔网   “其实这一路的攻击,别的作用都不重要。最主要的就是在你的身上逐步添加些东西,最后的引子就在竹屋内。没有引子,那些东西就和这雪花一样无害,你永远也不可能察觉。”竹屋外,不知何时站着名女子,柔美的脸庞带着浅笑,明眸清波荡漾:“哟!运功逼毒呀!别白费功夫了,这毒可是专门为内力深厚者研制的,你越运功毒就会扩散得越快。”   “卫庄先生,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!看在你长得这么俊的份上,我可以让你少受些苦。若是落在那帮杀胚手里,啧啧啧……伤得伤,残得残……”   玉手轻扬,无数细丝激射·进屋内,密密麻麻如同一张大网。   “哼!”卫庄站起身,迅速退后,手掌在墙上有规律地一阵敲打,地面裂开一个通道,他迅速跃入其中。   “嗯?”不妙?丝线迅速向着通道飞驰。女子脚步连点,闪电般掠进屋内。   “抓我,你一人不够格!”通道合拢,女子气急败坏的脸色消失无踪。暂时安全了,卫庄抚着额头,倚在石壁上平复晕眩。   半晌,他从怀中取出当初离兮所赠的毒丹,本来应该是紫色的丸子,表面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黑斑。   这毒还真厉害,刚才要不是毒丹帮忙吸收了些许,他想要摆脱那人就要费些周折了,或许还会付出些代价。   没想到赤雾死了以后,将军府还有如此用毒高手。嗯!这次独自前来,好像有些托大了。   卫庄靠着墙歇了一会儿,这才感觉晕眩的头缓了过来。将毒丹放回,他提起鲨齿沿着通道向前走。沿途,烛火依次燃起。   短时间内,不能再使用内力了。   卫庄敛眉沉思,唇角牵起细微弧度。不过,既然到了鬼谷,作为主人怎能不招待客人呢?   ——   女子在方才卫庄所敲的墙壁上摸索,半晌没有任何发现。她试着按照方才所见的方法敲击。良久,地面纹丝不动,没有丝毫反应。   心中怒起,她一掌拍向墙壁。   轰!   “怎么了?”刀魔从远处掠来,一掌扇开尘埃。看到场中的情形,脸色变得异常难看,“云魔,人呢?”   女子咬着牙,脸色铁青:“钻入密道,不见了。”   “中了消神散,你还让他跑了?别忘了你向我保证过什么?”刀魔冷着脸,眼中满是阴毒。见云魔不动,他阴测测道,“怎么?要本座亲自动手?”   云魔俏颜微微失了血色,她猛一闭眼,手中丝线舞动:“嗯……”一声隐忍的痛哼,血色中一条手臂静静躺在地上。   “我自己说的话,我自己负责!不用你来动手!”   刀魔瞥了她一眼,问道:“他没中消神散?”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卫庄为何逃走了。   “中了。”云魔迅速封了自己左臂的穴,阻止鲜血流失。苍白菱唇轻勾,带着淡淡嘲讽,“你机关算尽,怎么没算到卫庄身上有吸收毒气的东西?”   吸收毒气的东西?刀魔眉头一皱,沉思片刻道:“赤雾留下的众多药中,唯消神散最为霸道也最为精妙,世间不可能有东西能瞬间消除它的毒性。所以,他体内必然留有大量余毒,不可轻动内力。”   刀魔转身面向其余魇鬼,道:“这密道定然还有其他出口,或者透气口。全部找出来,留一处守着,其余各处在洞口烧起火堆,将烟引到洞中,把他逼出来。”   “统领……不是说死活不论吗?我们直接炸山吧!”   刀魔冷笑:“鬼谷传人,必须要看到他的尸体才能确认。炸山?你怎么知道他就在下面?”   众人想了想,确实如此,也就不再说什么。各自散开,按照自己最熟悉的方法搜寻。   ——   “将军,那冰墙滑不留手,我们根本无法攻城。还有,城墙上的的那些守卫,一见我们向冰墙靠近,立刻箭雨招待。真他娘的晦气!”程宜跪坐在矮几上,双手放到炭盆上方,恨不得贴到烧得火红的木炭上,却又在坚持了几秒后,迅速收了回来,搓了几下后再次放到炭盆上方。   王翦撑着下巴,敛眉沉思:“这个冰墙确实是个麻烦,诸位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?”   “火烧!”   王翦话音一落,便有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。众人纷纷愣住,旋即移目去看出主意的是谁。   “你小子说什么呢?这大雪天的,哪里烧得起来?”靠帐帘的方向,中年男子抬手拍在身边的年轻士卒头上,一脸惨不忍睹不忍直视。   王翦不禁一笑,道:“老杨,别为难人家孩子了。这主意换个天气,其实很好嘛。”   那青年士卒挠挠头,嘿嘿一笑:“多谢将军夸赞。”   “你闭嘴!”老杨一掌拍到他肩上,眼中透着几分尴尬。那青年还想再说什么,老杨狠狠瞪了他一眼,青年缩了缩头,不再言语。   帐内众人见状,终于忍不住笑出声。一片笑声中,有人迟疑地道:“将军,火烧不行。或许……我们可以用火烤。程将军身旁的炭盆……”   笑声渐止,众人都拧眉思索。半晌,另一人道:“可以一试。”   王翦点头道:“这方法看来可行。不过,全用炭的话,军营里储备不足。不如,将炭改成滚水,装在水壶里。”   “将军此法甚妙。”一人赞同道,“最妙的是,现在我们不缺水啊!”   “就这么定了,明日照此来办。五千军士掩护,另派两千军士接近冰墙,尽量集中起来融一处。”王翦敲定了策略。   “诺。”众将士答道。   解决了问题,众人心神微松。程宜看着王翦,有几分好奇地问道:“将军,您能不能透露一下,章老将军究竟在哪里?”   王翦神秘一笑,道:“这是机密,程将军确定要知道?”   听了他的话,程宜缩了缩脖子,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算了!不知道也挺好。反正将军的安排,肯定比我强。”   “时候不早了,各位将军下去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翌日清晨,战火重燃。秦军强攻两个时辰,在其掩护下两千军士有一千八百余人到了冰墙下,一番烘烤,收效甚佳。   消息传到了白亦非耳中,他立刻下令雪隐到冰墙旁待命。一旦秦军再来,立刻灭杀。秦军吃了一次亏后,其后的战役都有重箭随护。   双方就此展开了拉锯战,谁也不能完全奈何对方。   前方战事胶着,后方新郑城内,虽然繁荣依旧。但是,人们脸上多多少少有了惶恐和迷茫。战事吃紧,已经是人人皆知的问题。秦赵交战,瞬间就连攻两城,战线绵延数百千里,纵然最终李牧打退了秦国,但被吞掉的城池并没有拿回去。   韩国的实力比之赵国更弱了几分,现在同秦国开战,胜负难料!   百姓心中忐忑,韩国官员心中也在犯嘀咕。尤其是近日城中流言四起,说什么韩国和秦国交战必败无疑,韩王若真心怀百姓,就不该继续同秦国交战,迅速遣使节入秦谈判为妙。   ——   持续不断的飞雪总算停了,天地茫茫,就连往昔欢快奔腾的河水也失了那翻气势,变得阻塞而艰难。   咻!咻!   天边黑白两道流光划过,点在挂满松雪冰条的树上。哗啦!松雪冰条纷纷落下,飘然迷蒙不似人间。   白凤墨鸦来到河畔,观察了几息,便踩着河中浮冰向着对面而去。突然,无数黑影从河中跃出,寒光凌厉,杀意弥漫。   白凤刚点过一块浮冰,此刻正在半空中。他看着袭来的黑影,眼眸轻眯,冷意划过。指尖白羽浮现,接着空中浮现了七道姿态各异的身影,眨眼间向着黑影杀去。   墨鸦轻勾唇角,身影幻做漫天鸦羽消失。随后,悄然浮现在一人身后,鸦羽穿喉而过。   锵!铮!砰!   半炷香后,河面上氤氲着血色,数十具尸体沉入水底。   “这些人……好熟悉……”白凤站在河岸,手中羽刃滴血入河,红色慢慢扩散氤氲。   “梦魇的人。”墨鸦背对着河水,看着前路漫漫。   “是他?”脑海中浮现那个浑身充斥着怨毒和戾气的孩童。当时,他以为墨鸦为其所害,断了青影一臂,还暗自决定如有再见,必杀之。   想着他转回身,眼中划过点点涟漪。不过,墨鸦既然安然无恙,那青影的命还他自己留着吧。   “那件事要说吗?”既然这些人出现了,青影必然在前方。白凤想了想,问道。   墨鸦眼神微冷,淡淡道:“青影出手袭击,已经打破了约定。我们不必遵守对青绝的承诺。”有些事,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。   “嗯。”   两人继续走了约半个时辰,前方两旁山峰高耸,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小道通行。此时,道上一人负剑背对着两人而立,身躯挺拔如山岳沉稳。空气中,无形气势如利剑破空,直直向着两人刺去。   “没想到姬无夜也有失手的时候。”剑魔转过身看了墨鸦一眼,随后将视线转到白凤身上,道:“你竟然还活着!白衣小子,此地天寒地冻,上次那一招可发挥不了作用。”   “你们放弃反抗,我可以给个痛快的。”   “听说巨阳平家在一夜之间被血洗……”墨鸦瞥了白凤腰间隐隐渗出的血迹,将他拉到靠后的位置,淡淡道。   “竖子!放肆!”剑魔勃然大怒,剑光乍起,身影一闪已到了两人身前,剑尖直挑墨鸦手臂。   叮玲!   随着清脆的铃声,一抹纯正的牙色突现。剑魔瞳孔猛地一缩,长剑偏移了方向,剑气消弭。他死死盯着墨鸦手中小巧的玉铃,身周杀意不减反浓,眼中血色攀升:“这铃铛,哪来的?” 第36章 雪镇酒暖   “玉铃的主人让我将这玉铃转交给你,连带着这个卷轴。”墨鸦取出那口供,连同玉铃一起递给剑魔。   剑魔一把抓了过去。他将玉铃翻转,看到其上有一丝缺口,还有云纹中细小的平铃二字。不由点点头。   不错,这就是当初自己送给铃丫头的那一个。其他的能仿造,这被那丫头摔裂的缺口可不能。   确认了这点后,剑魔眸中涌现喜悦,禁不住浑身颤抖。平时握剑稳如泰山的手几次都打不开卷轴,他深吸一口气,勉强冷静了些。   剑魔将卷轴打开,一字一句看了下去。突然,面色剧变,惨白一片。额角冷汗如雨,眼中的喜色褪去,浑身如坠冰窟。   姬无夜!   原来当初的一切都是你谋划的,而那些被自己折磨致死的所谓的凶手,尽然无一是真凶。到了最后,我竟然还对你感激涕零,一直鞍前马后地效忠……   “嗬嗬……哈哈哈……”剑魔惨然大笑,只觉五内俱焚,滔天怒火愧疚快要将自己淹没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直直喷出。   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……哈哈哈哈!”笑声嘶哑而狰狞,充满了悲痛的意味。泪水如江河决堤,簌簌而下。   白凤轻叹,伸手握住墨鸦的手掌,微微用力。他虽然不曾像剑魔一样看着自己家破人亡,但那种痛苦悔恨如出一辙。   今生今世,他一定会小心谨慎!不忘前世之殇!   手上凉意传来,墨鸦捏了捏少年的手,分开手指同少年十指相扣。   良久,如雕塑般站着的剑魔动了动,原本挺拔的身姿在此时显得有些佝偻。漆黑头发失去了生机,慢慢变得灰白。   “柔儿,对不起,让你失望了!”剑魔喃喃道。   眼前似乎又看到蓝衣女子手持双剑在雪中飞舞,身姿曼妙轻柔,剑光如水。当初随意地一瞥,竟让自己整颗心都陷了下去。就这么呆呆地看了良久,直到女子察觉,带着杀意的长剑袭来才回过神。   那时候,他竟觉得女子眉眼含煞的样子格外鲜活明亮。   柔儿!   “你们的行踪,是一个小娃娃告诉我的。”剑魔很快收回了心神,轻声道,“我知道你们为何来此?若是信我,卫庄的消息我去帮你们打听。”   墨鸦看着剑魔老了许多的容颜,问道:“你就没什么疑虑?比如玉铃的主人。”就这么直接信了?还什么都不问,感觉有诈啊……   剑魔轻笑,道:“老夫自负不算好人,却也不是卑劣无耻之人。不然,你身边这小娃娃早就葬送在温柔乡了。”   “卷轴上铃丫头什么都说了,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,过得很好!那丫头知道老夫的心结所在,故送了消息过来,也算当初没白疼她。她过得好就行,我又何必去打扰。”更何况,柔儿已经等得太久了。还有子清、子悠和那群小家伙。   真是……好久不见了啊!   卷轴上有这些?白凤挑眉,他和墨鸦都看过卷轴,不记得写了这些啊。   墨鸦沉思了几息,拱手笑道:“如此,就多谢前辈了。”看来,卷轴上还隐藏着只有他们平家人才能看懂的信息。不过,目前来看,于他们并无害处。   “这竹哨你们拿着。有了它,我的无影隼便能找到你们。”   看着剑魔消失无踪,白凤微微一叹:“君子本端方,奈何世道险恶。”说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同样端方如玉的剑客,尽管命途多舛世事艰难,却始终未移其志。   “不许想其他人。”墨鸦揽住他肩膀,眼睛眯起危险弧度。这样苍凉透彻的神情不适合他,自己还是喜欢他孤傲肆意样子。   闻言,白凤从思绪中回过神,眉宇微蹙。随后他突然靠近墨鸦,眼中带着深意低声道:“不想其他人,想你可好?”趁着墨鸦愣住,他指尖银芒闪动,一捧积雪飞起随后洒下。同时,他身影一动,站在数丈开外,抱臂勾唇,眼角轻挑起傲然弧度。   脸颊颈后冰凉传开,墨鸦回过神,看着少年挑衅的神情,他微微一笑,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。白凤眸光微闪,一步踏出,已在数十丈外。   “下次动手别用那招,你伤还没好?”   “区区七个幻影而已,还不是极限。”   “那……我们再来打个赌怎么样?”   “不赌!”   “你怕了?”   “和你赌没意思。”   伴随着寒风,两人的声音远远传来……   此处山脉连着山脉,出了山谷面前又是一座山岭。两人尽量挑着平缓空旷的地方前行,不渉险地。知道前路必有埋伏,所以两人面上说笑打赌,暗地里却一直保持着警惕。   然而,直到两人走出山脉,也未能遇到任何异状。白凤停下脚步,思索着道:“怎么会没出现?难道剑魔说谎?或者……不是他?”   墨鸦站在他身旁,道:“还没到鬼谷,或许在前面也不一定。小子,对方可是来追杀我们的,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盼着他来?”   “小心一些总没错。”以青绝心中的怨恨,他不可能放弃的。与其放任他缩在暗处放冷箭,还不如毕其功于一役,直接解决了最好。   沿着平原前进,很快眼前出现了一座小镇。好不容易雪停了,不少人都走出家门,扫雪的扫雪,做生意的做生意。   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   走进小镇,两人寻了个偏僻的酒馆,点了些饭菜,坐在靠墙的位置等着。   “此镇应该在端氏附近。”墨鸦拿着酒壶斟了两杯,将其中一杯递与白凤,自己拿起另一杯饮下。   “嗯。”白凤扫了四周一眼,察觉到不少歇脚的人都有功夫在身,心下不由生疑。   难道青影选择在小镇上动手?   他刚想提醒墨鸦,忽然听到有细碎的议论声传开,忙凝神细听。   “喂!你听说了吗?端氏往东北方向约两千里左右有宝物出世啊。”一人压低声音道。   “什么宝物啊?”他身边一人同样压低声音,满脸好奇。   “据说是个高手的墓……”   “切!瞎说什么呢?”旁边有人听了嗤笑,一脸鄙视地道,“什么陵墓?我大前天看得真真儿的,那地方啊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特意拉长了声音,见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他,这才继续道,“有巨龙盘踞,且不说这龙本身就是个宝贝。单就那巨龙住的地方,随便捡一样都够你……”   “龙?”最初那人先是一愣,随后啐道,“你他娘的脑子没病吧?这大白天的说什么傻话呢?这世上哪有龙?”   “就是。”   “就是。”   一群人也觉得被耍了,不由在一旁帮腔。   “啊……我想起来了,大前天我见到那个方向的空中,有一大团东西久久不散。天太黑,我以为眼花了,就没注意。会不会……”   “呃……”   嘈杂的酒馆瞬间落针可闻。过了片刻,有人道:“最近两天,我常听到那方有轰隆声传来。据说,龙出没的地方会有雷声相随。”   “对头,对头。我也听到了,有时候还能感觉地在摇。”   “不管怎么说,那地方有宝贝应该是真的。”   这话一出,众人神情瞬变,面上依旧言笑晏晏,但是每个人的眼底都不免带上了警惕疏离。若真有宝贝,自然是一个人得到最好。   ……   宝物?龙?   白凤饮下酒,心中不由嗤笑,这些人还真是异想天开。且不说那地方恰好是鬼谷所在,就算真的有龙,这些人去也不过是给巨龙送免费食物的。   不过,听起来卫庄像是被困在鬼谷了?怎么回事?以他的实力,即便不敌,要想退还不轻松?   或许,他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!   一侧的墨鸦显然也想到了此处,他执壶续了两杯,自己端着一杯,拍着白凤肩膀笑道:“来!难得你我兄弟重逢,喝!”趁着凑近的工夫,他小声地道,“不是梦魇!先破渔网!”   白凤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执杯和墨鸦碰了一下,笑道:“确实是喜事,当喝!”说罢,一饮而尽。   随后,饭菜陆续上齐。两人一边吃着,一边留神各方信息,一边还要装出朋友久别重逢的叙旧场面。   确认此处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后,墨鸦一把勾住白凤脖颈,眼神恍惚带着醉意,他望着白凤笑了笑道:“美人儿,爷……爷很喜欢你,你以后就……跟……跟着……我吧!”   闻言,白凤本来扶着他的手一抖,险些直接将人丢到地上。四周之人或好奇,或警惕,或试探地看了过来。白凤脸上红晕一闪而过,随后他扶起男子,皱眉纠结道:“兄长,你喝醉了!我带你回去。”   墨鸦此时的身形比白凤高半个头左右,歪歪扭扭地斜靠在白凤肩头向着酒馆外走去,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说:“回去好……回去好啊!你……都跟我回……家了,我们……何时成……成亲啊?”   “兄长这好看美人儿的毛病,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。”白凤有些吃力地撑着男子,咬着牙怒喝道,“哼!等回去了,小弟可得告上一状。”   两人歪歪斜斜地走出酒馆,慢慢消失在雪地中,远远的还有一声声美人儿和怒喝传来。酒馆内很快便有人收回了目光,不过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子,半点功夫也没有,不用放在心上。   也有人皱着眉,看了半晌思索了片刻,也未能发现什么破绽,最后只得作罢。   还有人察觉到两人的不简单,尤其是回想起白衣少年进店时衣衫上隐约的血色。而在出酒馆时,那血迹明显被黑衣男子挡住了。   不由纷纷变了眼神。   这两人一定知道点什么,得想个办法不动声色地跟上去瞧瞧!    第37章 义不容辞   离酒馆有些距离后,墨鸦没有再说话。他安静地靠在白凤肩头,由着少年扶着自己前进。少年贴在自己脸颊旁的耳朵灼热,那如玉脖颈也发着烫,想来一定晕开了层云霞。   可惜,此时无福欣赏美景。      正想着,墨鸦突然察觉到少年气息一变,支撑着自己的力量骤然消失。他迅速单手撑地,一跃而起,免了进雪地里沐浴的待遇。      肇事者白凤站在一旁,神情冰冷。      墨鸦扫了一眼,将少年的神情收入眼底。微红的耳尖,漫开薄霞的脸颊和脖颈。那肌肤如玉石莹润,如纱似绡的云霞恰似玉石上氤氲着的宝光,流转间的华美让人不禁想捧在手上仔细珍藏。   墨鸦心下赞叹自己当初眼光真好,面上却是不动声色,若无其事地走近白凤,勾唇笑道:“卫庄此时情况想来不容乐观,我们快些赶过去吧!”      白凤指尖白羽聚了又散,他狠狠瞪了墨鸦一眼,脚步轻点,向着远方疾驰。哼!要不是事态紧急……      “卫庄那里我去就够了,你还是回去成亲吧!”      “你都不在,我和谁成亲?”      “我是男的!”      “没事啊,我家就我一人。我不嫌弃你是男的。”      “你……”      “小子,看你这么激动,我们要不要先定下婚期?”      “墨鸦!” 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      ——   平阳城内,经过这么些天的恢复,百姓眼中总算不再死气沉沉。只是,却也失去了某些璀璨的光芒。曾经靠着叛国换来荣耀的顾府,一夕之间尽数被杀,秦军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个结果,反而又有一连串背叛赵国的人相继被杀。秦军心里面不舒服,赵国百姓可看得高兴了。只恨自己实力不济,不能亲自动手。   帝国得知消息后,派了数人前来调查。   雪花不紧不慢下着,豪富勋贵看着赏心悦目,吟诗作对,煮酒烹茶。   城中一间窄小的酒馆内,两人相对而坐,几案上摆着酒坛酒碗。背对着门口的男子提起酒坛倒了两碗,自己率先喝尽了一碗,赞叹道:“好酒!走了这么七八千里路值。”他看向对面正襟危坐,神情平静的男子道,“老朋友见面,你怎么不喝?”   “加之此次,你我不过见过两面而已,何来老朋友之说?”男子一袭浅色麻衣,手中握着柄长剑。他声音沉稳刚毅,即便是如此不客气的话,由他说出来,也不会让人不舒服。   “嘿嘿……这大雪天的,你都愿意来陪我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,难道不能说是朋友吗?”男子见对面之人依旧神色淡淡,不悲不喜。不由皱了眉头,很快他端起那碗未喝的酒放到麻衣男子身前,笑嘻嘻道,“你要是喝了这碗酒,就算是认了我这个朋友啦!”   “朋友之间,当互信互助。我荆轲可是很讲义气的,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。嘿嘿!当我荆轲的朋友绝对不亏。你喝酒,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。这可是一个大秘密啊,整个江湖都没几个人知道。”荆轲故作神秘地拖长语气,眼角余光看向男子,就盼着他同意或者开口询问。   麻衣男子平静地看着他,淡淡道:“多谢荆兄美意,盖某不想知道。”   荆轲脸上神情一僵,随后整张脸都垮了,有气无力地趴在几案上。想他荆轲交友遍天下,没有哪一次是失败了的。啊!一定是老天看不下去了,才让他遇到个这么难搞定的。   这交朋友呢,贵在真!须以真心,真情,真意来换,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。   嗯,应该是他的诚意不够吧!   荆轲哀怨地看了盖聂一眼,自己又倒了碗酒,一饮而尽后道:“好吧!看在你单方面是我朋友的份上,这次的消息就当白送。”   “我听人说端氏往东北方向两千里有宝藏。那一带最近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,想来是有人已经发现了正在挖掘。我倒也没想什么宝藏不宝藏的,就是看着人多,想去凑凑热闹,当然能看看宝藏长啥样……”   荆轲说得高兴,没发现盖聂自他点明地点后就变了的神情。那双方才还平静温和的眼神,瞬间有万千杀机暗伏。盖聂没等荆轲讲完,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下,随后留下一句话消失在酒馆内。   “多谢荆兄告知!那地没有宝藏,荆兄怕是会白跑一趟。”   荆轲看着几案上的空碗,又看了看已经没人影的对面,不禁怒道:“好你个盖聂,刚认了朋友,就想溜?没那么容易!”   哎!不对啊!没有宝藏那他干嘛走那么急?   “哎呀!不想了,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荆轲晃了晃头,决定不为难自己了,“伙计,结账。”   ——   “哥哥,我们会赢吧!”红莲双手环膝,看着窗外屋檐上挂着的铜铃,霜雪将其冻住,已不会再清脆作响。   秋水明眸拢着久久不散的轻愁,柳眉若蹙。   “咳咳……”韩非放下笔,掩唇咳嗽。红莲听到动静,疾步上前将窗户合上。随后赶到韩非身旁,替他倒了杯热茶。   “哥哥,别写了!”   “红莲,我没事!”韩非接过茶水喝了一口,抬手揉了揉她额头,笑意温柔,“韩国一定会赢的。”说着,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。   红莲眉头紧皱,心疼地一把抢过案上的竹简和笔,藏到身后。瞪着韩非道:“快去休息!你要是不去,我就让人把你的写的东西统统收走。”   韩非和红莲对视良久,发现少女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。只得扶额叹息,无奈道:“好好好!哥哥去休息。”   他站起身,向内室走去。红莲将东西放回原处,又在一旁坐了些时间,估摸着韩非真的熟睡后才离去。   她前脚刚走,后脚内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,韩非轻咳了两声,走了出来。他走到几案旁,从一个角落里取出一团丝帛。方才接到前方消息,还没来得及看红莲就来了。   “冯渊将军……你……这又是何苦?”丝帛飘落,韩非眼眶微红,手掌紧握成拳。   “我已经查到了章远去了哪里。”正在此时,一道倩影自屋顶飘落,紫女看着他的神情,有些怔愣。随后,她注意到了韩非脚下的丝帛,眼神亦是一黯,道,“他是在为你争取时间。”   “我知道。只是,真的没必要无谓牺牲。唉!怨我匆忙间,未能将意思道明。”韩非深深一叹,旋即整理好情绪,问道:“章远在哪?”   “负黍。”   “不好!他们是要截断伊阙后路,双面包抄伊阙。”韩非略一沉吟,便明白了秦军所想,“不对啊!章远哪来的士卒?”   “九公子莫非忘了,边境上秦军本来就驻扎有三万人。”   “将这消息迅速透露给将军府或者韩宇。”略一沉吟,韩非神色有些不好看,“等等!我们都知道的消息,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?紫女姑娘,请你悄然把消息散布于市朝,只要让父王知道了,他们就什么算盘也打不响。”   “嗯。”紫女点点头,随后说起了另一件事,“秦国那边负责此战的人是公子的故人。”   韩非挑眉,若有所思道:“李斯。”   “公子记在心中就好。”紫女跃上房梁,“我入宫是为了教红莲公主学剑的,不能离开太久,就先走了。”   “你……多小心!”离开时,紫女回眸看了韩非一眼,眼中透着浅浅担忧。   等倩影消失,韩非收回视线,摇头叹息。视线触及脚边丝帛,眼中掠过一瞬间的巨痛,随后那双眼更加坚定明亮,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一个盛世。  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,强大的韩国!   ——   悠长的通道内满布毒雾,刀魔站在通道的岔路口,视线在四周巡视。   突然,一阵混乱脚步声响起。靠左的通道内人影绰绰:“刀魔大人,这条道是条死路,全是机关,人肯定不在里面。”   “你们走到头了?”刀魔皱眉,看向来人道。   那人浑身是伤,闻言有些尴尬地低下头,道:“没……没有,我们已经损失了很多人了。想来,那条道定然是死路。哪有人走的路全是机关的?”   刀魔眼神一厉,挨个看了过去。见众人都受了不轻的伤,他皱了眉头,却也没再说什么。又等了片刻,另外三条道上的人也回来了。无一例外,这些路上全是机关重重,没有哪条是安全的。   “我们损失了多少人?”   “大概百来人。”   刀魔沉吟片刻道:“再调百人下来,将避毒丹发下去,继续探。”   “我们一共六百多人来此,如今就剩下四百多了。再找下去,还会损失多少人?刀魔,这通道下面没吃的没喝的,还全是毒。我们就算在外面围着,也能耗死他……”   “不行!流沙必定会有人来救援。鬼谷传人既然已经得罪了,若是不杀死,你们谁能睡得安稳?速战速决。”刀魔冷哼,嘲讽道。   听了他的话,众人面面相觑。心中都开始泛着嘀咕,却谁都没动。毕竟卫庄就算要报复也有个先后,不一定会轮到自己。但是,这通道真的是能马上见阎王的。   见他们不动,刀魔眯了眯眼,阴森一笑道:“不想死最好乖乖听我的,不然你们体内的噬灵蛊发作,别怪我没提前告知。”苍白枯瘦的手掌探出,莹莹蓝光晃动。   众人只觉万箭穿心,头疼欲裂。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愕万分,谁也不知道刀魔是何时对众人下的蛊。   “卑鄙无耻……”   “下作。”   “能成为魇鬼的,谁也白不过谁。”蓝光消失,刀魔幽绿的眼睛在暗处如同来自地狱深处,凝视着人间的罪孽。 第38章 困兽犹斗   一路上,雪林被远远抛到身后。暮色渐渐四合,零零碎碎的雪花开始飘落。   白凤和墨鸦攀上山顶时,双双停下了脚步。只见,山顶上迎风站着名孩童,除此之外再无他人。   奇怪!   怎么会只有青影一人?若是要伏击,刚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,完全没必要等他们登上山顶。   “他说你们不会是那种人。”山风呼啸,青影的声音有些虚幻,“没想到,我自以为谋事已成,却还是输给了天意,反倒自己白白损失了一条胳膊。是不是苍天也知道我恨错了人,所以让该活的人活着,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?”  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,白凤看了墨鸦一眼:怎么办?   墨鸦沉吟一息,轻摇了摇头,示意他不可妄动。青影自幼固执,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很难被改变。这次态度的改变,大有蹊跷。   “我就想知道,当初你为什么会敲晕我?而我醒来后,青绝为何已经死了?”青影转过身,面色算不上平静,倒也没有白凤曾经见过的怨毒。他盯着墨鸦,问道,“上次,白凤所说的已经油尽灯枯是什么意思?”   墨鸦默然了片刻道:“这些事情,我们本答应了青绝不再提及的。他的事情,我知道的并不多,但……”   “你们不是朋友吗?”青影打断道。   “不是。”唇角轻挑,墨鸦眼中露出讥诮,“上面的人,不会希望我们连成一片。而且,不多的利益也会让我们之间产生间隙。所以,与其说是朋友,不如说各取所需。”   说着,视线瞟了白凤一眼。或许,他在将军府认可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,只有这小子。   白凤有些讶异,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。这些事情,前世的墨鸦从未同他说起,却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存在。他曾经以为的黑暗诡谲,其实已经有人在努力装点,企图让他看到的世界更加温暖。   青影默然,道: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。”不是朋友?呵!青绝一直以来都严令自己与你们动手,显然是将你们当做朋友的。到头来,你却只是一句各取所需概括了!   “青绝资质并不出众,为了活下去,他练了一门危险性极大的功夫。多年前,他在一次任务时出了岔子,被一名叫橙兰的女子救了。”   橙兰?青影猛地抬头,眼神闪烁不定。   “养伤过程中,女子渐渐将心系在青绝身上,双方很快两心相许互定终身。然而半年后,青绝独自一人回到了将军府,性格开始变得阴晴不定。这期间发生了什么,恐怕只有他们知道了。”   说到这里,墨鸦看向青影,道:“你的名字是青绝取的。橙宁二字,或许已经揭示了那段往事。敲晕你不是我的主意,是青绝让我这么做的。”   “你总觉得是我和白凤杀了青绝。那你想过一个问题吗?”浅黑眼眸透着嘲讽,“我们为什么会放过你?直接斩草除根不是更好?”   “我……”青影不由退后几步。是啊!为什么没杀了自己?当时自己已经晕过去了,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。   “三年前的那一战,青绝的经脉再次出现岔子,又中了毒,已是无力回天。临死之际,他想要将毕生的内力都传给你,所以找了我和白凤去帮他。敲晕你,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接纳内力。”   “最后的关头,青绝请求我们守口如瓶,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你帮助。比如,你在纶氏被追杀,在木斐山寻药……”   “若是早知你要这统领位置的目的,我必不会帮你。”   墨鸦说到此就不再言语,然而他的话却在青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   青绝?竟然是自己的父亲?   纶氏?木斐山?原来,在自己登上梦魇统领的路上,一直是他们在帮自己。   呵……   我还以为……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!才让自己逢凶化吉遇难成祥……哈哈……   青影眼神呆滞,脸上神情似笑似哭。   白风暗暗扯了扯墨鸦,悄声道:“刺激会不会有点大?”   “早晚会知道的。”墨鸦倚着他肩膀,似笑非笑道,“小子,你方才心中转过的杀意,当我没察觉吗?”   白凤睨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一眨眼的事情,还不折腾人,有何不好?”   “小子,你的心还是太软了。”前世,青影的计谋可真的要了自己的命;今生,又围堵追杀。要是不做点什么,心里会很不舒服。有些事情,做了就要承担责任。况且,他也只是说出真·相而已。   “你提醒的对,我确实不应该心软的。”白凤冷笑,冰蓝眼眸显得意味深长。   墨鸦先是一怔,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,知道少年指的是接受自己心意一事,忙道:“我很喜欢你偶尔的心软。”   两人正在小声交谈着。青影转过身,留下一句话离开:“你们最好快点去鬼谷,晚了就来不及了。”他要去看看青绝,看看自己的父亲。   “走!”白凤和墨鸦对视一眼,双方身形微动消失在山顶。   ——   卫庄靠墙而坐,他看着那些停止运作的机括,眼中冷意浮现。   “咳咳……”   随着一声低咳,卫庄唇角溢出丝黑血。不能再拖下去了,今天必须离开。毒丹已经失效,他取过一旁的玉瓶,将剩下的两颗药丸倒出一口吞下。   随手扔掉瓶子,他调息了片刻,暂时压住了毒性。卫庄睁开眼,将各处的机括尽数开启后。他走向左侧墙,抬手敲打一番,身前一扇暗门无声无息打开。卫庄迈步走进,身后暗门悄然合上,同四周墙壁融为一体毫无破绽。   暗道并不短,卫庄走了约半个时辰的工夫,转过一处拐角,嶙峋石块狰狞可怖。他侧耳仔细听着外面动静,半晌后他准备按下机关。视线随意一扫,却发现那些石块有被动过的痕迹,他眼神微凝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,试探地用鬼谷纵横的方法敲打。   咔嚓!   地面裂开,露出两样东西。   一枚指环,一卷卷轴。   卫庄拿起两样东西,愕然地发现那枚指环正好是鬼谷子身份的象征,一直以来都戴在师父手中。想到这,他打开卷轴一看,更是吃惊。卷轴上竟然记录着纵剑剑谱,还有很多只有鬼谷子才能知道的秘密。   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   时间紧迫,问题在他脑海中一晃就被抛到脑后。他快速浏览卷轴,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记下其中的内容,再将卷轴销毁。有关鬼谷的秘密,绝对不能泄露出去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卫庄烧掉卷轴销毁痕迹,将指环带在手上离开了此处。   天幕暗沉,无星无月也没有风。雪林寂静,一切的暗潮都归于地下,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片区域。   “哎!你别往那边去,这大冬天的,谁藏在湖里啊?”暗处一女子拽着另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道。   男子停下脚步,想了想道:“可是,我就很喜欢啊!姐姐,我们去湖里看看吧!好不好?”   看着男子澄澈的眼眸,女子无奈一叹,只得点头道:“好!我们就去看一眼,看完就跟姐姐回去。”  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向着冰湖走去。借着白雪反光,能看到女子柔美的脸庞,只是那脸颊似乎比雪还要白,一侧衣袖空荡荡的。   “姐姐,你说湖里面会有小鱼吗?”   “应该有吧。”   “既然小鱼能藏在湖里,为什么我们要找的坏人不在呢?”   ……   咻!砰!   云魔看着天际焰火,心知那边定然发现了卫庄。她并没有急着过去,而是先拉着男子,叮嘱道:“记住姐姐的话,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,不要说话,不要露出表情。乖乖跟在姐姐身后,什么都不要做。听到了吗?”   男子眼中有着不解,不过好在这事情他经常做。旋即,男子将脸部表情一收,看上去倒冷峻凶恶了数分:“姐姐,我觉得那个绿眼睛的人更像坏人。”   “阿孟,这话以后不许说。”云魔瞪了男子一眼,看着他乖乖点头才作罢。   两人赶到时,地上已经躺了十来具尸体。黑衣男子神情冰冷,手中那柄妖剑挥洒间,无尽剑气纵横凌空。云魔给了阿孟一个眼神,自己轻笑着掠进战场:“咯咯……卫庄先生,好久不见!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是……狼狈啊!”   此处战做一团,不时有人倒下,又有人加入。卫庄微蹙眉头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能感觉到压制的毒性开始活跃。四周的人感觉到他的攻势减弱,都面露喜色,手下招式更加刁钻狠辣。   锵!   “咳咳……噗!”   鲨齿和巨锤一碰,卫庄只觉手臂无力,连退了十来步。喉头一甜,喷出一口血雾。云魔眸光微闪,柔软丝线率先越众而出将卫庄束缚住。莲步轻移,她走到勉力挣扎的男子身前,挑起男子下巴,笑盈盈道: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呢?先生若是当时就跟小女子走,也不会白白遭这许多罪受。”   “人呢?又跑了?”刀魔森冷的声音远远传来。数息后,他带着身后仅存的数十人到了此地。看着被绑的卫庄,刀魔眼中冷意掠过,“卫庄先生,本座刀魔。初次见面,幸会!”   卫庄撑着剑,虽然很想再战,但是体内肆虐的毒素,却让他不敢妄动仅剩的护在心脉处的内力。然而,其余没有被内力护住的各处,如同被凌迟了一般,血肉连带着骨骼像似被一寸寸撕扯碾碎。   听到刀魔的言语,卫庄淡淡瞥了一眼,没有说话。刀魔也不以为杵,继续道:“为了请到先生,我们前前后后可是损失了两百多魇鬼呢。”他走近卫庄,阴测测道,“我知道你本事高强,也知道你不会甘心被擒。”   “不过,没关系。本座,最擅长的就是敲碎骨头。”幽绿的眼睛残忍掠过,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,“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   “废话真多!”卫庄勾唇冷笑。   “你……”刀魔一噎,眼中怒火闪过。他捏住卫庄下巴,将药汁倒入,“鬼谷的招待我们尝到了。以后,就请卫庄先生好好尝尝我们将军府的菜色。” 第39章 夕日欲颓   叮!咔嚓!      “谁?”瓷瓶碎裂,淡紫色药汁淌了一地。刀魔一声大喝,四周魇鬼纷纷警戒。      “士可杀不可辱!刀魔,适可而止!”雪夜里,剑魔一步步走来,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,无形的压力山岳般扑面而来。      刀魔踉跄着退后数步,脸颊上出现几道血口。他眼神有一瞬间阴狠,随后淡淡道:“将军点名要的人,我也没办法。”      “那死活不论也是将军的命令?”剑魔走近,看着地上晕倒的黑衣男子,胸膛随着呼吸起伏,他心中松了口气。搭上卫庄脉门,细细查看后,眉头不由皱起。      消神散,金蝎毒,清蕴花,飘渺灵液。      嘶!除了清蕴花外,哪个都是致命之毒。他竟然还能撑到现在,看来这鬼谷吐纳术甚是奇妙。只不过,如此一来这药效就全乱了,不大好解啊!嗯……好在性命无虞,只是这身功夫可惜了!唉!没想到就是和那个小娃娃说了几句话的工夫,就耽搁了大事。   嗯,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呢?      “此人功夫高强,性格狡诈!不如此做,还真抓不住。”刀魔瞥了眼地上流淌的紫色药汁,暗道可惜。这飘渺灵液和消神散相遇,恰好可以催生出新的症状,不致命,却能无声无息消去中毒者的内力,同时那种噬心摧骨的疼痛会更加强烈。   如此珍稀药物,可不好调配。他手上也只有这一瓶了,真是可惜!   刀魔抬头微惊,剑魔本来飘逸的青丝竟然变成了花白,心中不禁疑虑暗生。只是刚才感受到的死亡压迫和曾经一模一样,这人不可能是冒充的。那么,什么事情能让他苍老这么多?想着,刀魔试探道,“出了什么事吗?你看上去不太好。”      “我梦到我的妻子。她说她等得太久,不想再等了。醒来枕梦依稀,只是佳人容颜难逢。唉!自从家变后,她从未入梦,难道她真的不再等我了吗?”剑魔闭目深深一叹。      在他身后,刀魔神情有些恍惚,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,亦是垂眸轻叹。      ——   盖聂一路急行,看到各处留下的战斗痕迹,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。最开始还是怀疑,到现在已经能确定是鬼谷出事了。   不知……师父怎么样了?   山峰倾塌,积雪覆盖。往昔的场景竟恍如隔世,那坍倒的竹屋无力地匍匐着,似在诉说着悲凉。   “师父!”盖聂怔愣了几息,迅速掠至竹屋前。拂开积雪,衣袖一震,无形力道将所有东西掀飞出去。地上数滴暗红映入眼帘,他神情剧变。   谁的血?师父?还是敌人?   正想着,他听到身后有动静。转身的瞬间,利剑出鞘。   “哎哎哎……是我……别动手!”荆轲双手摊开,眼睛盯着离脖颈只有毫厘距离的剑尖,身体一动也不敢动。   “你来干什么?”盖聂淡淡瞥了他一眼,收回了剑。   “我看你神色不对,跟上来帮帮忙。”听到盖聂喊的那声师父,荆轲就猜到此地是鬼谷,也就不好说自己本来是想来看热闹的。   盖聂在地上摸索着,道:“不用,这是鬼谷的事情。”   荆轲笑着道:“我荆轲是不会扔下朋友的。”   修长手指停在一处,随后带着节奏地敲击,盖聂身侧的地面露出一个通道。   “小心!”荆轲瞥见一团五彩斑驳的诡异雾气从通道中升腾,他立刻拽着盖聂后退。两人刚离开,通道四周的地面便发出呲呲的响声,随着雾气扩散,四周所有的东西除了精铁外都被腐蚀掉,慢慢化作一阵黑烟融入雾气。   两人足足退出了十来丈,才脱离雾气范围。盖聂看着这绚丽的毒瘴,皱紧了眉头,眼中担忧之色更加浓郁。   “你放心,鬼谷子那么厉害,一定没事的。”荆轲拍了拍盖聂的肩膀,正色道。突然,他挑了挑眉,“有人来了。”   两人对视了一眼,齐齐掠至一侧乱石土堆后。刚藏好,远处两道流光疾驰而来,目标竟也是鬼谷。走得近了,才看清那是一名黑衣男子和一名白衣少年。   这两人是谁?   盖聂暗自思索,忽然他想到了师弟卫庄所在的韩国。大将军姬无夜手下有一个百鸟组织,其头领的描述与这两人相仿。而姬无夜和师弟处于敌对,这两人来到鬼谷……   难道师弟也在此?鬼谷一事是姬无夜做的?   墨鸦和白凤看到那层色彩斑斓的毒瘴,立刻停止了前进。   “看来我们来晚了。”墨鸦环视了一圈,没有察觉到半点动静。   白凤皱着眉头,手掌轻抬,一只鸟儿从天际俯冲而下,落到他的指尖。白凤借着鸟儿的眼睛了解着一切,突然他看到两个并不陌生的身影,盖聂和荆轲。眉头微挑,他不动声色地放走小鸟道:“魇鬼既然在此地布下毒雾,就表明卫庄曾经来过这里。如今周遭没有人迹,也许战场转移了。”   “我们答应了紫兰轩的紫女,一定要救出卫庄。四处找找看,他们定然不会走得太远。”   墨鸦跟在白凤身后,总觉得他这话说得古怪。想了想,还是决定按下不问。   两人身影远去,荆轲看着盖聂道:“卫庄?那不是你师弟吗?”   “嗯。”盖聂眉头紧皱,有些心不在焉道。鬼谷外围的机关没有被启动的痕迹,看来师父并不在谷内。然而此地依然被布了毒瘴,可以肯定小庄一定回来过。那两人的言辞也证实了他的想法。只是紫兰轩紫女是师弟的朋友,怎么会托姬无夜的手下救人?莫非,不是姬无夜做的。   “那还等什么?跟上去再说。”荆轲站起身,辨认着两人离去的方向。   也是!管他真假,先跟上去再说。想着,盖聂紧追而上,荆轲同样跟在其身旁。   离得远了些,白凤揣度着两人没那么快跟来,遂道:“盖聂和荆轲就在刚才右侧的土堆后。”   墨鸦一惊,随后他明白了方才少年为何说了那番话:“盖聂会信?”   “信不信不重要,别捣乱就好。”白凤不时招着各种鸟儿,从它们那里获取情报。然而,一连招了十来只都没有任何线索,只是看到曾经有无数魇鬼封锁各处,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。   白凤心中不禁开始担心起来,他相信卫庄的能力。但是,鬼谷的毒瘴,成百的魇鬼,毫无线索的局面让他开始不确定起来。   墨鸦察觉到了他的担忧,劝道:“就算被抓了,姬无夜的暗狱我们哪处不知道,再去抢回来就是了。”   白凤点了点头,勉强按捺住担忧。两人又转了约两炷香左右,白凤视线扫到一处杂乱的地方,白雪斑驳似有其他东西。不由走近细看,却见地上各种剑痕刀迹交错,纯白的雪混了泥土和血迹变得暗红发黑。   “这痕迹……是鲨齿。”白凤指着地上的数道剑痕,视线移到其旁星星点点的血迹,发现这些血竟然发黑,“他中毒了。”   墨鸦看了看四周,道:“此处交战的人至少有二三十个,而且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。”   “咕咕!”斩梦从远处飞来,站到白凤跟前,喋喋不休地鸣叫。   “卫庄被抓了。刀魔似乎给他喂了什么东西,但是中途被剑魔打断,没有尽数喂下。根据斩梦所见,刀魔带着卫庄应该向韩国去了。”白凤捏了捏眉心,叹了口气道,“姬无夜一共有三处暗狱,都城那处在天泽事件中已经暴露。所以,刀魔能选的只有剩下两处。一处在浮戏山藏幽谷,一处在阳陵。”   墨鸦撑着下巴沉吟数息,道:“按路程来看,藏幽谷的可能性更高。我们先去藏幽谷,顺便看能不能等到剑魔的消息。”   “嗯。”白凤也觉得与其纠结,不如一处处找过去。   看着两人远去,荆轲低声道:“你师弟被抓了,我们不救吗?”   “他们我不放心。”盖聂解释了一句后,转身向着来路而去,“跟我来。”   荆轲愣了愣,跟在他身后:“你认识他们?”   “韩国姬无夜的手下,同我师弟恰好是对立的。只是,他们提到的紫女又是师弟的朋友。我不能肯定,他们所言是否属实。”   两人走了约半个时辰,到了一处荒废的木棚旁。刚一接近,便有黑衣人从中跃出,警惕地看着两人。黑衣人的视线落到盖聂身上时,眼神瞬间恭敬,他行了一礼道:“不知盖先生到此,有何吩咐?”   “替我寻一人下落,如有机会救下那人。”   盖聂和黑衣人交涉,荆轲安静地站在他身后,视线扫到黑衣人颈侧的蜘蛛花纹,心中暗道:秦国的罗网。   ——   韩王安六年,正月十九。市井间散播的消息很快就被韩王知道了,他迅速招了相国张开地和大将军姬无夜去商量对策。半日后,出兵的命令颁布了下来。大将军姬无夜领兵出征,相国张开地协调全国粮草。   韩王安六年,正月二十一。姬无夜同章远战于负黍。当天,便大败章远,收复失城负黍。接着,章远携一万大军西撤,姬无夜乘胜追击,直追到伊水畔。遭到秦军埋伏,士卒损失严重。于伊水处,两军形成对峙局面。   于此同时,王翦破伊阙冰墙,组织士卒对伊阙进行强攻。   姬无夜闻讯后,迅速同章远开战。于第二日清晨破章远大军,进驻伊阙城。   如此一来,双方打生打死后,实力又恢复到相当的地步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   秦军大帐。   “唉!末将惭愧啊!”章远低着头,胡须抖动,“竟未能阻挡住姬无夜,致使将军一番苦心付诸东流。”   王翦摆摆手,笑道:“老将军不必自责。你以不足两万人马,拦住四万大军一天左右,这份能力,谁又能敌。”   “我秦军于此也不过才投入八万。他韩国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投入了十八万兵力,如今那伊阙城内剩余的士卒也不足十万。这伊阙,迟早是我们秦国的。”   听了他的话,章远这才打起点精神:“败了就是败了,末将还输得起。将军每天为了战事忙碌,末将这点小事将军就不必费心了。将军早点去歇息吧!”   “老将军宽心,我就先告辞了。”王翦行了一礼,走出大帐。   翌日,秦将杨端携五万士卒同王翦会于伊阙城郊。消息很快传到了新郑,举国震惊。   韩王安挣扎良久,终令人写下称臣书,言及若秦王撤军,愿为秦国藩臣。同时,下了另一道命令。 作者有话要说: (《史记》秦始皇本纪有记载,韩王请为臣。不过此事是发生在韩非去世后。emmm本文纯属虚构!) 第40章 韩非使秦   “皇天庇佑,福泽大韩。滋近日边界与秦多有争端,孤不愿百姓遭难,生灵涂炭。遂欲同秦议和,共修边睦。特令九公子韩非携书前往秦国,以示孤的诚意。”   “九公子,恭喜啊!”传令的宦官唇角扬起,眉目间却是冷意和嘲讽。   “儿臣谢过父王!”韩非接过令书,站起身,看着宦官淡淡道,“我不管你是谁的人。你去告诉你的主子,别忘了自己脚下站着的土地,身上流的血。”   “下去吧!”   韩非走到书案前,看着自己未写完的竹简,心中不禁生出凄凉之感。父王,你就当真看不进这些忠言吗?   出使秦国若能救下整个韩国,我韩非又何惜此身?父亲竟连召见商量都省了,想来是怕他不愿,干脆直接下令,呵呵……   父王啊!   ——   “把箱子留下,我饶你们一命。”   山谷尽头,站在一名黑甲人,他身后还立着数十名黑衣人。   刀魔眼神微凝,随后笑道:“大人,我们就是普通商人罢了。这箱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,不过是山里挖到的草药。大人,我这里有二十金,你看……我们……”一边说着,一边凑到黑甲人身前献上二十金。   “废话少说,留下箱子,滚。”锵!长剑出鞘,剑尖直指刀魔心口。   刀魔冷了神色,淡淡道:“阁下应该是罗网的人吧。我们将军同罗网合作已久,阁下如此作为,可有问过中车府令大人?”   “这……”黑甲人有些迟疑,随后道,“我也不为难你,留下箱……呃……你……”话未说完,黑甲人轰然倒地,泛着幽蓝的鲜血顺着面甲缝隙流出。   “动手!”哼!自不量力,也不看看这一路上有多少敢伸爪子的人被抹杀了。刀魔冷笑,手一挥,跟在身后的十位魇鬼齐出动。半炷香不到,黑衣人尽数被灭。   刀魔取出一个玉瓶,将药液倾倒在堆积的尸体上。很快,雪地上茫茫一片,真干净!   “罗网已经介入,我们虽然灭了一队,但前路上不知还有多少。你们六人带着那口装有草药的箱子继续向藏幽谷前进。”刀魔点了六个人出来。   “诺。”   看着人影消失,刀魔眼中掠过嘲讽:“多的箱子扔掉。抬上卫庄先生,我们去阳陵。”   “阳陵?刀魔大人前些日子不是说把他关到藏幽谷吗?况且,阳陵暗狱已经有十年未启用了。”   刀魔冷冷瞥了他一眼:“情况有变,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。”剑魔那老家伙看上去和往常一样,但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。哼!不论是谁,都别想阻止他完成任务。   ——   韩非站在窗前,眼神暗沉,望着外面簌簌落下的雪花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  屋外三步一岗,十步一哨。   “咳咳……”   听到咳嗽声,门外有人叩着门扉,道:“天色不早了,更深露重,又兼大雪寒风,公子还是早点歇下吧。明日,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呢!”   “我知道了,你退下吧!咳咳……”韩非掩唇咳嗽了几声,关上窗子。转身走回内室,却看到里面已经站着一人。他吹灭蜡烛,悄声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“早上我就进宫准备去找你,然而你的殿外守备异常森严,这才拖到了现在。”紫女从怀中取出两个药瓶递到他手中,“阿兮来了。我将你的症状说给她听,她制了些丹药,你带着。”   韩非接过丹药,轻轻一笑,道:“多谢紫女姑娘的关心。回头替我谢谢离兮姑娘的慷慨赠药。对了,卫庄兄还没有消息吗?”   “有点线索,但没有确切消息。”紫女叹了口气,“阿兮曾经在前往鬼谷的路上停留过,听到有打斗的动静,当时还引发了雪崩。庄这一路怕是不太平。”   听了此言,韩非皱眉沉思。良久后,道:“怕是卫庄兄此时已经身陷囹圄了。紫女姑娘,我出使秦国一时半刻不会有性命之忧,或许还能替韩国从中斡旋。但是,卫庄兄那里是片刻也耽误不得。”   “一旦确定消息后,尽快救他出来。”   “好。”紫女看着他,好半晌才道,“你自己小心。最好给我活着回来,你喝了我那么多美酒,还砸了数缸十年的照月旨酒,我还没找你算账呢。”   韩非失笑,垂着头遮住微红的眼眶:“紫女姑娘,这真不像你……”   “少废话!”紫女白了他一眼,“红莲公主让我转告你,她等你为她送嫁,一直等下去!”   “唉!还真是长大了啊!”韩非轻笑,眉眼温柔宠溺,“转告红莲,等她嫁人时,我定会为她送嫁。卫庄兄的消息,暂时就别告诉她了。”   “嗯。你休息吧,我走了!”   “紫女姑娘!”韩非看着那道倩影,突然提了些声音。紫女离去的脚步一顿,随后便感到有人拽住自己的手腕。她不由转过身,迎面便跌进一人怀抱。   紫女怔住,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初的景象。箭雨如潮,那人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挡箭,场景于此何其相似。   “珍重!红莲,就拜托你了。”男子声音低沉,透着些微沙哑。   紫女抬起手,几经迟疑,终是环上了男子背脊:“放心。”   片刻后,韩非放开紫女,笑道:“后会有期!”   “后会有期!”随着优雅的声音落下,女子身影消失无踪。   ——   天幕深沉,如泼墨一般。夜色下,小村庄安静地沉睡,偶尔有犬吠响起。   一灯如豆。   一间普通的房屋内,白凤撑着几案小憩。昏黄的烛火随着寒风明灭不定,映着他的脸庞也忽明忽暗。借着微弱的光线,能看到少年蹙起的眉,神色间忧愁疲倦不自觉渗透。   咯吱!   寒风呼啸而入,烛火噗地一下灭了。白凤猛然惊醒,看向突然出现的人道:“怎么样?有人吗?”   “没有看到卫庄,也没有看到特别的人。想来,他们还没有到。”墨鸦关了门,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等寒气消散才走近几案。   白凤揉了揉涨痛的头,道:“剑魔的消息可信吗?万一卫庄被关到阳陵了怎么办?”   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墨鸦坐到少年身旁,摘下手套,替少年按摩头上穴位,“暗狱守备森严,卫庄又在对方手里。要想对方不狗急跳墙直接来个鱼死网破,还真不能强攻。你要是能够完全隐匿于虚空,我们兵分两路也可。然而,如今这查探之事,只能我来做。”   “依照前世的形势来看,卫庄不会有生命危险。你别想着一个人偷溜!”墨鸦瞥了少年一眼,眼神锐利危险。   白凤本来闭着眼枕在男子膝上,闻言皱着眉头看向墨鸦:“卫庄后来的变化很大。那一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谁也不知道。能早点把他救出来,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。”   墨鸦沉默了片刻道:“按路程来看,就算路上有事耽搁,再有两天也该到了。若是到时候还没见人影,你……你就去阳陵查看。记住,只是查看,不许轻举妄动。”   “好。”白凤明白这已经是墨鸦能做的最大的让步,也就不再多说什么。虽然心中依旧担忧,但想想卫庄的能力,也就稍稍宽慰了些许。   翌日,两人在村子里闲逛,做足了喜爱山水的风流之态。百姓都很淳朴,看着两人会主动打招呼,也会给他们推荐哪里的雪景动人,哪里的山峰险峻,哪里的小溪清冽……   “唉!这天……怕是要变了啊!”老丈挑着空筐从村外走来,满面愁苦,叹息连连。他看着在村口聚集的老老少少,不由红了眼眶,又是重重一叹。   “木老,镇上有啥新鲜事?你倒是说啊。”   老丈将空筐往地上一放,看着那些望着自己的孩子,明亮的眼中满是期盼和童真。他的心狠狠揪起,泪水顺着眼角滑落,滴到花白的胡子上……   众人见状都不由一慌,有一妇人问道:“木老,怎么了?是王又要提税了吗?”   “是啊!你说话呀!”   “听说伊阙在打仗,难道是要征兵?”   ……   木老胡乱抹了把泪,哽咽道:“王已经下令,遣九公子携称臣书前往秦国。使团昨天已经出发了。”   “什么?怎么会这样?”   “不是快要打赢了吗?”   木老摇头长叹:“敌国增兵五万,此战胜负难料。”   村口炸开了锅一般闹闹哄哄。其后不足十丈远的屋顶上,墨鸦和白凤一坐一站。   闻讯,白凤面色瞬变,呢喃道:“怎么会……这么快?”从战乱伊始到现在也就半个月吧!   “虽然时间提前了,但是大致的经过不会有太大的变化。至少,韩非在这半年内没有性命之危。我们尽快救出卫庄,还来得及赶往秦国。”算了算时间,墨鸦给出了个保守的数据。前世,韩非使秦一年后亡于云阳,今生多有变故,但想来半年是没问题的。   “嗯。”白凤点了点头,同意他的说法。但是,眉宇始终没有舒展。两人在进山的各处查看一天后,没有发现任何异常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故事纯属虚构,具体事件请以史实为主!!!!! 第41章 无边风月   是夜,墨鸦左手支着下巴撑在几案上,右手不时在白绢上画着什么。细看去,能看到一个个错落有致的防御点以及山谷路线地形。几案的另一侧,倒着个酒坛子,一旁还有只陶碗,碗内残留有少许浑酒。   间歇之余,墨鸦瞟了酒坛几眼,随后皱着眉看向侧屋,无声轻叹。   哗啦!一阵水声响起。没过多久屋内咚的一声,似有什么重物落地,接着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。墨鸦一惊,扔下笔疾步入内:“怎么了?你没事吧?”   少年随意披着件单衣,发丝紧贴在如玉脸颊上,水珠顺着下颚滴落。他微弯腰,正揉着膝盖。身旁,倒着个矮几,地上还有些碎裂瓷片。听到男子的声音,白凤抬头看向墨鸦,双颊微晕,往昔淡然的眼神绕上了清浅醉意,他笑道:“没事,不小心撞了下。”   说着,他直起身,迈步向前走。墨鸦瞥见他足下未着履,而地上碎瓷锋利,连忙上前将人打横抱起:“你醉了。”   白凤皱了皱眉,他的思维很清楚,手脚也能控制:“我没有醉。”少年揽着男子肩头,不乐意道,“我的酒量很好,就那么一小坛,怎么可能醉了?”   闻言,墨鸦失笑,成年的白凤酒量是好,可是少年显然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并没有习惯酒。   “你今天很奇怪哦!在想什么?”墨鸦抿了抿唇,眼中划过深思。少年今天的情绪一直不对,若说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,以他如今的性格,倒未免有些过了。   墨鸦将少年抱到内室榻上,让他靠在床头,随后手指拂过紫蓝色发丝,内力涌动,丝丝水汽升腾,如烟似雾。   白凤倚着床柱,没有答话。只是单纯地看着墨鸦,一直没有移开视线。脑袋上轻柔的力道,似乎拂到了心间,羽毛般扫过,暖暖的,柔柔的。   突然,他一把抱住墨鸦,凑到男子耳旁道:“墨鸦,这不是梦,对吧?”   墨鸦手一顿,问道:“无缘无故,这事从何说起?”   “卫庄被抓了,韩非也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。天命从未更改,你……”白凤有些激动,墨鸦打断道,“前世我们从未听说过离兮,也没有遇到迟燕笛姬,可是今生我们见到了。不错,卫庄和韩非都遭难了,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去救他们。”   “小凤凰,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,可不像你啊!”  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,白凤先是一怔,既而恼道:“我说过了,不许这么叫我。”这个称呼让他想到了最初自己给自己起名白凤凰的蠢事,传出去后被人嘲笑名字太柔。就算最后自己改为了白凤,那些人也足足笑了一年。最可恶的是,这家伙也跟着取笑。   墨鸦挑眉,笑着贴在少年耳畔,低声道:“小子,你要是还不确定的话,我有个法子,敢试吗?”语气慵懒缱绻,带着几分惑人的气息。   白凤睨了他一眼,冷哼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。”   “那就试试吧!”浅黑眼眸潋滟生辉,墨鸦一手抬起少年下巴,吻了上去。清冽的酒香在唇齿间扩散,有一刹那墨鸦觉得自己也醉了。他揽住少年的腰,带着人倒向床榻。   本来,他打算再等些年岁,等白凤彻底心悦于己。可是,如今来看白凤心中一直郁结难解,长久下去,于心于身都不好。反正,这一生他都只想和白凤走下去,或早或晚没区别。只是,如此一来,他更加不可能放手了。   就算以后白凤后悔了,他也不会放手。   “唔!”白凤一惊,带着几分醉意的脑袋清醒了些。他按住男子滑向腰间的手,呼吸有些不稳。往常这样的亲热并不少,但是今天的情形墨鸦显然不打算浅尝辄止。   墨鸦顿了顿,在白凤脸颊上落下一吻,柔声道:“白凤……”   望着他眼底的深情缱绻,白凤抿了抿唇,随后他抬手去解男子腰带。墨鸦唇角笑意更深,配合着褪去衣衫袜履。   白凤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。然而,看着身上眉眼深情,唇角挑起,透着几分妖异魅惑的男子。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更加好看,好看到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。   白凤勾住男子,如同被蛊惑了般吻上他带笑的唇。墨鸦笑着回应着,手掌下滑,挑开衣襟钻入,微醺的少年并不如清醒时害羞,身躯柔软,让人不禁流连。   “嗯……”身体越来越热,脑袋也开始迷糊。胸前被人触碰,白凤不禁微喘,那陌生的颤栗让他面颊更红。   “白凤!”墨鸦看着少年柔韧纤长的身躯,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。心底的那把火,更加灼热。  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少年的身体,也不是第一次亲手褪去少年的衣衫。却是第一次觉得整颗心被愉悦填满,整个人仿佛被点着,连带着想拖着少年一起坠入深渊。   昏沉的脑袋听到男子的低唤,白凤下意识回道:“墨鸦……”   墨鸦见状,又是一笑,心中渴望再难压抑。绵密的吻落下,颈,肩,锁骨……双手也不停歇,不住挑逗引弄着少年。   年轻的身体本就青涩,过多的冲击让白凤有些难以承受,还有那隐秘之处的异样,让他无所适从:“停……不……”   “小凤凰,你明明很喜欢的。”墨鸦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,感受到少年因情潮而绷紧的身体,他轻轻笑开。   “嗯啊!”暗哑的嗓音出口拐了个弯,变得魅惑撩人。见白凤失神,墨鸦趁势而入,随后拥着少年不敢妄动。汗珠滑落,淌到白凤身上。   一瞬间的疼痛拉回了白凤些许心神。然而醉意和情潮却让大脑晕眩,什么都无法思考,凭着本能他揽紧了男子,像曾经受伤时一样细细道:“疼……”   墨鸦轻抚着他的腰,吻上他眉心,笑道:“那你确认了没有?白凤,我是你的。”   疼痛依然存在,但燥热的身体却有些难耐,汗水顺着身体滑落。白凤努力辨析着墨鸦的话,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,自己能清晰地感知到他。他就在身边,和自己融为一体,这不是梦。想着,他道:“墨鸦……我喜欢你……啊……不……”   墨鸦本来就徘徊在失控边缘,白凤道明心意却是彻底点燃了他的理智。现在,他只想拽着少年一起,享受无边风月。   “墨鸦……你嗯……慢点……”白凤攀着男子,过多的情潮让他眼角渗出泪珠,挂在长睫上如同附着一层晶莹。   墨鸦咬上他锁骨,呢喃道:“小凤凰,只是这样还不够呢……”   没得到的时候想得到,得到了却想要更多。墨鸦看着少年汗湿的面容,发丝紧贴着红晕的脸颊,眉宇微蹙,似忍耐似欢愉,往昔冷漠淡然的双眸缭绕上水雾……   明明是属于男子的俊秀容颜,此时却带着惊人魅意。墨鸦不禁屏住呼吸,这样的白凤他如何抵挡?细碎的吻不住落下,在那如玉肩头烙下印记。   男子的索取激烈狂乱,白凤本能地想逃开,然而残存的意识却清晰地告诉他那人是谁,他不由收紧了手臂。情潮汹涌堆叠,让他有些失控,不想泄露更多的低吟,他咬着男子肩头。片刻后,含糊道:“你是……我的,我……嗯……不许你……出事……啊……”   墨鸦吻上他耳畔,带着安抚意味,索取却并未减弱,似要迫他吐出更多的低吟浅唱。情起欲生,怀中人牵动了他的情思,自然也拨动了他的渴望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切堆上了新的高度,白凤长睫微抖,泪珠坠落,唇畔溢出声婉转轻音。   少年本就有几分醉意,此时又经历了一场交融,没几息后便沉沉睡去。   墨鸦平复了心绪,抱着少年去侧室洗净身子。白凤睡着了没感觉,对墨鸦来说又是一番甜蜜的折磨。念及白凤初涉此事,墨鸦也只有暗自忍下。   清晨,白凤醒来,揉着有些昏沉的头想要坐起身。酸痛的身体却让他动作顿住,他撑起身靠坐在床头,微拉开被子,看到身上的印记,脑海中自然回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。   面上晕开薄红,眉眼间恼意暗藏。这家伙,一直都这么不折手段。当初让他做副手如此,这次又是如此。还敢叫他小凤凰……哼!   嘎吱!   墨鸦端着茶盘走了进来,见他醒了。忙将手中东西放到几案上,取过一个瓷碗递给白凤:“这是醒酒汤,你先喝了。”   “趁人之危!”白凤看着那张笑脸,心中一堵,想说些狠话,却又怕那些言语成真。愣了数息后,他接过瓷碗喝了汤,冷着脸咬牙道。   墨鸦眼中露出笑意。少年若真的不愿意,就算再醉上十分,也无人能勉强他。接过空碗放回去,又端了碗粥递给少年:“我问过你,你默认了啊!而且,昨天是你先拽我衣衫的吧!还说了心仪于我……”   白凤神色一僵,有几分别扭道:“那凭什么我要在下面?”   “你醉了!”墨鸦坐在榻前,笑得暧昧,“要不下次让你?”   还想下次?白凤冷笑:“我再睡一会儿,你去看看有没有魇鬼的下落。”   “嗯。”墨鸦将饭菜放到榻边小几上,抬手环着白凤肩膀,柔声道,“别胡思乱想,好好休息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我尽力了,真的……emmmmmm,就这样吧! 第42章 神秘之人   “怎么样?可查到了那一行人去往何处?”盖聂问着身前的黑衣人。   “查到了,他们准备去阳陵,应该今夜就会抵达。”   盖聂微皱眉,道:“查清楚他们落脚的地方。”   “诺。”   “荆兄,此事已牵涉到朝廷。你作为江湖人士,还是就此离去吧!我们后会有期!”盖聂等黑衣人走后,视线转向一旁的荆轲。   “哎,打住打住!想走的时候,我自然会走。”荆轲凑到他身前,笑道,“等把你师弟救出来,我就去燕国,听说那儿最近的风光正美。趁着冬季还没过去,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?”   盖聂眼神平静,听到他拒绝也不意外。虽然和荆轲相识不久,他却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。照例劝了一句后,也不再多说,只是摇摇头:“等救出小庄,我还要回平阳帮忙调查事情。荆兄到时自便。”   “你知道就别说什么让我离开的话了。”荆轲揽着盖聂的肩,拖着他向前走,“我们快些去阳陵,说不定能堵个正着。”   暖阳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,柔和清浅的阳光洒下。虽然地面的人们感觉不到温暖,但是看着明亮的世界,心中的愉悦是无法形容的。   白凤吃了饭,略调息了片刻。觉得身体稍好,就起身梳洗整理。走出房门,耀眼的阳光让他闭上眼。   “小风啊!你怎么起来了?你兄长不是说你头疼吗?怎么样?好了吗?”左边院子里,一位老妇人正在翻晒被子衣物。看到少年出门,她问道。   白凤睁开眼,道:“好多了!一个人坐着很无趣,就出来走走。”少年向院外走去,“昨天听说村西有一处清泉,正好今天天气不错,想来解冻了,我去看看。您慢忙!”   出了村庄,白凤面上淡淡的笑意尽敛。四下扫视后,脚步轻点,跃上树梢。藏幽谷附近的地形他们已经熟悉,找出了几处必经之路,只要守住这几个地方,就不愁发现不了魇鬼的踪迹。   白凤要查看周围的情况,便没有直接破空而行。约两刻钟后,他走到一处缓坡,忽听坡那头有人言语。白凤眸光微闪,隐去身形。   没过多久,就见六人押着个箱子走上缓坡。虽然在交谈,但是每个人的占位都错落有致,一旦受到攻击,必然能够快速反应过来,进行反击。   竟然无懈可击!   白凤凝眸沉思几息,悄然离开。稍远了些,他招来斩梦:“想办法将那边的人引开。自己注意点,别被伤了。”   斩梦蹭了蹭白凤,振翅飞去。   六人看似轻松,实际上心中一直绷紧了弦。这一路上,不断有人来袭。有些是江湖之人,有些是罗网的人。眼看就要到地方了,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。   “即即!”   凤鸣长空,声音清如昆山碎玉,冽如天池寒潭。   整个空间沉寂了一瞬,接着哗啦一声,无数鸟儿从各处飞出,齐齐向着一处奔去。   “嘶!这冰天雪地的,哪来这么多鸟?”   “刚刚的鸣叫……好奇特……”   “能号令群鸟的,莫不是传说中的凤凰?”   “听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,前面肯定有宝贝。”   “走!我们看看去。”说话的人转头看着最后两人道,“你们就守在这里,看着这个箱子。等我们找到宝贝,会算你们一份的。”   四人带着亢奋的心情前去,一见斩梦眼中更是热切,那眼神似乎能融化精铁。有人甚至悄悄咽了口唾沫,死死盯着半空中的斩梦。   真……真真是凤凰啊!   凤凰啊!   哈哈哈哈……宝贝我来了!   四人见斩梦振翅远去,不假思索地飞身追上,眼中闪着志在必得。   另一头,两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箱子上沉思,面上同样欣喜欲狂。他们会找到怎样的宝贝呢?滔天财富?绝世武功?顶尖武器……   白凤远远站着,视线放到雪原上,眼角余光却打量着两人。双手自然下垂,白羽在指尖浮现,慢慢凝实,最后其上甚至附着一层晶莹质感。   脚步一踏,身影出现在两人背后。白羽闪电般刺向两人后颈。血花在空中绽放,一人躺倒在地,生机全无。另一人察觉到了危机,躲开了后颈却没料到被白羽刺中心脏。他捂着胸口,抬掌劈向白凤。   白凤勾唇冷笑,身影微晃,站在三丈远抱臂看着他。其实要硬接对方这一掌他也不是做不到,只是昨夜的事情到底有些影响出手,能省点力气就省点。   那人拼死一掌却劈了个空,重心不稳倒在地上,死亡的气息袭来,他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瞪着白凤:“若不是其他人有事离开了,你又……怎会有可趁之机?”   “哼!”白凤淡淡瞥了他一眼,走向箱子。那人见状,带血的唇扬起,神色透着几分古怪。   “你真以为他们离开是个意外?”   什么意思?意识有些涣散,那人勉力思考着,突然瞪大眼睛,满脸不可置信: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那是凤凰啊,绝对不是凡人能够掌握的。你骗我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”   修长手掌轻挥,箱子自行打开,突然,一股诡异的青烟袅袅升腾。白凤见状,猛然后退。掌中劲力一吐,那箱子四分五裂,青烟被吹到那人身上,一阵凄惨哀嚎响起,接着便没了生息。   看着洒落一地的药草,白凤眼中露出失望,呢喃道:“看来是去阳陵了。”突然,他神色微动,眼中厉芒掠过,掌中白羽咻的一声飞向左侧雪原。   叮!   “看来你这里的也不是真的。这事情,我也不知道。”剑魔走了出来,苦笑道,“我明明亲眼看到刀魔将卫庄放进去的。但是前天晚上,我无意间发现那不过是一具江湖侠客的尸体。我便追了过来,没想到……”   “抓捕卫庄的行动是刀魔在负责。他功力不高,一手蛊术却令人生畏。一直以来无论姬无夜下了什么命令,他都想方设法的完成,从无失败。刀魔生性多疑,他给我说的是到藏幽谷。现在看来,他应该带着卫庄去了阳陵。”   白凤手指紧扣着白羽,问道:“卫庄怎么样?”   “不太好!我赶到时刀魔正在下毒。卫庄本就中了消神散,又喝了半瓶的缥缈灵液。命是保住了,但一身内力也等同废了。”剑魔摇了摇头,“唉!可惜了!”   剑魔所说的和他所了解的相差不大,指尖白羽消散。白凤这才理解起他话中的意思,内力废了?是必然的结果?还是今生的变故?   “有办法恢复吗?”   剑魔皱眉:“等于没有。”   “怎么说?”白凤不解,有就是有,没有就是没有。   “刀魔不会出手的。”   “其他人不行?”   “据我所知,不行。”   不知紫女的师妹能解不?白凤心下沉吟。剑魔从怀中取出一方丝绢,咬破手指,在绢上比划。半晌后,他将丝绢挂到树枝上:“这是阳陵暗狱的大致地形和一些我知道的人的特征。那里已经有十年未被启用了,里面会有什么,我也不知道。你们去的时候自己小心。”   ——   “嗯?”卫庄从昏睡中醒来,手掌向身旁摸索,却没有触及到熟悉的鲨齿。他心中一惊,思绪彻底回归,四周一片黑暗,仅在右侧有个小口,还有光亮透出。   左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,似有活物。卫庄动了动手,想要将手抽回。却觉得有东西扣住自己的手腕,触感冰凉。   “呵呵……你醒了!”声音微哑,恰如凝涩的冰泉。   意识回归,疼痛也随之而来。卫庄皱紧了眉头,察觉到内力溃散,身体各处剧烈疼痛比上次凌迟般的痛楚还要剧烈十倍。他不由轻笑,眼神却比这黑暗还要幽深。   “奇怪的人!”听到笑声,那人评价了一句。抓着卫庄的手腕,吸了口血,道,“外面一定出了大事。曾经看守我的人看来已经离开了,不然怎么会把你关到这里来?这个地方,除了每日送膳的外,已经十二年没有人来了。”   “你身中剧毒,内力将慢慢消散,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。”   卫庄冷了脸色,沉声道:“那你呢?十二年都没逃出去,你有什么指望?”   “哈哈……”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笑若癫狂,黑暗中有锁链声响起。那人放开了卫庄手腕,走到他身侧,蹲下来看他,“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?”   “你想要我的血?”光线太弱,卫庄无法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,只隐约觉得身形瘦削单薄,“更准确一点,是我身体里的毒。”   “挺聪明的。”那人夸赞了一句,“你并不吃亏。毒血移到我这里,你至少能保存点儿内力。”   “送你来的那家伙根本不知道此处是阳陵暗狱的禁区吧?尤其是像你这种带毒的。嗯!啧啧……这些年要是能遇见像你一样的,我早出去了。”   “可以!”卫庄趁那人说话之际,已经在心中算计好了得失,“需要多久彻底清除。”   “哈哈哈……”那人又是一笑,道,“你曾经应该很有名。这毒并不简单,它应该是一种混毒,已经在你体内形成了毒源。只要毒源未除,就能不断地向各处输送毒素。”   “我只能吸取你体内其他毒素!至于毒源,我无法解决。”   卫庄眼神微动,道:“加一个条件。”   “你说。”   “带我出去!”   “好!” 第43章 宁死不移   园中数株梅花傲雪绽放,赵高跪坐在亭中,他面前摆着棋盘。左手执黑,右手执白,正下得兴起。   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悦耳。   李斯故意诱导王翦派出章远占据负黍。这样一来,韩王必然派出姬无夜迎敌。   白子落下。   接着,又遣杨端携五万士卒奔赴伊阙,给予韩王压力。以韩王的性格,必然会选择求和。然而,姬无夜和白亦非都不在新郑,仅凭一个张开地,根本劝阻不了韩王。   黑子落下。赵高将被围的白子捻起放到棋盒内,唇角勾起诡异弧度。   “大人!平阳那边有消息传来。”一人走到亭外站定,双手捧着卷丝帛。   赵高手指轻勾,将那丝帛摄入掌中。片刻后,他邪异一笑,道:“盖聂受王上器重,罗网自然可以为其做事。只不过,这命令得改改。”   “发现卫庄,杀!”一怒诸侯俱,安居天下息!纵与横,天下间只需要存秦国的这一人就够了。   “诺!”那人应了声后,又道,“韩王下令称臣,遭到了相国张开地的阻拦。韩王并未听从其劝阻,一意孤行。张开地回府后不久就病倒了,三日前辞世。韩王立张开地之子张平为相国。”   “还有韩国使臣韩非已经到了秦国境内,廷尉大人于五日前亲赴边城迎接。”   赵高下了一子,淡淡道:“我知道了,退下吧!”   亲赴边城?嗯!李大人是想叙同门之谊?还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?   ——   紫女坐在窗前,手捧着茶杯。她看着对面的男子,半晌叹道:“节哀!”   男子一身素淡的衣衫,神情有些憔悴。听了紫女的话,他勉强笑了笑,道:“我没事!这些日子帮着父亲料理家事,倒是有段时间没来了。就连韩兄离去,也未来得及见上一面。”   “你就算有时间,也见不到的。”紫女笑了笑,继续道,“韩王暗中下了令,不许任何人接近九公子。就连……红莲公主也无法见到他。”   张良皱了皱眉,韩王的做法他并不认同,只是对方毕竟是君王,他不好妄议。   “按时间来算,韩兄应该已经到了秦都咸阳了。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?”   紫女将茶杯放到几上,道:“秦王之所以攻打韩国是因为求贤若渴,九公子暂时不会有危险。就怕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顿了一下,垂眸叹道,“九公子心系韩国,反而招致祸患。而以他的性子……”   “卫庄兄可有消息?”张良明白紫女未尽的话语,但是现在显然是另一边更重要。   “有消息了,我正准备处理这事。”紫女淡淡一笑,眼眸中冷意流转。   张良站起身,行了一礼道:“新郑城中就交给我吧!良,告辞了。”   张良离去后没多久,紫女将阁中诸事安排妥当就进了宫。傍晚,宫中便传出消息,红莲公主在和紫女比试时,失手杀掉了紫女。   韩王听闻消息,下令厚葬紫女。随后便赶到红莲所住的宫殿,安慰红莲。   新郑城外,紫女一袭黑袍裹身,她最后望了一眼城池,转身离去。   翌日,边关急报!百越之地有人马调动,浩浩汤汤向着韩国袭来。消息传来没多久,秦国使臣来访。韩王安接见了使臣,随后下达命令。   伊阙,负黍,阳城一带割让给秦国。着血衣侯白亦非班师回朝。大将军姬无夜即刻率军迎战百越,务必要大败敌军。   ——   阳光正好,午后的阳城带着溶溶暖意。一处偏僻的宅院里。墨鸦坐在亭中,他身前三步远的地方,白衣少年倚柱抱臂而立。   “我查过了,落雨轩七天前才向暗狱送过粮食物资。那天,正好是刀魔将卫庄送进暗狱的时候。据伙计所见,刀魔未能在暗狱留着,给了对方一些瓷瓶就离开了。那些瓷瓶,我猜应该是毒。”   白凤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,问道:“落雨轩什么时候再去?”两天前,他们到了阳陵后,立刻前往暗狱。却发现暗狱完全处于地下,出口只有一处,有重石阻断。不破坏重石,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地潜进去。   “一个月后。”墨鸦见少年皱眉,解释道,“从阳陵暗狱建立起到现在,一直都是一个月送一次。贸然改变,会引起对方的怀疑。”   白凤拧眉沉思,想要找一个迅速的方法,半晌仍是一筹莫展。墨鸦好整逸暇地看着他发愁,唇角轻扬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?”   “什么?”回过神,白凤有些茫然地问道。   “改变太多,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。”墨鸦见白凤冷了脸色,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,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,都有自己的责任要去完成。我们是知道很多,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能替他们选择要走的路。”   白凤神色更冷,眼中有怒意掠过:“照你的意思,我们就这么看着?”   墨鸦站起身,走近少年,凑到他耳畔道:“要救,但是不用太着急。你不好奇流沙的其他成员现在在哪吗?”   白凤一愣,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暗狱里有?”   “按照前世的情形来推断,暗狱有九成的可能。”墨鸦将少年揽入怀中,咬上那如玉耳朵,“当然,我也有私心。我不喜欢看到你为了别人日夜担忧,茶饭无心。”   “白凤,他们都是成年人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我们能救他们的命,却不能扭转他们的信念。而有些信念,是宁愿死去也要守护的。譬如韩非使秦,譬如张开地病逝,譬如……前世我让你走。”   “不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。知道了一切是优势,而不是枷锁。”   听了墨鸦的话,白凤愣了好久。最初他想杀了姬无夜为墨鸦报仇;后来墨鸦出现在他眼前,心中焦灼的杀意缓了下来,却多了其他的不确定。他急切地想证实这一世俨然不同于曾经,努力地去改变,去让所有他希望活着的人都活着。   可是,在整个天下大势面前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……   一瞬间,他感到有些冷,不禁打了个寒颤。墨鸦心疼地拥紧了少年,不管世事如何变迁,那个骄傲别扭却心地柔软的少年从未变过。虽然,他自以为自己变了!   白凤用力地握住男子的手,有些释然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说到底,他最在意的不外乎自由和速度,现在还要再加上墨鸦的性命。家国天下,从来不会成为他的信念。   也正是因为如此,他才会想岔了,以致有些作茧自缚。   韩非等人的信念,他虽然不认同,却应该学会去尊重。   想通了的白凤很快察觉到两人暧昧的姿态,不由推了推墨鸦:“放手!”   墨鸦非但没松手,反而双手环上少年,身体紧贴不留一丝缝隙。白凤有些不自在,尤其是感受到男子的变化,他微瞪大眼睛,掌中蓄力拍向墨鸦。   “啧啧……这么狠?”墨鸦挑眉轻笑,没有做任何抵挡,反而低头覆上了少年柔软的唇。   白凤手掌一顿,他能察觉到墨鸦没有调动任何内力防身,这一掌若真的拍下……   “嗯……”唇上被咬,白凤不由吃疼。掌中劲力消散,无力垂落。墨鸦旋即握向少年手掌,十指紧扣。   一吻结束,白凤才愕然地发现,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墨鸦抱进了房间,两人倒在床榻上。没给他反应的时间,墨鸦细碎的吻纷纷落下。   “小凤凰……我今生一定是为你来的。”亲吻的间歇之余,墨鸦喟叹道。   白凤微微喘息,眉眼间带着湿意,如同拢了层薄雾。他抱着男子,一个用力,将人压在身下,这才笑道:“你自己说的让我。”   少年衣衫有些不整齐,遮不住如玉身躯,依稀间还能看到上次的印记,浅浅的,淡淡的。见状,墨鸦眼神微暗。随后,他唇角优雅地轻扬,带着鼓励看向少年,浅黑眼眸光华流转,恰如蛊惑。   白凤呼吸一滞,只觉心跳失了规律。墨鸦失笑地看着少年发愣,抬手压下白凤脑袋,呼吸相交,唇齿纠缠。   “嗯啊……你说话不算话。”刺痛传来,白凤腿一软,却让男子埋得更深,他低喘一声,狠狠地瞪着墨鸦,“嗯……出去……我……不做……呃……”   事到临头,怎能允许白凤退缩。墨鸦扶着少年的腰,看着他残留着水雾的眼眸,听着他破碎的声音。浅黑眼眸暗潮汹涌,渐渐地那些暗潮似乎漫出了眼眸,将两人淹没。   天色渐暗,隐约闪耀着几点星光。黑暗处有两道人影远远掠来,在院中站定,旋即两人齐齐愣住。夜色中,屋内流泻而出的低吟浅唱如此清晰。   几息后,两人回过神,悄无声息出了院子。   屋内,墨鸦堵住白凤的唇,将那些惊喘轻音尽数吞下,眼神看向屋外,凌厉如剑,很快又收了回来。   “怎么了?”白凤察觉到有些不寻常,一开口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   墨鸦凑到他耳旁笑道:“你不专心哦!”   四肢百骸骤然升腾的情潮让白凤无力回答,他愤愤地咬着男子肩头,到底是谁不专心啊?墨鸦眼眸轻眯,专挑少年敏感的地方下手,很快白凤松了口,婉转轻音流泻。   罗帐风光正好,云情雨意怎休?自是情难消,意难退!   ——   离得远了,荆轲停下了脚步。   “呃……他们……我们……”原本打算来商量事情的,怎么也没想到撞上这么个尴尬的时候。荆轲面上震惊还未消散,有些语无伦次。   这事不算稀奇,以往也听说过许多。但他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真正在身边遇到。   盖聂眼中也有些尴尬,他按了按剑柄,向前方走着:“我们先离开。”同他们商量的打算,还是作罢吧!谁知道下次来还会不会撞上类似的事情?小庄那里,自己多看顾着点。   “你不是说他们和你师弟是敌对的吗?为什么不继续用罗网?”这人做事颠三倒四的,荆轲有些不解。   盖聂淡淡道:“紫女离开了新郑,正在向阳陵赶来。罗网?那毕竟是赵高的,能借势,却不能完全依靠。事关小庄,我必须谨慎!”说到底,那也是秦国的势力;而小庄在韩国,如今秦韩关系并不稳定,难免会出意外。   荆轲点点头表示明白,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。 第44章 误打误撞 白凤从沉睡中醒来,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。幔帐低垂,遮住了光线,屋内微弱的烛光闪着,并不刺眼。   这个混·蛋!   感觉到浑身酸痛无力,比之上一次还要严重,白凤面色一黑。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能为力的虚弱感了,低头看着身上隐约透着的青紫,脸色更是铁青。   调动内力调息片刻后,他勉力撑起身子拽过衣衫披上。外间的墨鸦听到动静,走了进来,掀起幔帐笑道:“醒了?你……”   话未说完,眼前白光一闪,凌厉劲风袭来。墨鸦一顿,手掌在空中轻挥,将那些白羽收入掌中。他走到床榻前坐下,手掌贴到少年腰间轻揉。   “你还敢出现?”白凤怒瞪着男子,抬手劈下。墨鸦无奈一叹,化解了少年的掌势,顺手握住他的手掌,道,“你太勾人了,我忍不住。”   上一次顾忌着周围有其他村民,少年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,他也就没有太大的冲击。但是,这一次不用再顾忌什么,听着少年带哭腔的声音,他就忍不住恶劣地想要更多,一个不注意就过火了。   “滚!”白凤神色一冷,抬脚踹向男子。刚一动,就觉酸痛僵硬,不由停下动作。   墨鸦抱着少年,柔声哄道:“乖!别气了!你要是想打,等身体好些,我陪你打。”   白凤心口一堵,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?   不想理他!   墨鸦取过水和食物递给少年。白凤再怎么不想理他,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,便用了一些。   翌日清晨,院中劲气肆虐,地上的积雪一蓬一蓬地飞起,不时有打斗声响起。   只是,两人速度太快,以致于场中根本看不清人影。若是有外人,乍一看还以为闹鬼了呢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”紫女刚跃进院内,就发现有打斗。还以为是有敌人来袭,连链剑都取出了。结果定睛一看,竟然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。   墨鸦见有人来了,身影一闪,跃至凉亭顶上站住。白凤收了手,抬眼冷哼!   空中,数缕薄薄布条飘落。   黑如墨,白如玉。   紫女瞅着两人的气氛,似看出了点端倪。美眸轻眯,红唇微微扬起:“暗狱具体什么情况?”   白凤引着紫女到凉亭坐下,这才慢慢将情况讲明。中途,墨鸦掠进亭中,白凤淡淡瞥了他一眼,继续说着。   了解了情况,紫女略微沉吟,道:“按正常时间来看是要等一个月。但是,我们还是要随时监视着出口,以防有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。”   白凤点头:“嗯!正有此打算,我们走吧!”   一行三人离了此地,很快便到了城南郊外。白凤将出口指给紫女看。紫女绕了一圈,不得不承认这出口封得很严,根本无法潜进去。   卫庄被对方所胁,他们投鼠忌器,所有的强硬手段都不能施展。   这一等二十天如水淌过。白凤一行人时不时在暗狱周围晃荡,盖聂和荆轲也时常来此。奇异的是,两方之间从未撞见过。   砰!锵!   远处依稀间有打斗声传来,白凤停下脚步,看向离暗狱千丈远的地方,皱眉道:“那边怎么会有打斗声?”他们不在的这半夜,究竟发生了什么?   “去看看!”紫女当机立断,率先向着那处而去。   咻!   空中炸开一道焰火!   暗狱出口被打开,数人跃了出来。当头一人皮肤黑黄,满脸沧桑,肩上扛着柄大刀。他看了眼天上的焰火,随后一巴掌扇在身后一人脸上,骂道:“你眼瞎了啊?老子就在里面,什么时候要出去了?你竟然敢把犯人放跑了。哼!等老子将他们抓回来,再找你算账!”   扛刀男人说了一句后,带着人向焰火发出的地方赶去。   被打的那人揉着火辣的脸颊,暗地里啐了一口:“我怎么知道那不是你?明明一模一样啊?”他低声骂骂咧咧地退回洞内,正要按下手柄将巨石放下。只觉喉间一疼,眼前瞬间变黑。   卫庄收回鲨齿,迅速跃到地面上,辨认了一下方向后,他向着北面阳陵城池而去。   ——   白凤三人赶到时,意外地发现场中打斗已经停止,地上躺着数十名魇鬼,生机全无。全场唯有两人还站着。   其中一人,白凤和墨鸦在剑魔留下的线索中看到过,那黑袍绿眼长刀正是刀魔,只是笼着头的黑袍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一半,露出张英俊面容。   而另一人,长发披散垂到脚踝,侧着的面容轮廓分明,却又带着丝柔和。那衣衫不是中原的样式,露出许多光洁肌肤。姣好的身形彰显着这是名女子。   白凤和墨鸦对视一眼,悄然在一旁隐蔽好。被刀魔拦下,还在暗狱附近,这女子有九成的可能是逃出来的。   紫女稍一沉吟,也反应了过来,紧随其后,将自己隐藏起来。   刀魔死死地盯着女子,嘴唇有些发抖,眼中欣喜欲狂却带着丝不确定的恐慌。他想说些什么,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。握掌成拳,指甲陷进掌心,疼痛让他的情绪稍微缓和,他小心地开口,仿佛怕惊醒了眼前的身影:“阿娜,是你吗?”   “奚萨!是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女子眼中也有惊喜,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地上的魇鬼时,神情一僵,惊喜尽数退去。她脸上罩了层寒霜,“你投靠姬无夜了?百越呢?太子呢?”   “阿娜,真的是你!”刀魔疾步上前,手臂一伸,想要将女子揽入怀中,“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!阿娜,这些年我好想你!”   女子躲向一旁,冷冷地看着他:“说!”   一有隐瞒就会转移话题,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手段了!往常可以不计较,但是事关百越,必须说个一清二楚。   “他不想说,我来告诉你吧!”   一道声音响起,带着几许讥诮。在离两人五丈远的地方,突兀地出现位白衣少年。   刀魔面色一变,眼中残忍掠过,拔刀跃起:“哪来的竖子,拿命……”   他快,还有人比他更快!女子挡在刀魔身前,纤指扣住刀锋,细长手指丝毫未损:“你要是敢动,我就再也不见你了。”   “好!我不动!”刀魔收了刀势,向后站了些。女子凝视他片刻,转身面向白凤,道,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。”   一阵风过,白凤抬手架住刀魔的袭击,另一只手拍向刀魔心口。刀魔侧身闪过手掌,顺势借着旋身的力道,抬脚踢向白凤脚弯,手中的刀也砸向白凤脊背。   “奚萨……”女子怒喝。   刀魔没理会女子的制止,刀势不减。不!不能让她知道!我宁愿她永远不见我,也不想她恨我!至少,知道她好好地活着,他就安心了!   白凤身影突然消失,刀魔一击劈空,刀气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,雪花四溅。白衣少年突兀地出现在刀魔身后的空中,脚闪电般踢向刀魔后颈。   刀魔一个趔趄,他迅速以刀点地,稳住身形后一刀从左侧绕上,转了个圈砍向白凤。   突然,一道人影掠来。看到熟悉的面容,刀魔下意识收了刀,但残余的刀势依旧削掉了女子一长截青丝。   女子怒瞪着双眼,抬脚踹向刀魔。这一脚,刀魔不敢躲,生生地受了。   白凤好整逸暇地站在一旁,眼神瞥向刀魔,冰蓝眼眸轻眯:“我本来还不确定,现在倒是多谢你成全了。”不去看刀魔难看的脸色,他淡淡道,“百越十年前已灭,天泽中了蛊毒,被囚新郑暗狱。跟着他的几人,失踪的失踪,被困的被困。更多的百越之人,尽数战死!”   女子神情没有多少变化,似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。她只是有些疑惑,太子为什么会中蛊毒?为什么百越会败得那么快?当初自己被抓时,明明双方还平分秋色,谁也压不过谁?怎么短短两年就溃败了?   “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,答案其实并不难猜。毕竟,你已经见到了那个答案。”白凤瞥了眼刀魔,眼神意味深长。   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瞬间一切都明了了。她握了握拳,平复了呼吸问道:“为什么?”   刀魔握刀的手有些颤抖,他将头埋得低低的,突然呵呵笑开,越笑越大,直到肺部因气息不畅而咳嗽才停下。   他看着女子,眉目深情却哀伤,隐隐透着绝望:“我能怎么办?我也不想背叛,我也不想看着他们死去,我也不想太子被禁数十年。可是,我能怎么办?你在他们手里呀!你在他们手里啊!”   刀魔痛苦地嘶吼着,泪水顺着脸庞滚落,滴到雪地里,砸出两个浅浅的坑。他跪在女子身前,仰起头,目光祈求地看着她。   “阿娜!我只要你活着,其他的我都不在意。你也不用觉得过不去,太子前些日子出来了,带着他的部下整顿士卒,正在攻打韩国。你要是愿意,我们即刻归顺太子麾下,为死去的百越众人报仇。你要是不想,我们也可以归隐田园,从此不问世事,做对快活夫妻如何?”   女子安静地听他说完,纤手搭上刀魔肩膀,淡淡道:“你说完了吧?”   “你愿意吗?”刀魔眼中神光闪现,脸上满是期待。   手指缓缓移动,最终定在一处,变掌为爪收紧。女子眼角滑下一滴泪,神情却更加冰冷:“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?那是我们的家,是我们的国啊?家国不在,何以安身?”   一侧的白凤见状,忙制止道:“姑娘且慢动杀手!我有一朋友被这位下了毒还抓走了,至今不知下落。可否请这位告知去向,顺便解一下毒。” 第45章 流沙终聚   扛刀男子带着人一路行进,走到一处略高的地方,猛然间看到前方似有人影。他手一挥,身后一人便扔了数枚飞镖。      叮叮叮!     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,飞镖尽数被击落。逆着光,只能看到一个颀长剪影,那人手中长剑斜指,淡淡道:“留在原地,我饶你们一命。”      “你是谁?识相的让开,别打扰老子办正事!”扛刀男子皱着眉,一脸不耐烦道。要不是看这人还有点功夫,他早一刀砍过去了。      “啧啧……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啰!”      嬉笑声自背后传来,扛刀男子心中一惊。循声看去,就见一男子长剑杵地而立,见他看来,还做了个鬼脸。      “阁下还是速速退去,免得丢了性命!”最先拦路的男子再次开口,他跃下高坡,身形容貌逐渐清晰起来。身周锐利的剑气仿佛能摧毁一切,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着暗狱之人压来。      “你……你是盖聂!”扛刀男子眯着眼看了半天,开口嘲笑道,“怎么?秦国待不下去,要来投靠我韩国?呵呵……你要是乖乖跪下磕三个响头,我就把你引荐给大将军,如何?”      “就看你这肥猪的样子和这三脚猫的功夫,你口中的大将军肯定也不怎么样。投靠你们,盖兄怕是会恶心死!噫……”荆轲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,还捂了鼻子。      盖聂倒是没有动怒,语调平稳道:“你就不怕我被姬无夜重用后,找你麻烦?”      扛刀男子脸上的神情僵住,旋即怒意磅礴,双手握刀,向着盖聂斩去。他一动,身后跟着他的一群人,同样亮出兵器。      一时间,各种劲气交错,生生将地上的白雪削飞一层,混着泥土四扬。      ——      白凤一行人在阳陵城西的一处深潭里找到了卫庄。黑衣男子闭目沉睡,面容泛着诡异的紫色,身周的清波氤氲着血色。      紫女吓了一跳,她迅速搭上卫庄的手腕,察觉到那虽弱却明显的脉搏时,她松了口气。带着卫庄回到潭边,白凤几人帮忙将卫庄抬上岸。      阿娜看了看卫庄的情况,道:“他动了内力,毒又开始扩散了。找个安静的地方,先把毒吸出来。毒源的事情,就交给奚萨想办法。”      “跟我走吧!”墨鸦在前面带路,跃过数条街道。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,他皱了皱眉,停下脚步查看。只见街道尽头倒着无数黑衣人,鲜血顺着墙角的小渠缓缓流淌。      “这些人……”白凤稍落后一步,看着地上熟悉的装束,他神色微变,“罗网!”      紫女看了看场中情况,道:“这些人身上的创伤是鲨齿造成的。庄应该是为了躲避这些人,才进了潭底的。”      “罗网肯定不会死心,紫女姑娘先带他们往前走。这条路,卫庄刚才走过一遍,拦路的罗网肯定都被他解决了,比较安全。我和白凤断后,到时候在小院会合。”墨鸦环视一圈,指着前方对紫女说道。      紫女等人走后,墨鸦和白凤退回到水潭边,没过半盏茶的时间,便有无数黑衣人搜寻而来。等到两人解决完追兵时,已是月上中天。      回到小院,灯火如星明灭!紫女站在屋檐下,手中链剑如蛇游移。一双美眸不时看向屋内,柳眉轻蹙。      “还没好?”白凤走到屋檐下,低声问道。      “嗯!还要一会儿!”紫女嗅到两人身上的血腥味,问道,“受伤了?”      墨鸦抱臂倚着栏杆:“敌人的血!来得人还真不少,我都怀疑是不是罗网的头领中车府令赵高直接下了命令了!”      闻言,白凤一愣,皱眉道:“也不是不可能。毕竟秦国早有野心,再加上九公子使秦之事,若说是赵高下令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      “只是,这时间……真巧!”      没有过多的证据,猜测也只能是猜测。屋檐下一时间沉寂了下来,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,时间慢慢流逝。      嘎吱——      房门开了,三人迅速入内。走进里屋,只见奚萨倒在地上,面色紫黑,呼吸全无。诡异的是,他的唇角带着安详温暖的笑容!      “这……”      三人心中都是一惊。他们说能解毒,没想到会是这种以命换命的解法。      “毒源已除,只是他损失的内力我们无能为力!再过几天,就会醒了。”阿娜的视线锁定在奚萨脸上没有移动,出口的话语无悲无喜,“你们不用感动。他的毒是奚萨所下,解毒是应该的。奚萨背叛了百越,按规矩需以死赎罪,他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。”解毒是小事,根本不会赔上性命。但是,背叛了百越,却是非死不可。奚萨知道自己的心思,也知道自己的为难,才选择了这种决绝的方法。   只是这些,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。   “醒了后,身体会有不适吗?”白凤注意到卫庄手上的指环,那枚代表着鬼谷子身份的指环。   阿娜摇了摇头:“没有大问题,只是会虚弱一段时间,可以找些药草调理。”她撕了块幔帐,咬破手指写下了药方。   将东西递给紫女后,她问道:“我能跟着你们吗?”   紫女微愣,美眸轻眯:“你不回百越?”   阿娜苦笑,眼中有怀念,更多的却是哀伤:“夫妻本是一体,奚萨做了背叛的事情。我如何能够毫无芥蒂地回到百越?如何去面对那些丧失亲人的百越遗民?如何面对太子?我已经无脸回去了。”   “我听奚萨提及过,你们是姬无夜的敌人。恰好,不论是作为百越人,还是单纯以个人的名义,他都是我的敌人。我们的目标一致!”   “我只能暂时答应你,具体能否确认要等庄醒了再说。”紫女将带血的幔帐递给墨鸦,走到榻前看着卫庄沉睡的面容道。   阿娜让了位置,弯腰抱起刀魔,一步步向外面走去:“我去送他一程,很快回来。”   墨鸦拽过白凤,对紫女说道:“我们去买药,这里你先照看着。”   ——   “不进去看看?”荆轲搭着盖聂肩膀,下巴指了指那间明亮的房间,问道。   盖聂看着女子抱着一人走出小院,又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他最后望了眼房间,摇头道:“不了!现在,他应该不会想看到我。他没事,我就放心了。”   “荆兄,我要回平阳,就此别过吧!有缘再会!”   “好吧,有缘再会!”荆轲轻轻一笑,拍了拍盖聂肩膀,执剑消失在夜色,“北国冬天应该还没过去,我要快点赶路了。希望下次见面,我们能痛快地喝一杯!”   ——   草药备齐后,熬成汁给卫庄喂下。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好了很多。虽然还是没醒,但无形中让人放心了不少。   眨眼间,一天就过去了。这座平时门可罗雀的小院,今天倒热闹了起来。不时就有黑衣人来光顾,只不过他们刚踏进院中,就失去了意识。   一侧的花园,地上白雪消失,露出的泥土蓬松又柔软。   暮色开始四合,黑衣人出现的频率有增无减。白凤墨鸦和紫女商量了,再等半夜就撤。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小院四周聚集了无数的黑衣人,战线一点点推进。   大门,外院,花园,内院……   突然,一阵尖锐的长啸传来。那些黑衣人先是一愣,随后潮水般退去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白凤微惊。   “应该是他们的头领出现了。”墨鸦挑眉回答。   两人谈话时,一道黑影悄然浮现在他们身前三丈处。玄铁铠甲覆盖全身,包括头颅亦是在面甲内。   白凤墨鸦一惊,这装束典型的罗网中人。旋即两相背对而立,指尖均扣着轻羽。   玄甲人并没有接近,也没有别的动作。只是身周一阵虚幻,那些铠甲面甲尽数不见,连身形也变了许多。依旧黑袍裹身,看不见容颜。   这!   白凤眸中异色划过,这般模样……很熟悉!只是,她怎么出现了?   千变莫名,墨玉麒麟。   难道说……   “一日不见,不认识了?”那人淡淡一笑,抬手摘去斗篷。露出的面容英气无比,赫然是昨日离去的阿娜。   果然是她,墨鸦还真说对了。流沙的其他成员……   “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黑衣人向这边赶来,便伺机除去了对方的头目,乔装作他的样子。现在,那些黑衣人暂时离开了此地。我们快走!”   说话间,紫女听到外面的异样,扶着卫庄出了门。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收入眼帘,只是时间太紧,也来不及问些什么。一行五人趁着夜色掩护,离开了阳陵。   他们寻了处偏僻的地方,暂时安定了下来。没过几天,卫庄醒了。听到紫女告知他如今的情形,他只是点了点头,同意了阿娜的加入,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。   不过,白凤夜间巡逻时看到了卫庄在练习剑法。内力虽然弱了,但一招一式依旧凌厉霸气。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白凤看着卫庄的剑势一日胜过一日。直到有一天,那剑招斗转星移,变横为纵,无可匹敌的锐利剑气激荡而出,在地上烙下深深的痕迹。   鬼谷纵剑!   纵横捭阖,天地之道!   ——   “王上,那韩非至此数月有余,并没有什么惊人的举措,想来传言多半不实。况且,韩非是韩国的公子,他一心为韩不为秦。不可用也!”听闻秦王有用韩非之意,姚贾拉了李斯一起来参见秦王,如是说道,“不过,就这么放着不管。等他离开了,也是秦国的大患,不如……”他手在脖子上一比划,示意秦王杀之。   秦王面不改色,看向李斯道:“李大人,你的意见?”   李斯行了一礼,正色道:“师兄之才,十倍于我。他此次前来,未必不是存了保韩之心,重韩之利。这些天来,下官见他辩论辞藻无懈可击,表面上是为王上分忧,实则是想从秦国取利,窥伺着让王上做出对韩有利之事。”   秦王沉吟片刻,下令道:“李斯,将韩非暂且收押。”他看着手中的竹简,眼中有叹息掠过。如此大才,偏不能为孤所用,甚憾!   明明通晓帝王之术,可为孤的肱骨。然入秦数月,却只行离间之术,妄图用君臣失和来颠覆秦国之根基,以全韩国之残年。   真是愚不可及!   此次牢狱一行,若能悬崖勒马,自是大幸;若是冥顽不灵,纵然孤再不忍,也不能留。 第46章 非困莲迫   新郑紫兰轩中,离兮昨夜刚打发了一群前来刺探虚实的不速之客,今晨正在忙着修补各处的毒阵陷阱。就在此时,又有一人到来,而这人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。      “小兮,哥哥那里有什么新的消息吗?”红莲走到离兮身旁,手臂上色彩绚烂的赤练王蛇滑下,盘在红莲脚旁。      离兮将瓷瓶中的药末药汁等均匀地洒下,一阵斑斓的七彩升腾,很快那些炫目的颜色退去。同四周一般无二的地方很具有迷惑性,谁也不会想到其下杀机暗藏。      赤练王蛇朝前探了探头,似乎很喜欢那些只有它能嗅到的气味。离兮瞥了它一眼,取出些剧毒之物喂给赤练王蛇:“前些天收到消息,秦王下令将韩非收押入狱。李斯领命办理,将韩非押到了云阳。”      “目前来看,没有生命危险。”      红莲面色瞬间苍白了些许,眼中怒火万丈:“哥哥是韩国的公子,他到秦国是作为使臣去的,秦王没资格随意处置他。我这就去找父王,请父王召回哥哥!”      离兮拦住向外走的红莲,道:“还有一事。”红莲停住脚,眉眼间满是焦急和不耐:“让开!有事以后再说!”      “恐怕不行。九公子那里可以稍等,而公主这里却是迫在眉睫了。”面对着红莲的怒气,离兮眼也没抬,将自己想说的话缓缓道来。      听到事关己身,红莲微愣,问道:“何事?与本公主有什么关系?”      离兮淡淡道:“姬无夜败了百越,回新郑的途中遇刺受伤。他没有找到凶手,便猜测是九公子的人做的。据探子传回的消息来看,姬无夜意图向韩王求娶公主。再有半日,他就该到新郑了。”      红莲眼中划过厌恶,傲然道:“想拿我来威胁哥哥。哼!本公主就算终生不嫁,也不会嫁他的。更何况父王那么疼我,一定不会同意。这事本公主知道了,你可以让开了吧?”      不会同意吗?呵!韩王安曾经也很疼韩非,然而韩非现在身陷囹圄又是谁造成的?对于他来说,儿女再重要,也不会及得上那王座半分。离兮眼眸低垂,嘲弄一掠而过,她移了几步,并不打算提醒这个骄傲的公主。      一天后,宫中传出消息。韩王将自己最宠爱的红莲公主赐给了大将军姬无夜,十日后完婚。      离兮捻着瓷瓶的手微顿,药汁静静淌下,一股浓郁的香甜散开。站在她身前的女子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软倒在地。咚的一声巨响惊醒了离兮,她忙将瓷瓶竖起,迅速取过数种其他药物同方才的药汁混合,在气味发散前,盖上陶壶的盖子。随后,她解了女子的毒,叮嘱女子将消息传给紫女后离开了。      红绡帐低垂,精致华美的床榻上躺着个人。榻前数人来来往往,气氛诡异紧张。      “怎么样?红莲到底得什么病了?”外殿,韩王坐在上首,眼中带着着急。纵然最终选择了牺牲红莲,但那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啊。      “王上恕罪,微臣无能!公主这是气急攻心,一时懵了心智。能不能醒来……这个……要看公主愿不愿醒来。”      韩王脸上有些难堪,他别过脸,冷斥道:“十天内,不管用什么法子,一定要让红莲醒来!”      我说怎么要十日后完婚,原来竟是这里出了变故。      后面的内容离兮没有继续听下去,她潜进红莲房间,趁人不注意把了脉。原来如此,这药是谁给她的?      离兮脑海中浮现一人,青衣飘然,眼眸带笑,不经意间便让人放松警惕。      张良!      听到脚步声传来,她悄然离去。知道了原因,这宫中便没必要待着了。虽然,红莲这里出了点意外,但大体上不会有什么影响,我设定的结局不允许有任何改变。      回到紫兰轩,离兮唤来只无影隼。看着它消失在天空,离兮在心中低语:师姐,你也该回来了!      韩非被囚!红莲迫嫁!      两则消息一起摆在五人面前,紫女心中一乱,她无法想象那个说着后会有期的男子就这么困在秦国。很快她冷静了下来:“两边都需要派人去。墨鸦白凤,你们去秦国查探情况,我想九公子一定有准备,会给你们留下线索。”      “庄,麟儿,我们去新郑!”      事不宜迟,墨鸦白凤收拾了下东西,立刻离开了此地。紫女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,神色有些恍惚。她也想去秦国,想去确认他的安危。但是,想到他走时郑重其事地将红莲托付于自己,她便无法任性地离去。      “你的心乱了!”卫庄走了过来,淡淡道。      紫女看了他一眼,轻笑:“哦?心乱的只有我吗?”说完,见他面色没有丝毫改变,不由觉得有些无趣。这人醒来后,心思比以前藏得更深了,“他们已经走了,我们也快些赶去新郑吧。”      ——      经过两日的赶路,白凤和墨鸦总算过了伊阙踏入原秦国境内。为了避开罗网,两人没有去大型城池,仅挑着偏远小镇走着。      入夜,两人找了间客栈休息。白凤准备睡觉,偏偏墨鸦压着他动手动脚。白凤被缠得无法入睡,再加上年轻的身体经不住逗引,无奈地只能默许了对方的纠缠。      半晌后,屋内的火热才慢慢退去。墨鸦抱着人去侧屋沐浴,一切收拾好后,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。墨鸦双眸轻合,搂着白凤问道:“这两天心情不好?怎么了?”      “你想多了!”白凤眼也没抬,他现在只想好好睡觉。也不知这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古怪,每次靠在男子身边,他就很困啊!      “你这两天笑的比以往少了。”墨鸦摇了摇他,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。白凤皱眉,抬眼瞪着男子,微怒道,“我本来就很少笑。这么晚了,你烦不烦?睡觉!”      墨鸦勾唇轻笑,抬手揉着白凤头发,他觉得少年这炸毛的样子可爱极了:“可能你自己没发现,你在我面前经常笑的。除了当初你年少叛逆的那段时间。所以……”      “小子,你在烦什么?”墨鸦凝视着白凤眼眸,认真地问道。白凤瞪着墨鸦没有说话。两人四目相对,谁也不妥协,空间一瞬间静了下来。      良久,白凤移开视线,揉着有些僵硬的脖颈,不情愿道:“红莲出嫁,卫庄他们回了新郑……”他还没说完,就觉腰间一疼,不由惊呼。      墨鸦收紧手臂,眼神幽深:“你惦记着那女人?”      “松手!”白凤踢了踢他,墨鸦一顿,松了些力道,却没有放开手。白凤白了他一眼,也不去计较这些细节,“我惦记的是姬无夜的命,又只能让给卫庄了。”      提到这个名字,白凤沉了脸色,漂亮的冰蓝眼眸杀气四溢。      不是惦记着红莲就好!墨鸦松了口气,随后不在意道:“就为了这个?没必要!不论是谁动手,结果都一样!我都没放在心上,你也不用在意。”说完,见少年仍有些不甘,他挑眉戏谑道,“怎么?你心疼我?”      “别自我感觉良好了,我是为我自己报仇!”白凤面色微红,踹了他一下,翻过身离远了些。      微疼,但并不严重。墨鸦轻笑,低低的笑声在夜色中荡开:“啧……我怎么没听说你和姬无夜有什么深仇大恨?”    那笑声让白凤耳根发热,他心中又羞又窘,一把掀了被子,压在墨鸦身上,捂住对方的嘴,狠狠道:“我就看他不顺眼,怎么了?”   墨鸦眉眼带笑,指尖劲力一带,他拽住飞来的被子将两人裹住,失笑道:“没,你看他不顺眼,我很高兴。不过,有人代劳,何乐而不为?”看着少年明明困到不行,还死撑着的样子,墨鸦柔声道,“别闹了,睡吧!”   白凤觉得自己有点手痒,很想揍人。什么叫别闹了?他到现在还没睡,是谁造成的?抬眸见那人已经闭目准备睡去,白凤犹豫着松了拳头,靠在墨鸦身上合上双目。   ——   “现在什么情况?”紫女,卫庄和墨玉麒麟赶到紫兰轩后,并没有休息,而是直接找来离兮询问具体情况。   离兮挨着紫女坐下,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。接着,又道:“宫中那帮御医水平都不高,红莲公主不可能在限期内醒来。所以,婚期可能会延后。”   卫庄沉吟片刻后,道:“这是个机会。婚礼必须如约举行。”   闻言,紫女微愣。她本以为卫庄不会愿意看到红莲公主出嫁,现在这…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,她有些担忧道:“红莲她……能行吗?”   “她不行。但是,有人可以。”卫庄将视线移到暗处,那里一道身影悄然浮现,道,“我不认识红莲公主,直接幻化容易被韩王看出破绽。”   想到她在暗狱十多年,确实对外界的人事不熟。卫庄皱了皱眉,难道真的要将红莲唤醒?   “我有个办法。”离兮看向墨玉麒麟,淡淡道,“用共心蛊,你可以感知到她的情绪和她的一部分寻常的往事。等此事了结,你再用内力杀了蛊就不会受影响了。”   “她不会有影响吧?”卫庄抬眸问道。   离兮看着他古井不波的眼神,拿不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:“红莲公主会坠入自己编织的梦中。醒来后,估计会有短暂的记忆错乱。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。”   良久的沉默后,卫庄道:“就这么做吧!小心点,不要伤到她。” 第47章 进退维谷   韩王安都准备延后婚期了,哪曾想在第八天的时候接到御医的消息,红莲公主醒了。他匆忙赶往,心中既高兴又愧疚,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思,这让韩王安面对红莲时有些别扭。他叮嘱了几句后,就迅速离去。直到婚礼开始,他才再一次看到盛装的红莲。      看着红莲坐上轿辇一步步远离,他心中有些许茫然,神色不由带上了几许落寞。      群臣宴饮,礼乐升平!韩王安提前离了席,在宫中随意走着。不知不觉间,他走到了红莲的宫殿,愣了片刻后,他推门而入。殿内摆设依旧华美精致,只是它们的主人不在了。      “王上!王上!”远处传来一阵急呼,有宦官一路小跑到韩王安面前,“王上!红莲公主联合江湖人士刺杀了大将军,大将军身亡。”      “什么?”韩王安惊的站了起来,姬无夜死了?那韩国还有谁能代替他来守卫?红莲啊红莲,这是你能任性的时候吗?      “走!去看看!”      事情很快得到证实,但是出乎韩王安预料的是,少有人叫嚣替姬无夜惩办凶手。以张家为代表的大部分臣子,一力推荐那个名叫卫庄的年轻人做大将军。      韩王安思虑良久,同意了张家的建议。当然,卫庄来自鬼谷是他同意的重要因素。      紫兰轩,刚刚做了大将军的卫庄却并不高兴,他看着榻上依旧昏睡的红莲,微皱眉问离兮:“她怎么还没醒?”      离兮也感到奇怪,按理说早就该醒了。她上前一步仔细查看,突然神色微动,道:“她是不是修炼过火魅术?”      “嗯!”卫庄点头。      离兮蹙眉:“要早知道这事,我不会建议用同心蛊。”      “红莲公主不醒和火魅术有关?”紫女有些诧异,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?      离兮颔首道:“火魅术擅长编织幻境窥伺人内心的弱点从而操纵对方。红莲公主天性单纯,并不能很好的驾驭火魅术。简单来说,同心蛊引发的幻境被她用火魅术来编织,她无法摆脱自己内心的恐惧,这才是她没有醒来的原因。”      “是噩梦?”紫女挑眉。      离兮明白紫女的疑问,道:“美梦容易引人沉醉,极端可怕的噩梦同样会令人忘记自我选择沉沦。”      “叫醒她!”卫庄淡淡道。      “人为打断会让她将梦中的当成现实。”离兮有些犹豫。卫庄却坚定道:“叫醒她。”让她自己看破幻境,这根本就不可能。与其等她再编出什么可怕的事情,不如立刻打断。      离兮微俯身,掰开红莲的眼皮,灰白色眼眸看向对方,诡异的光华流转。她的声音带着特定的韵律:“好孩子,乖!来,到我这里来,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。对,只要是你想的,来!他们都在……”      半炷香后,离兮擦了擦额头的汗,直起身道:“她已经脱离了梦境,睡醒了就好。”      紫女看着她有些白的脸色,上前扶着她,对卫庄道:“我带阿兮去休息,这里你照看着。”      回到房中,离兮倚着软榻,有些疲倦地揉着额头。紫女倒了杯水,递给离兮:“说了那么久,喝点水!”纤手覆上她额角,轻柔地按摩。      离兮喝了一小口,将杯子移到紫女唇边:“守了一天一夜,师姐也没吃没喝吧!”      紫女伸手去取,一拽之下,竟没拿动。她无奈地一叹,就着离兮的手,饮尽杯中水。离兮随手将杯子扔到案上,闭目小憩。突然,她感到紫女按摩的手停了下来,忙睁开眼。      紫女按了按自己有些晕眩的头,柳眉紧蹙,却怎么也压不下突如其来的倦意。心下暗道不妙,那杯水?想着她去看离兮,却发现对方没有半丝受影响的样子:“你……”      “师姐,抱歉!”离兮抱住紫女软倒的身体,低着头看不清表情。紫女又惊又怒,想要说些什么,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。      离兮将紫女放到榻上,低喃道:“我不能看着你走向生命的尽头!师姐,马上一切都结束了。我会带着你离开新郑。”      ——      青石铺就的房间阴暗冰冷,石床榻上随意洒着些稻草,烛火跳动着在石墙映出诡谲阴影。      细碎脚步声渐近,李斯走到牢门前,看向牢房内。一袭紫色锦衫的男子面容平静,长若流水的发丝披散而下,为他添了几分慵懒。      “师兄,我赢了!”      韩非淡淡一笑,视线瞥了他手中食盒一眼:“秦韩之争,是我输了。”      李斯示意一侧的狱卒打开牢门,他提着食盒走了进去:“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了,但此处仍旧寒冷。我给师兄带了好酒好菜,师兄多少用些,去去寒。”      “哈哈!”韩非接过酒杯,笑道,“你总算还记得我的爱好。这是什么酒?”      “师弟我俸禄微薄,买不起什么好酒。这就是些农家自己酿的烈酒,请师兄见谅!”李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,敬了韩非后,一饮而尽。      韩非同样笑着饮下酒,叹道:“酒是好酒。但我有点怀念韩国的酒了,虽然不及此酒性烈,却别有一番滋味。”尤其是她酿的照月旨酒。      “师兄是思念故国了?”李斯替他倒了杯酒。      韩非笑了笑没有说话,端起酒饮尽。或许是喝的太急,他掩唇咳了起来。李斯放下酒杯,走到他身旁帮他拍背:“病又犯了?药呢?还有吗?”      韩非摆了摆手,理顺呼吸道:“旧病罢了,无妨。”      李斯见他没有吃药,想了想问道:“需要什么药?我去买了带给你。”      “师弟,这是秦国监狱,你是秦国廷尉,而我是韩国公子。”韩非自己倒了杯酒,又替李斯斟满,“我算尽了一切,独没算到父王的心思。”或许……也是不愿意去算吧!      作为韩非的师弟,他了解师兄的情况;同为利益至上的人,他也了解韩王的心思。李斯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男子,忽然有些怀念当初出师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师兄。      “师兄,秦王知人善任,你若是归顺秦国,一定能够使你的思想在秦国实行。等到秦王并天下后,还能贯彻到整个天下。”      听了李斯的话韩非一愣,随后失笑道:“师弟,你冲动了!”      “我……是认真的!”李斯平复了思绪,迟疑道。      韩非轻笑:“我信你此刻是认真的。但是,等你冷静下来,你定不希望我留在秦国。”   李斯默然,他无法反驳韩非的话。最后,也只是静静地陪韩非喝完一壶酒,独自离去。过了片刻,李斯去而复返,手中端着盅褐色的汤汁。   “师弟,把它喝了,对你身体有好处。”   韩非接过药盅,低头笑了笑。手一松,瓷片四裂,汤汁洒了一地。李斯微微变了脸色。韩非轻勾唇,似笑非笑道:“阁下的伪装确实无懈可击。不过,你并不了解我师弟。他不可能在此等境遇下为我送药。”   “所以,你究竟是谁?”   清脆的掌声自通道内传来,一道颀长身影慢慢踱出。赵高拍着手,淡笑道:“果然是同门师弟,够了解对方,也够深情的!”   随着他的出现,那个李斯的样貌发生了变化。身材高挑,红黑相间的长裙曳地,一双红色的纤手尤为瞩目。   “介绍一下,这位是阴阳家的大司命。”赵高指着女子对韩非道,“我原以为李斯来了,就用不着我动手了。没想到,他还是念着同门之谊。韩非,有人要你的命!”   “噢?”韩非挑眉,“你要杀我。那你准备好怎么向秦王交代了吗?他好像舍不得杀我。”   赵高剔着指甲,薄唇轻勾:“听说,王上前些日子下令,陈兵新城。不知王上是想攻赵?还是攻韩?哎呀!我们这些做臣子的,得好好参谋参谋。”   闻言,韩非面色一变,眼眸冷意凝结:“你想如何?”   “刚刚不是说了吗?”赵高眯着眼,轻笑,“不知,九公子意下如何?”他视线移到韩非手上,那里蜿蜒着恐怖的纹路。赵高佯做恍然大悟,道,“我都忘了,那药盅九公子不该碰的。”   韩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也发现了那些纹路,他皱了皱眉。突然,他明白了赵高的意思。告诉他秦王陈兵一事,只是为了让他安心赴死。看来,自己暗地里的动作被察觉了。   “九公子是聪明人,应该知道怎么选。”赵高留下这句话,带着大司命一道离开。走之前,他视线不经意瞥向一处,唇角勾起诡秘笑容。   牢房内又恢复了宁静,韩非眉头紧皱,似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。突然,烛影一闪,他面前出现了一道白影。   “你没有武功,这东西不会立刻致命。我们马上回新郑,紫女的师妹一定能治好你的。”白凤握住韩非手腕,不断将内力输入,他盯着那些停止蔓延的纹路,压低声音道。   韩非抬头,见墨鸦从暗处走出,站到白凤身边向白凤输送内力。他笑了笑,问道:“秦王陈兵新城了?”   这……白凤微顿,淡淡道:“没有!你先和我们走,红莲,卫庄,紫女,张良都在等你回去。”   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,韩非笑着摇头:“你们走吧!告诉他们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  “尤其是要告诉卫庄,好好待红莲!他要是敢让红莲伤心,我一定要到他梦里去吵死他。”   白凤还想再说什么,猛然间却看到了韩非的双眼。那种决绝和视死如归那么熟悉,就像……前世墨鸦让他离去时一样。   无怨!   无悔!   决绝!   坚定!   浅淡的怀念,未尽的心愿和对韩国的热爱,就那么浓缩在这双眼眸里。   “走吧!赵高估计知道你们来了,回去的路上小心。”韩非挣开白凤,走到石榻前坐下。诡异纹路脱离了内力控制快速蔓延,半个时辰后,韩非呼吸渐弱,最终生机全无。   白凤和墨鸦上前替他整理好仪容,行了一礼后,默然离去。他们走后,有数道黑影潜进房内,半刻钟后那些黑影悄然离去。 第48章 破而后立   李斯离开了云阳监狱,沿着小道慢慢走着。胜了师兄他很高兴,然师兄身陷牢狱他却很为难。      不能放!      不忍杀!      师兄说的一点儿没错,冷静下来的自己确实不想他继续呆在秦国。若是真有举荐之意,自己当初就不会建议秦王用攻韩的方法来逼师兄入秦了。      师兄是韩国的公子!      这个身份带来尊荣的时候,也相应带来了责任。更何况师兄自己是那么热爱着韩国。秦王攻韩的举措只会令师兄更加厌恶秦国,从此绝无可能为秦谋划。      他成功了,一切都按照他预料的那般发展。只是,事到如今,他该怎么设定结局?      心中一阵烦乱,没有答案!      李斯回到住处,和衣躺在榻上,却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。脑海里尽是曾经师兄弟二人求学的情景。      彼时年少,心纯谊长!      也不知是何时睡着了,清晨醒来只觉头晕目眩。勉强用冷水洗了把脸,他走出房内。见庭院中各种花开得正好,一时兴起,找来剪刀修枝剪叶。      “廷尉大人,狱中传来消息。韩非昨夜病逝了!”      咔嚓!      一大蓬娇艳的花朵落地,李斯愣了片刻,道:“确定?”      “确定。”      怎么会?昨夜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,怎么一下子就病逝了?李斯换了衣服,急步赶往云阳监狱。看到石榻上安然沉睡生机全无的男子时,他只觉得不敢置信!      触及男子冰凉僵硬的手,李斯回过神。他抱起韩非,对牢房外的狱卒道:“我同他好歹师兄弟一场。这最后一程,就由我来送他吧!”      言尽,也不管狱卒同意否,带着韩非径直离去。      ——      “师姐!”      女子尖锐的声音带着无尽痛苦和绝望。紧接着就是一阵金铁交击声。      卫庄一顿,正准备前往,视线看向榻上的红莲,他有些迟疑。随后,他唤来名女子看顾红莲。自己这才拿着鲨齿赶往声音传来之处。      房内幽蓝色烟雾弥漫,地面上墙壁上刺着无数银针。紫女倒在榻上,衣襟前满是血迹。离兮一条手臂诡异地垂着,正同数名黑衣人战做一团。      那些黑衣人功夫不弱,只是惮于离兮的毒不敢同她过多接触。卫庄看清形势后,运起鬼谷吐纳术摒除毒雾,上前替下离兮。鲨齿流转,剑气纵横。几个回合下,黑衣人死伤过半。      黑衣人察觉到卫庄不好对付,心生退意,脚步向着花窗移动。卫庄冷哼,赶步追上。      “师姐!”      惊呼声响起,卫庄皱眉看去。就见离兮搭在紫女腕上的手剧烈颤抖,檀口轻启,鲜血顺着唇角滴下。她眼前一黑,脚步踉跄着倒下。      卫庄上前扶住离兮,再回过头时,那些黑衣人已经消失无踪。现在去追肯定追不上,而且看离兮刚才的样子,紫女伤得不轻。想着,他将离兮放到软榻上,转头去查看紫女的伤势。      这一看之下,他不禁皱紧了眉头。五脏移位,心脉破碎,生机渺茫,明显坚持不了多久。他又看了看离兮的伤势,左手脱臼,腕骨碎裂,五脏略微有些移位,心脉受创但并不严重。      这般的伤势,明显是巨力袭来时,紫女为离兮挡了攻势才会如此。卫庄来不及细想,衣袖轻拂,无形的力量将房中毒雾聚集起来,随后从窗口扔上天空。处理好一切后,他唤来名女子,嘱咐她立刻去找张良,让张良将宫中的御医都找来。      女子看到房中的情形,意识到事情非常严重,立刻飞身离去。卫庄将内力输送到紫女心脉处,小心翼翼地替她保住生机。半炷香后,卫庄收回手,在房内转悠起来,眼神锐利,神色凝重。      那些黑衣人功夫虽然比离兮高,但是相较紫女来说还是差了三筹。怎么可能就弄成了如今的局面?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      卫庄排查着房间里所有可疑的地方。突然,他看到了案上倒着的水杯。心中一顿,上前拿起水杯轻嗅。      没有任何异味。      奇怪!按照紫女的习惯,水杯应该是立着放的。而离兮……本身就通药理,若是有问题不可能察觉不到;就算是一时疏忽,误食了有问题的水,她身体有着极强的抗药性,影响应该不大。      这么来看的话,喝下这杯水的只能是紫女。那……这杯水究竟有什么问题?紫女为何没有丝毫察觉?她们是被何人所伤?     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答案,卫庄不由陷入沉思。不知过了多久,张良带着一群人来到此处。见到如此情形,张良神情微变,他来不及向卫庄询问,立刻让身后的御医去替紫女和离兮治疗。      离兮的伤势很好处理,御医开了药,张良吩咐人去抓了药煎。紫女却换了一个又一个御医,直到所有的御医都诊断完毕,大家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半天仍旧没有一个说法。      卫庄有些不耐,冷冷道:“怎么样?如何治?”      那群御医推搡了一阵,见卫庄脸色着实不好,才有一人战战兢兢走出来,忐忑道:“大将军,这位姑娘伤势实在太重,已是无力回天。现在生机之所以未断,全靠一股内力支撑。但……这并不是长久之计!”      “这位姑娘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时辰,大将军还是早做准备!吾等……实在是无能为力啊!”      张良神色大变,惊道:“什么?紫女姑娘她?”      卫庄神色怔了一瞬,他握紧手中鲨齿,坚硬的剑柄硌得手生疼,他却似没察觉一般,淡淡道:“我知道了!你们回去吧!”      一听此话,御医们纷纷感激涕零,鱼贯而出。张良皱眉道:“卫庄兄,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他视线转向昏迷的离兮,“若是能叫醒她呢?”      “子房,将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请来。”卫庄的视线顺着张良转到离兮身上,他皱了皱眉。紫女受伤之事蹊跷,这个离兮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      张良应了一声离去。没过多久,城中著名的大夫都一一来了此处。但是,他们的结果却同御医没有两样。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,三个时辰很快就到了。卫庄再一次向紫女输送了内力,这次却只能保紫女一个时辰的生机……      “师姐!”离兮自昏迷中醒来,入眼全是一片素缟。她脑海中嗡得一声响,跌跌撞撞走出房门,在紫兰轩中乱转。      月上中天,那些素缟随风飘动,在夜色中有几分诡异。      “师姐!”离兮看着安静地躺在棺中的女子,泪水情不自禁的留下,“师姐!对不起!都怪我!”      “要不是我进屋就歪到榻上,我一定能察觉到那水有问题,师姐就不会中招。要是我以前练功再努力一点,就不会拖师姐的后腿。师父,对不起!我没有完成您的心愿!都怪我!都怪我……”      离兮扶着棺木,哭得肝肠寸断。随着她的哭诉,卫庄心中的一些疑惑被解开了。见女子哭着哭着身子一歪晕倒在地上,他上前将女子安置到矮榻上。      良久,离兮悠悠转醒。她神色木然地盯着棺木,半晌哑着嗓子道:“我要带师姐走!她不应该葬在新郑,她应该葬在师父的身边。生前,我没能让她们母女重逢。如今到了九泉之下,她们应该见上一面。”      卫庄有些迟疑,他依旧觉得离兮有些不对劲。但是,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!      “你想带她去哪里?我派人帮你。”      离兮站起身,冷冷地看着他:“怎么?想确认一下师姐是不是真的死透了?哼!卫庄,鬼谷传人,好大的招牌!若不是因为你,师姐怎么会落到这个结局?卫庄,我虽然武功不高。但是,你最好不要派人拦我,也不要派人跟着我。否则,你以后就一直守在你在意的人身边吧!”      离兮说完,上前抱起紫女向外走,手臂钻心的疼,她却毫不在意。卫庄看着她们的背影,眉头紧皱。片刻后,又松了开来。      不管怎么说,离兮是紫女的师妹,必定不会做出对紫女不利的事情。而且,她方才所说的也在理。   叶落归根,回本溯源。      他收回视线,转过头却看到棺木内那一抹轻红。卫庄伸出手,拾起链剑,剑身柔软如蛇蜿蜒。      人影一闪而逝,空荡荡的屋内唯余一声轻叹。     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飞驰,驾车之人身形娇小,长长的黑色斗篷下隐隐可见一抹绿色。马车驶到一处突然转了个弯,沿着小道走了没多久,前方停着数辆马车,人影绰绰。      “可是离兮姑娘?”      离兮停了车,解下斗篷,答道:“是我!”她看着一名蓝衣男子道,“我让你带的人呢?”      蓝衣男子笑道:“不负姑娘所托,安全带出来了。”他打了个手势,身后两名灰衣男子抬了一人出来,“姑娘真是料事如神,事情的发展竟然和姑娘所说的别无二致。那药,我给他用了!只是,到了现在他也没醒。”      离兮看着那紫色锦衣闭目似沉睡的男子,眸色有些复杂。若不是预感到你和师姐的命运已经交织,一人亡,则另一人也会受到波及,我才不会救你呢!   离兮回过神,转头对蓝衣男子道:“没被罗网发现吧?”   “罗网现在可没工夫管闲事。”蓝衣男子挑眉,有些感叹,“那黑衣男子和白衣少年还真厉害,罗网追杀了十来天也未能得逞。有他们在前面吸引目光,我们这些小动作还真不值一提。”   离兮点点头,道:“还要多谢你派人到新郑助我演完那场戏。”   蓝衣男子搓了搓手,笑道:“小事一桩。不知……姑娘何时有空,兑现你的承诺。”   闻言,离兮道:“走吧!去你们族地。报酬你已经付了,我去给你妻子看病。”墨鸦和白凤么?呵!这两人本领够高,尤其擅长轻功,正是用来吸引罗网目光的好人选。而且,他们已经跳出棋局外,那么用来破局是最合适不过的。      灰衣人帮忙把紫色锦衣男子抬上离兮的马车,却发现那车内还有名昏睡的紫衣女子。两人心中惊讶,却也知道什么事该问,什么事不该问。      留下一人帮忙驾车,离兮钻进车厢。她看着眼前的两人,禁不住轻声笑开。事情的发展出奇的顺利,总算没有白费她的一番心思。如今,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死了。那么日后就算你们出现在人前,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你们的曾经。 第49章 执子之手(完)   离兮暗自乐了一会儿,旋即收了心神,专心替两人医治起来。      韩非中了阴阳家的六魂恐咒,好在他不会武功又及时被蓝衣男子喂了药,这才保住了一线生机。      为了骗过卫庄和那些御医大夫,师姐的伤势可是实打实的。现在,她同韩非一样,那一线生机全凭最初喝下的那杯水吊着。      离兮反复确认了两人的情况后,灰白眼眸露出喜色。这种命悬一线的局面是她故意造成的,如此一来方能最大限度的吸收药力,也就能彻彻底底地忘却前事。      她取过随身的一个广腹瓶,从中拿出株药草。高十来寸,根茎翠绿莹然通透,全身无叶,头顶开着朵银色小花。      准备了许久的东西,终于可以用上了。离兮眉眼微弯,迅速开始处理药草,同时她又摸出百来个瓷瓶,里面装满了她处理好的药末药汁。      她叮嘱了驾车之人尽量平稳后,就投入了制药。很快,两个时辰过去了。离兮轻呼了口气,擦了擦额头的汗。略做休息后,她继续小心翼翼地调配。      直到第二日清晨,经历了几次失败后,她终于配出了完美的符合她设想的药。离兮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,两手同时捏住瓷瓶,将药汁不分先后地喂给两人。      师姐,抱歉!虽然我能理解你的选择,但是我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踏上绝路。     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的!      天下一统的大势无从更改,关于这一点,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,何苦非要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。      等你们醒来,不会再有韩国的韩非,也不会再有紫兰轩的紫女。你们的信念,你们的抱负就随着这次的死劫埋葬在过去。以后,你们就为自己而活。      ——      韩非病逝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。当消息传到韩国时,卫庄正在红莲房中。      红莲刚醒没多久,一睁眼就看到了临窗而立的白发男子。她不由有些恍惚,低唤道:“庄!”      卫庄回过头看她,略皱了皱眉。女子应该是骄傲的,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凄婉哀伤,秋水明眸拢着层忧郁,整个人都脆弱了许多。      “姬无夜呢?”红莲拥衾坐起,垂下头看不清表情。      “死了!”      红莲打了个冷战,不由双手环膝,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的链剑,她喃喃道:“我杀了师父。”      卫庄一愣,顺着红莲视线看去,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,道:“你没有。”      “我杀了师父!”红莲却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,兀自喃喃着。      卫庄皱了皱眉,正待说些什么。房门被人推开,一女子走了进来,急切道:“大将军,外界都在传九公子……九公子他……病逝了。”      “什么?哥哥?”红莲猛然抬起头,满脸不可置信,“不,不可能!他答应了我要回来……他明明答应了的!”心中酸涩悲痛升腾,从醒来就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。      “确认一下消息。”卫庄怔愣了几息,回过神后取了块手帕,走到榻前递给红莲。在他身后,那窗棂上深深的指印分外显眼。      女子领命而去,房内唯余红莲的哭泣声。卫庄拧眉沉思,白凤和墨鸦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消息传来了,嗯……看来这消息多半是真的,秦国那边的局势很严峻。      “送我回宫。”红莲擦掉泪水,看着卫庄淡淡道。      听了她的话,卫庄下意识皱了眉:“你已经出嫁了,不用再回皇宫。”想来,韩王也不想看到这个既让他愧疚,又让他气愤的女儿。这时候回去,红莲的日子可不好过。      “我是公主,我能获得更多的消息。庄,你现在的位置,必须要人替你盯着宫里。我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红莲昂着头,眼神倔强,“而且,我想继续做哥哥没有做完的事。”      “我只是告诉你一声,你同不同意都没关系。我一定要回宫!”      卫庄默然了几息,点头道:“好!我会派人送你回宫!”      红莲离开时带走了那柄链剑。没过多久,张良来了,跟着他来的还有数个酒坛。      “卫庄兄,他病逝了!”张良面色平静,说完这句后就只是喝酒没有再开口。      卫庄看着张良一杯接一杯的喝,突然觉得自己也很想醉上一场。他拿起面前的酒杯,静静地陪着张良。      ——      白凤和墨鸦还没有走出咸阳就遭到了罗网的追杀。两人花了七天的时间走到了韩国,同时甩开了罗网的跟踪。      “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要受着?”白凤冷着脸,替墨鸦包扎肩上的伤口。      墨鸦撑着下巴坐在床边,他看不到身后白凤的神情,却可以想象那双漂亮的眸子定是结了层寒霜:“小凤凰,我们曾经是姬无夜的手下,卫庄他们不可能心无防备。上次红莲公主的态度你也是看到了的。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刻,我这么做是为了打消卫庄的疑虑。”更何况,若是他所料不差,新郑那边定然另有变故。卫庄这时候心情可不妙,怀疑谁,不怀疑谁,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。      白凤包扎的手微顿,他发现自从墨鸦出现后自己已经很少去思考这些问题了,下意识的他知道墨鸦会把一切都处理好,他只需要跟着墨鸦就好了。      “可以换我来。”      墨鸦低声笑开:“有我在,你受伤了不是更可疑吗?”      处理好肩上的伤,接着转到手臂。听了墨鸦的话,白凤耳根有些发热,他不服输地辩解道:“我也一起受伤,不是更能表明事态严重?”      墨鸦抬手揉着他的发,点头道: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语气到此一顿,随后挑眉道,“可是我舍不得。”      白凤觉得耳根的热度开始向脸颊扩散,他没有再说话,专心地处理着那些碍眼的伤口。直到包扎到最后一处时,他开口道:“墨鸦,你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?”      “未完成的心愿?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?”墨鸦有些诧异。      白凤抬眸看向他眼睛,严肃道:“我们将消息告诉卫庄后就离开吧!我不想看到你受伤,也不想再走一遍曾经的老路。”      “你要是有什么心愿,我们可以一起去实现。若是没有,我们也可以四处走走,去看更广阔的天空,往更远的地方去也没关系。等到我们走累了,就找一处平静安宁的地方定居。”      “墨鸦,诸国的纷争从此我们不再理会。”      “呵!”墨鸦轻笑,摇了摇头道:“小子,说得好听。你确定看到卫庄张良他们,你不会迟疑?”      白凤一顿,道:“我相信卫庄能处理好一切。”      墨鸦挑眉,决定不去管这小子一时兴起的提议,转而接了另一个话题:“你问我未完成的心愿,这倒还真有。”他暧昧轻笑,趁着白凤没回过神,将人压倒。      “你这算什么心愿?我说的不是这方面的……”白凤挣扎着想要推开墨鸦,但顾及到他身上的伤,又不敢使全力。那些微弱的挣扎状似欲拒还迎,墨鸦呼吸一乱,身体诚实地做出了反应,他开口道,“小凤凰,别的心愿没有。我现在只想将你压到榻上,痛痛快快做一场。”      对方身上的热度似乎要将自己点燃,白凤也觉得有些难耐。他压下心头悸动,抵着墨鸦的胸膛,皱眉道:“不行!你身上有伤。”      墨鸦瞥了一眼那些伤口,不甚在意地笑笑:“皮外伤没什么大碍。”语罢,不给他反驳的机会,欺身上前,专挑少年敏锐的地方下手。白凤最初还想挣扎,但墨鸦实在太熟悉他的身体了,很快他便意识模糊,只能随着男子一起坠入无尽风月。      墨鸦用实际行动告诉白凤他身体很好,好到让白凤咬牙切齿。一时没有抵挡住,接下来只会节节溃退。白凤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被玩坏了,外面过去多少天他根本无从计数。只知道每次醒来,都有阳光透进屋内。      白凤再一次醒来,惊讶地发现外面竟然是黑夜。他也只惊讶了一瞬,注意力很快被身旁抱着他的墨鸦吸引了过去。      “醒了?”墨鸦眉眼带笑,整个人洋溢着愉悦和餍足。白凤却怒了,无力僵硬的身体实在提不起劲揍人,只得瞪着他道,“墨鸦,你个混·蛋!太过分了!我要和你分房睡!”      对于他的抗议,墨鸦只是笑了笑未置可否。反正,自己总有办法将这只小凤凰抓到手中。而且,很多时候都是这只小凤凰自己迷迷糊糊撞上来。墨鸦抚着白凤眉眼,眸中染上了缱绻深情:“白凤,你哭得梨花带雨般求我的样子很美,你横眉冷斥的样子也很美,就连你持刃穿梭于尸山血海的样子都令我心动……”      听着他的话,白凤觉得有些羞赧和尴尬。而且这发展总感觉不妙,遂打断道:“我们这么久没有联系卫庄,该回新郑了。”      墨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躲闪的目光,慢条斯理道:“正有此打算,明天一早就走吧。想来,卫庄应该已经收到了韩非逝世的消息。”      “他知道了?”白凤一愣,随后有些了然,“是了,秦国一定不会封锁消息。这么些天,也该传到新郑了。”随后,他似意识到了什么,看向墨鸦怒道,“你故意的!”故意在此地盘桓许久,故意缠着他做那事。      “反应过来了?不笨啊!”      两人所在的地方据新郑不远,仅仅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新郑。两人在紫兰轩找到了已经是韩国大将军的卫庄,将秦国一行的事情都告知了他。      卫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,毕竟这消息他早就知道了。他不着痕迹打量着两人,发现他们当中一人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,另一人虽然没有,但脚步气息却要虚浮许多。     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。就在此时,白凤提出了要离开流沙。卫庄有些诧异,却并没有多问,确认了一下后就同意了。   “你认真的?”已经走出了新郑,墨鸦仍然有些不敢相信。毕竟白凤在流沙呆了很长一段时间,若说没有感情,那是骗人的。      白凤勾唇轻笑,眉眼舒展开来,萦绕其上的冷意消散:“新的一世,我们也该有不一样的经历。虽然我离开了流沙,但是以后遇到事情时还是可以帮他们啊。”他看着墨鸦,挑眉道,“怎么?我离开流沙,你不乐意?”   “余生能得你相伴,荣幸之至!”墨鸦牵住白凤的手,十指相扣。   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   (正文完) 作者有话要说: 考虑了很久,还是决定让他们脱离历史,去过自己的人生。毕竟,就算在流沙,我觉得白凤也是游离于团体外的。他和鸦殿都向往着自由,那么就让他们真正打破所有束缚,彻彻底底翱翔于天空。   正文到此就告一段落了。后面应该会有几章番外,但更新时间不定,毕竟快过年了,事情有点多。 这么多天以来,谢谢大家的支持!祝大家看文愉快!新春快乐!祝鸦殿和凤殿,长长久久,幸福美满! 第50章 番外一:缚在身旁   (时间退回二十七章二十八章的时候。)      “你在心疼赤练?”墨鸦微垂头,语气浅淡,带着丝丝凉意。      白凤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,自己倒有些恍惚,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,巧笑嫣然,如地狱红莲绽放,带着致命的蛊惑。      “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,而不是在等待中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突觉颈后一疼,眼前如同泼了墨般漆黑,意识瞬间消散。      再次醒来,白凤意识到事态不对。他仰躺在柔软的地方,眼睛被蒙住,根本无法看到任何东西。双手举过头顶,缚在一处无法移动。更糟糕的是,他能感觉到内力,却无法调动。      是谁?      敌人吗?      不好!自己被抓了,那墨鸦呢?他怎么样?      白凤想着,心中一阵焦灼升腾,更多的是恐慌害怕绵绵密密生长。他不想看到那人受制于人,更不想看到那人染上血色……      嘎吱!      听到开门声,白凤意识到有人来了,他悄然绷紧了身体,只待来人走近便发动攻击。好在对方没有绑住他的脚,抓准时机的话定能一招制敌。      来人身形修长,逆着光看不清样貌。他慢慢走近,一眼就看出了榻上少年暗藏的攻势。然而下一瞬,少年放松了身体,微握的手也舒展开来。白凤听出了来人是谁,轻勾唇道:“墨鸦,你怎么样?没事吧?你先给我解开。对了,这事谁做的?”      闻言,墨鸦怔住,他没想到少年这样也能认出他。看着少年放松警惕的样子,幽暗的眼眸微暖:“你醒了。这事……我做的。”     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白凤放下了最后一丝防备之心。却不料听到了如此回答,他皱眉道:“墨鸦,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。”      “呵呵!”墨鸦轻声笑开,他欺身上前,手指顺着白凤脸颊下滑,锁骨,胸膛,小腹……      “痒……”白凤动了动身子,试图摆脱这些难耐的感觉。突然,对方的手钻进衣服内,在他腰间摩挲着。他心中大惊,模模糊糊意识到不对劲,慌道:“墨鸦,你做什么?手拿开!”      墨鸦眼尾轻挑,显露出几许魅惑,他慢条斯理地将少年的衣衫打开,那纤长柔韧的身躯映入眼帘,他眸色不禁微沉,俯身吻上少年的唇。      柔软!温热!      白凤呆住,冰蓝眼眸瞬间睁大。他迅速反应过来,咬紧牙关,扭过头,阻止对方深入。接着,右腿猛地一弯,膝盖直顶向墨鸦的腰,左腿紧随其后,计算着对方躲避的路线,脚掌踢出。      墨鸦狠咬了他唇一下。身体闪过少年右膝,同时探出手掌,将少年左腿牢牢握住:“小凤凰,别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。”他凑到少年耳旁,低声道,“不要试图挣扎,小子。”      “墨鸦,在我心中你是师父,是兄长。你不能这么做!”白凤脸色泛白,这一切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认知。而墨鸦的态度更令他惶恐。长久以来,除了练功外墨鸦很少不顾他的想法。可是,现在这个压在他身上的墨鸦,明显不会听他的……      “我不是你师父。”墨鸦吻着他脸颊,眼角眉梢俱是邪异,那双浅黑眼眸如同深潭,似要将少年吞没,“你姓白,我姓墨,我们不是兄弟。小凤凰,我不要做你的师父你的兄长,我想做你的良人,与你共度此生。”      听了他的话,白凤脸上惊恐愈浓,剧烈挣扎道:“不要!你是我师父,是我兄长,我们不能这么做。墨鸦,墨鸦,我可以陪你一生。但是,不要以这种方式,不要……墨鸦……唔……”      墨鸦覆上他的唇,将他所有的拒绝吞下。双手沿着纤长身躯游走,在他身上点燃一簇簇火苗。      白凤紧皱眉头,痛苦地闭上眼睛,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的人。却似乎使两人身周的火焰越燃越烈。渐渐的,白凤觉得呼吸困难,身体很热,四肢百骸有股难言的战栗升腾。      他神色一僵,为自己的这种反应羞愧痛苦!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不该是这样的……      “嗯啊……”      墨鸦松开他的唇,一路向下,烙上一个又一个印记。手下动作更快,没多久,便听到少年变了调的轻吟。墨鸦眸中流光掠过,他曲起少年修长的腿,趁虚而入。      剧痛袭来,白凤眸中泪珠滑落,那些晶莹被蒙着眼睛的黑布吸收,半颗不露。比起身上的疼,白凤心里更加痛苦,他不知道两人怎么到了如今的地步。      墨鸦,一直是他敬佩敬仰的人,是他前进的方向。可是……那些形象在此刻都分崩离析,再也拼不回去。      “小凤凰,你是我的,永远都别想逃开!也别想拥有其他人,弄玉不行,红莲也不行!”      “不……墨鸦……墨鸦……啊……嗯……”白凤不知道这事与弄玉红莲有何关系。但是,此时这些都不重要,他一声声唤着墨鸦,想要叫醒他。然而,随着时间推移,那些痛楚开始麻痹,有异样的战栗自那隐秘的地方传来。      微哑的声音似裹了层魅意,破碎撩人到白凤自己也红了耳根。他的脸色却更加苍白难看,死死咬住嘴唇,防止那些声音泄露。      墨鸦也不拦他,只是动作越发凶狠,雨打芭蕉般令人无法招架。白凤虽尽力阻止,却仍旧有破碎的轻音流泻。激烈的情潮一叠堆着一叠,仿佛无穷无尽,到了最后白凤眼前一黑晕了过去……      白凤醒来时,发现自己在榻上,腰间缠着条手臂,身旁一人安然沉睡。先前发生的事情,竟然……是真的!意识到这点后,他面色不停变幻。      手掌掐向男子脖颈,触及到那有力的脉搏,白凤神情有些恍惚。半晌,他苦笑着收回手。      前世让男子赔上了性命,他已经追悔莫及。今生怎能亲自结束这条性命?更何况,没有他,哪来如今的白凤?      他摇了摇头,唇角弧度更加苦涩。罢了!他闭上眼,指尖白光掠过,目标直指自己的咽喉。      “和我在一起,就这么令你难受?”墨鸦根本就没有睡,他松开了对白凤的束缚,也是想探探少年的心思。白凤想杀他,他并不意外,只是有些难过。但少年想杀了自己,这一点却令墨鸦愤怒了,他拦下白羽,同时封了少年的内力,斥道,“随随便便就放弃自己的生命,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?”      白凤没想到他还醒着,突如其来地面对墨鸦,心中升起难堪和羞耻。他默然半晌,淡淡道:“你只是我的师父,我的兄长。”      “你……”墨鸦气结,他瞪着白凤。很快,挑眉冷笑,“好。师父?兄长?你既然已经接受了两种身份,那再加一种想来也不难。记住,从昨夜起,我就是你的良人,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。”      白凤闭目别过头,泪珠自眼角滑落到枕畔。这事……能这么算吗?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?      墨鸦不满地扳过他的脸,看到含泪的冰蓝眼眸他愣住了,抬手擦掉那些泪水,心中的怒火被浇灭。果然,先前蒙住少年的眼睛是正确的选择,否则这双眼眸一旦染上悲伤痛苦,他不确定自己还能狠下心肠得到少年。墨鸦笑了笑,眉眼深情缱绻:“白凤,我不可能放手!但是,我可以等你习惯。”      他手臂一揽,将人抱在怀中,深深地盯着少年眼眸道:“不要想着逃跑,也不要想着寻短见。如果,你希望我好好活着,就一直陪在我身边。”      白凤身躯一僵,眼中划过的暗光告诉墨鸦,不论是少年想做的,还是害怕的,他都猜对了。      “我们要把消息传回紫兰轩……”      “你昏睡的时候,我已经将消息送去了。同时,还替你退了流沙。从今以后,你想去哪里,我们就去哪里。”      白凤合上眼睛没有说话,墨鸦太了解自己了,他一出手自己根本无从抵抗。所有的岔道都被他封死,自己只能按照他安排的方向前行。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,仿佛又回到了两人相识之初。墨鸦带着他走过许多地方,观自然奇景,赏民风民俗……也遵守承诺等他习惯,没有再强迫他。      但,白凤始终不发一言,也没有半丝笑容。      少年这样,墨鸦也不着急。只要人在身边,总有办法敲开那层壳。他要的不是一晌贪欢,而是长久的两厢情愿。少年的内心那样柔软,总有一天自己会得到它。      白凤看着身旁含笑的男子,眸色有一瞬的柔软,在男子看过来时,那些柔软又沉入冰湖底部。不知道何时,他已经放下了心结。但是,他并不打算告诉墨鸦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(本文可以看做正文的另一个结局,但和正文关系不大。当初写的时候就有这个脑洞。原意想暗黑一点鬼畜一点变·态一点,可是墨鸦宠了白凤那么久,宠到连命都可以不要,我觉得他不舍得对小凤凰太过分啊。 ╮(﹀_﹀)╭于是,本来虐虐的强制梗,感觉就是夫夫日常吵架虐狗……) 第51章 番外二:一生许诺      (接正文)      白凤和墨鸦游遍了列国后又向着西边行径,看到了许多不同于中原的风俗。这样一走,就是数年。数年后两人回转中原,天下已经是风云变幻,曾经的列国,如今就剩下燕齐在苟延残喘。      两人并没有理会这些变化,寻了处幽静清雅的山谷,就此定居。离山谷数百里处有个小村庄,各种采买也方便。    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向屋内,榻上一人阖目沉睡,眉头微皱,似被阳光晃了眼。过了一会儿,嘎吱一声门开了,一人端着碗走了进来。      “起来吃点饭,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去参加婚礼。”那人走到榻前,推了推榻上之人。      长睫微颤,一双冰蓝眼眸缓缓睁开,起初还有些迷茫,待看到榻前那人时,瞬间冷了下来。他坐起身,蓝紫色长发顺着肩头滑下,身上各种暧昧的印记更添几分魅惑,他却似没有察觉,只是瞪着来人,恼道:“你昨晚究竟发什么疯?”拉着自己做就算了,还要做得那样凶狠,到后来仿佛整个人和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,只能随着他的动作沉沦。      “红莲和卫庄成婚,你难道不高兴?”墨鸦看着青年显露出的风情,眸色渐深。      白凤咬了咬牙,有些无力道:“究竟要我说多少次,我对红莲并没有男女私情。我喜欢的只有你。”      墨鸦搁下碗,激动地吻上白凤,一吻结束,他道:“我希望你每天说一次,这样我就能记住了。”      “滚!”白凤冷睨了他一眼,端着碗吃饭。发丝垂下,耳朵露了出来,其上晕染开一层流霞。墨鸦见状,眉眼微弯,两人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,这只小凤凰还是会羞涩……      趁着白凤吃饭的工夫,墨鸦收拾了下行李。很快,白凤穿戴整齐,梳洗一番后出现在他面前。曾经的少年如今已长成青年,身形从纤瘦变成修长,如瀑垂下的发丝就像那些逝去的流年一样绵长。      白凤走出小院,没过几息,一只硕大的白鸟落在他身前。他抚着那长长羽冠,脚尖轻点跃上鸟背站稳。空间一阵虚幻,墨鸦的身影出现在青年身后,他环着对方的腰,轻笑道:“累了就靠着我歇歇。”      白凤也不客气,直接将身体的重量压到他身上。两侧云雾缭绕,风猛烈地卷起,两人的发丝随风纠缠。      “我们当初离开,是不是促成了他们?”      听到传音,墨鸦笑着说:“这个结果,不是很好吗?”      “确实很好!”      赶了五天的路,两人到了地方。这场婚礼卫庄只请了相熟的人,尽管有些人曾经立场不一致处于敌对关系,但此时此刻大家都心怀祝福。      黄昏时候的阳光暖暖的,并不刺眼。整场婚礼庄严肃穆,带着令人心折的慎重。      墨鸦看着共饮合卺酒的卫庄和红莲,突然揽过白凤脖颈,传音道:“白凤,我们也成婚吧。”      “瞎说什么呢?男子怎么成婚?”白凤微怔,然后传音反驳道。      “你上次穿女装不是很适合吗?要不,你穿一次新娘服,我娶。”墨鸦摸着下巴,眼中划过戏谑。      “你穿新娘服,我也可以娶。”白凤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。      “嗯……可以!”墨鸦想了想,点头应下。只要人是白凤,婚礼形式都不重要。      闻言,白凤白了他一眼,转过头继续观礼。这段小插曲白凤没有放在心上,尽管听到墨鸦说成婚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     卫庄的神色少有的解了冻,和红莲站在一起分外和谐。张良唇角含笑,侧头和身侧的儒雅男子低声说着什么……      参加完婚礼,两人就离去了。没过多久,他们再次收到卫庄的消息,墨鸦前去相助。整个山谷就剩下白凤一人,没有人在身边吵闹,没有人约束着自己,没有人拉着自己纠缠影响睡眠质量,这种日子真自由啊!可是,一天两天三天……白凤觉得有些孤寂,他开始想念那个人,想他吵,想他管着自己,想他拉着自己坠入无边风月……      时间一天天过去,墨鸦没有丝毫消息传来。白凤觉得有些烦躁,他不由开始担心起来。      十来天后,白凤接到卫庄的消息,说他有事耽搁了,让自己帮忙去参加一个婚礼。白凤有些困惑,讯息上并没有提婚礼主角是谁,也没有表明敌对还是友好……      想了想,白凤还是决定去。一个人呆着太无聊了,他得去找点事做,省得再胡思乱想。等婚礼完了后,他再去探探墨鸦的情况。      婚礼地点离得并不远,他第二天就赶到了。看着院内站着的卫庄和红莲,白凤疑惑道:“你不是有事来不了吗?”      “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,就来了。”红莲挽着卫庄胳膊,笑着说。      事情完成了?那墨鸦呢?怎么不见他,难道受伤了。白凤脑海中划过无数令人惊惧的画面,脸色有些难看。      “他还在进行收尾工作,很快就会来。”卫庄淡淡道,随后他瞥了一眼白凤身上的白衣,“这是婚礼,你去将白衣换了吧!”      听他这么一说,白凤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穿那天观礼的衣服,他跟着卫庄吩咐的侍从去换衣服。      “怎么是红色的?”白凤看着手中暗纹华美,金线滚边的男子衣衫,皱眉问道。      “婚礼比较特殊,就没完全采用中原的礼仪。”      白凤想到他曾经和墨鸦去过各个地方,婚礼也不知参加过多少。不同的地方,礼仪不同,服饰各异,并不只是单纯的玄色。      这么一想,也就接受了。      换好衣服,他跟着侍从走到正厅。卫庄红莲坐于一旁,张良和上次的那个男子也在,还有无双鬼,墨玉麒麟等人都在。当然,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人。      厅中一人长身而立,红衣如火,黑发如墨。他转过身,唇角带笑,眉眼含情。见到此人,白凤脚步一顿,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这并不应该出现的男子。冰蓝眼眸四下一扫,他面色微冷,转身就走。      一阵风过,墨鸦拦在他身前,笑意吟吟道:“说好的要娶我,你走了,谁娶?”      白凤羞恼道:“谁喜欢谁娶!让开!”一看这阵势,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这家伙,所有的心眼儿都往他这儿使是吧!娶?你穿一袭男装,娶什么娶?      “白凤。”墨鸦的声音庄严肃穆,浅黑眼眸透着认真和执着,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情和期盼。白凤有些懊恼的心绪瞬间冷却,他冷静下来听男子说话。      “白凤,你很不错,我喜欢你,以后跟着我怎么样?”墨鸦伸出手,递到白凤身前。      类似的话,男子曾说过两回,他却从没有回答过。白凤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前两次的场景,那两次中这句话之后就是一番打斗……他定定地看着男子,良久后唇角微扬,握住对方伸出的手,道:“好。”      墨鸦眼中迸发出喜悦,握着白凤的手不自觉收紧。白凤觉得有些疼,但见男子眉眼染上愉悦,他也就忘了这点疼,忍不住笑意加深。      婚礼流程有序地进行,白凤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意识到,他的余生就和这个男子牵连在一起。喝下合卺酒后,宾客们送上自己的祝福,陆续离开。      白凤撑着墙,摇摇有些晕眩的脑袋。墨鸦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,回到厅中。见状,取过一侧备好的醒酒汤递给他:“怎么样?很难受?”      “墨鸦,我娶了你!”白凤揽着他肩膀,仰着脸笑道。      看着那水润迷离的眼眸,墨鸦暗道:这小子,醉得比第一次还厉害。      “嗯,是你娶的。”等他把醒酒汤喝下,墨鸦将人抱起,向新房走去。      “是我娶的,不是别人。你……不许嫁给别人,也不许娶别人。”      “好,我只嫁给你。”      “墨鸦,我喜欢你,很喜欢很喜欢。你不许离开我,不许丢下我一个人。”白凤躺在榻上,任由男子为他梳洗打理。突然,他坐起身,抱着男子道。      颈间有温热晕染,墨鸦抬起青年的头,那双天空般的眼眸弥漫着水雾,雨滴一颗一颗砸下。      墨鸦心中一悸,心疼地吻去那些泪珠:“我会一直陪着你,永远。就算最后你想走,我也会把你绑在身边。”      闻言,白凤展颜一笑,那尤带泪水的笑颜如同带雨梨花在阳光下盛放。      至清!至雅!至魅!至艳!      红衣如火,肌肤如雪,更衬得这笑颜璀璨出尘。墨鸦从没见过他有这样耀眼炫目的笑颜,不由有些痴迷。半晌后,他回过神,正准备说些什么,就见青年靠在他肩头睡着了。      墨鸦一时哭笑不得,这小子是不是忘了今晚是什么时候?他无奈地摇摇头,将一切收拾好后,拥着白凤睡去。      清晨,白凤是在一阵熟悉的战栗中惊醒,他看着虚压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的墨鸦道:“大清早的,你做什么?”      墨鸦捏着他下巴,抿唇道:“昨天,是我们成婚的日子。你睡着了,所以必须要补回来。”      他这么一说,白凤也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,讪讪一笑,抱住墨鸦脖颈吻了上去。      “那就做吧!”      墨鸦眼眸瞬间幽深,小凤凰难得主动一次,他觉得自己要失控了。      芙蓉帐暖,风月情浓。佳偶天成,良缘恒永。      “墨鸦!”      “我在!”      “我喜欢你,很喜欢!”      墨鸦微怔,小凤凰一向害羞,清醒时从不说这些。很快,他回了神,细密的吻落到青年身上。      “我也是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(正值情人节和新春之际,祝墨鸦和白凤幸福美满,白头到老!祝各位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!新年快乐!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心想事成,福缘永随!      下一章慎点!(●°u°●)? 」) 第52章 番外三:黑白交错     茂盛的森林郁郁葱葱,山脚下种着许多竹子。那竹林环绕中,坐落着一些精巧清雅的竹屋。      挨着村落边缘的一间竹屋是最大的,那是村长的住处。屋内,一个小孩坐在床榻前玩耍,间歇之余,他看了看榻上,正对上一双冰蓝色眼眸,小孩吓了一跳。随后,他一面呼喊着,一面跑了出去:“爷爷!醒了!醒了!爷爷,你快来看——”      榻上的人迷茫地看了看四周,坐起身靠在床头。      “你醒了!感觉怎么样?”一个枯瘦老头被小孩拽着胡须拉了进来,老头拉着自己的胡须,小心地把它从小孩手中拿出来。      “感觉还好。老丈,你是谁?我为何会在这里?”榻上男子抚着额,困惑道。      “我是这个村的村长,人称蛊医,平时就治治病,救救人。我们这里在蜀地的偏远山区,两年前有个红衣女子带着你来疗伤,她付了诊金后就离开了。”      “红衣女子?她是谁?”男子脸上疑惑更深。自己何时受了伤?为什么会受伤?      老头打量了他几眼,恍然道:“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?”      “我是……”说了一半,男子突然停住。冰蓝眼眸中掠过不可置信,“我想不起来。但,我觉得我一直在做一个梦,很美很美的梦……”      “梦再美,它也是梦。”老头抚着胡须,道,“你伤得太重,或许是你自己不愿意记起那些过往,或许有一天你就想起来了。”他端过一碗药给男子,“喝了药,好好睡一觉。至于记忆,顺其自然吧,能想起来的不用想也能记得,想不起来的想了也没用。”      男子喝了药,问道:“那红衣女子呢?再也没来了吗?”      “没有。她说,她要追随所爱的人去了。”老头摇头轻叹,眸中露出惋惜,“那丫头资质不错,好好培养又是一代蛊医。可惜了啊!可惜!”      “她为何要救我?”      “她说,有人希望你活着。更重要的是,你自己也想活着。”      “难道……她最后死了?”      “对!去黄泉找她牵肠挂肚的人了。别再多问了,睡一觉能更好地吸收药力。有什么事,等你醒了再问吧。”      喝了药后,男子本来就强撑着困意,听了老头的话,他躺回塌上很快就睡着了。      老头把了把男子的脉搏,不由点了点头,恢复得不错。领着小孩准备出门去备点药,走到门口,他回眸看向一处,那里只是空旷的角落,什么也没有。老头却淡淡一笑,开口道: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。死去的人,不应该再留在活人身旁。尤其是,他正处于生死边界,你会给他带去麻烦的。这一次,我救活了他,下一次就不一定了。你,该走了!”      老头说完拉着小孩走了。离得远了,小孩问道:“爷爷爷爷,那个鬼魂叔叔会走吗?”      “阿尤怕吗?”      “我不怕!只是,鬼魂叔叔一直守在白衣叔叔身边,他一定很想天天陪着白衣叔叔。能不能想办法,不让鬼魂叔叔走?”阿尤眼中露出不忍。      老头摇头轻笑:“你还小,不知道这些。他要是再不走,白衣男子的病就不会好了。虽然,白衣男子不知道他的存在,但是他却会影响到白衣男子,让他身周死气环绕,生机溃散。这并不利于重伤恢复。”      阿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又问道:“爷爷,白衣叔叔能想起以前吗?”      “人的每一段记忆存储都需要能量,这些能量的作用是巨大的。我的蛊正是依靠吞噬这些能量来修复他身体的各处损伤。蛊虫能察觉到波动厉害的记忆能量,而这些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刻骨铭心,最难忘怀的记忆。所以,往事能记起,但不会太齐全。”      阿尤沉默了一下,说:“如果要我忘记爷爷,我会很难过。白衣叔叔忘记了自己最重要人,应该也会很难过。”      “傻孩子!都不记得了,怎么会难过?”老头一指头戳在小孩脑门,忍俊不禁道。      阿尤捂着有些疼的头,不服气地道:“那鬼魂叔叔要被忘了的话,他会很伤心。”      “这蛊,是他选择的。”当时,他列了数种治疗方法,那魂魄最终选择了这个。能完美地治疗,却要以记忆为代价。      世间事,大抵没有十全十美之言,多少都会抱憾一二。      竹屋里,老头方才看着的地方显露出一道黑影。身形修长,面容苍白透明,眼角诡异的紫色纹路显得整个人邪异又魅惑。      他飘到榻前,身体已经凝实和常人无异。深深地注视着榻上男子,忽而他笑道:“小子,等了两年,你总算是醒了。”      “你醒了,我就该离开了。”其实,早该走的。只是,他放心不下男子,这才拖了许久许久。      他凑到男子耳畔,轻笑道:“梦中的你,很美味!小子,我怎么没早点察觉呢?可惜啊!”      他无意间被牵扯进了男子的梦,无比真实地体验了不同的人生。虽然是梦,却是男子最真实的内心。他笑着覆上男子的唇,担忧死气会对男子不好,只是轻轻一触就离开了。      “白凤,我心悦你!我会等你,一直等下去!”      指尖划过男子沉睡的容颜,顺着下巴,移到了锁骨上。他不禁想起在梦中,自己曾多次在这具身体上留下印记,那些只属于他的印记。      “嗯,小凤凰。我要走了,给你留个纪念吧,万一你就能借着它想起我呢?”      黑雾翻滚覆上男子锁骨,很快那里就出现了一片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鸦羽,衬着莹润的肌肤,更多了几分神秘。      他不由别开眼,再看下去会把持不住的。      “小凤凰,我走了,你多珍重。我等你来找我,下辈子我一定要将你抓在手中。”      黑影消失不见,没有看到榻上男子眼角滚落的泪珠。白凤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,他又做了梦,记不得梦里的内容,却能感受到那种死别的绝望。看着枕上未干的泪痕,他不禁想知道那人是谁,那个梦中模糊不清的身影,他究竟是谁?      在老头的治疗下,白凤的伤势很快就好了大半。只是,那些记忆依旧不齐全,零零碎碎的他只能想到些片段。好在,他知道了自己叫什么。      通过和村里人交谈,他知道了如今是汉朝,两年前爆发了一场大战,席卷了很多地区,沂水,乌江……最终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,整个天下归刘邦所有。      他直觉自己的伤势和这场战争有关,但他能出现在这里,就表明他所效力的那一方已经失败了。出蜀的路很难,以他如今的身子骨根本不可能。所以,他也只是问问情况,希望能助自己恢复记忆。      白凤没有走,就在村子里住了下来。他偶尔会教村里孩子们一些功夫,更多的时间却是到树林里闲逛。他总觉得在哪棵树后面藏了他想见的人。对方只是暂时不想见他,他多走走说不定那人就出来了。拨开树枝,冲着他笑,然后说话,说什么呢?      他想不起来,不过,那定然是让自己高兴的话。因为,每每想到这样一个模糊的画面,心里就止不住得愉悦。     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,白凤能想到的事情更多,韩国,将军府,姬无夜,弄玉,卫庄,韩非,赤练,张良,墨玉麒麟……      他依旧不知道那人是谁,甚至连面目也回想不起来。但,越来越清晰的记忆却拼凑出一个残酷的事实。      他……已经不在了!      白凤买了些酒,一个人在房中喝得酩酊大醉。醉眼朦胧之际,他似乎看到了那道身影在向他走来,身形修长,面容稍显苍白却带着妖·娆,眼尾紫色纹路轻绕,更添了数分邪异。      他看着自己,眉眼柔和了下来,笑道:“小子,你功夫不错啊!以后跟着我怎么样?”      白凤终于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了,他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,答道:“好!”酒意上涌,那道身影迅速远离,白凤大惊,连忙去追,“墨鸦!”      脚下一个踉跄,摔倒在一旁,他昏睡了过去。眼角泪珠不断滚落,渐渐地上润了很大一片。      等他从宿醉中醒来,已经日上三竿了。揉着仿佛要炸裂的头,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,却是雨滴入海无痕无迹,什么都记不起来。      此后,白凤依旧教小孩子功夫,却不再进树林闲逛。每日空闲之余,他坐在屋顶,望着沉沉落日,手指会抚上锁骨,那里有一片精致的鸦羽。他以前是没有的,所以这个或许是那人留下的。      “我知道你希望我活着。我现在每一天都很开心,你不用担忧。”      “你一定要等着我,不许再一个人偷偷溜走。否则……否则……”      白凤想了想,恨恨道:“否则,我就再也不理你了!”      话一出口,他愣了半晌。如此幼稚任性的话真的是他说的吗?摇头轻叹,看来那人比自己想得还要重要。      可惜啊!关于那人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,只能通过和旁人的记忆拼凑,而旁人提及那人名字时总是莫名其妙的没了声音。      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?      他们真的只是上司和下属吗?还是说师父?兄长?朋友?      夕阳沉入地平线,夜幕开始降临。白凤一人坐在屋顶,身影隐藏在黑暗里,这无边的黑夜给他一种安全的感觉。      就像,他还在身旁!  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(喜欢虐的小可爱可以把这篇作为正文的结局。不喜爱的小可爱,请记住,这是番外番外番外,拒绝刀片!反正,我选择的结局是墨凤良缘缔结幸福美满。←_←)